她搖搖頭。「我沒受苦,也不委屈,茉莉是我最親愛的寶貝,我很高興生下她。」
「我知道。」
「她從小就很乖、很貼心,不像其它孩子會要任性,無理取鬧,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她靜靜地繼續,每一句話,都像一條鞭子,打在他心上。
他有股衝動想殺了自己。
「……我知道。」
「她是個好孩子,所以不對的人是我,我明知道她身體不好,還那樣輕忽。
「噓,別說了。」他再也聽不下去了,陡地展開臂膀,從她身後擁住她,她扭動著想抗拒,他按住她肩膀,不讓她動。「對不起。」
他一再道歉,她像是心軟了,不再拒絕他的擁抱,放鬆身子向後偎貼他的陶瞠。
「黎暉,我很氣你。」她啞聲說。
他苦笑。「你是應該氣我。」
「你一點也不知道我的苦,你只會凶我。」她抱怨。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融化。「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好嗎?」俊唇貼在她耳際,輕輕得投誠。
她身子一繃,半晌,搖頭。「不用,你不用道歉,真正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你沒有錯,這件事只是意外,誰也不想這樣。」
「我不是說這個。」
「那你是說什麼?」
她沒答腔,頰色更雪白了,在月光掩映下,美得像一朵出塵的水芙蓉。
「我才不要告訴你。」最後,她咬著唇,悶悶地說道。
他微笑了,一股柔情在胸口滿溢。「好、好,你不告訴我,沒關係,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好了,我一定會聽,好嗎?」
「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她的嗓音壓抑。
「我哪有對你好?你剛不是還抱怨我對你很凶嗎?」他有意開玩笑。
她驀地轉頭,狠狠地瞪他。「你還氣我!你、你知不知道我——」她忽地哽咽,眼眶微微泛紅。「我好難受,黎暉,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地又要哭了嗎?
他慌得手足無措,連忙勸慰她。「噓,千萬別哭喔。我在這裡,有什麼事跟我說,我一定會幫你,你不要哭,你這樣反而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為何要對她如此溫柔?
她凝著淚眼望他,心口一不下地抽痛著。「你……離我遠一點吧!黎暉。」
「咦?」
「你不要再靠近我。」她轉回頭,不敢再看他。「我以後不會再見你了。」
「為什麼?」他更慌了。「清芙,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跟你道歉,你要怎樣才肯原諒我?你說,我都照做,好不好?別跟我賭氣了。
「我不是賭氣,我是……我是……」她在他懷裡顫抖,像受了寒似的。
他心疼地擁緊她,急切地想將自己的體溫分予她。「怎樣?」
我還愛你!
清芙在心裡吶喊,牙關卻緊緊咬住,不露出一點蛛絲馬跡。
她不能說,也不該說,這個抱著她的男人,早已經是屬於別的女人了,光只是這樣偷來一個擁抱,都不應該。
她只能閉上眼,強忍住軟弱的啜泣。「沒事,你不要理我。」
「唉,我怎麼能不理你呢?」他伸手捧過她容顏,輕輕地吻她額頭。「好了,你別生氣了,也別難過,今晚我在這裡陪你,好嗎?
她不語,眼角偷偷擠出一顆淚珠。
他吻去那滴淚,胸臆頓時漲滿某種奇特的保護欲——
他想保護她!
不希望她再因為任何事,掉一滴眼淚。
他想護她在懷裡,不讓她受任何人的傷害,尤其是來自他自己。
他想保護她,一輩子……
領晤到這點後,黎暉驀地心驚膽跳。
在他對前女友起了如此念頭的時候,他還能夠若無其事地娶另外一個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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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幕,你還能若無其事地嫁給他嗎?」
不遠處,一對男女隱在陰影處,看著花前月下相偎相依的舊情人。
「這就是你愛的男人,就是你那個紳士未婚夫。」男人的聲音,極冷,蘊著濃濃諷味。
女人動也不動,月光掩映的容顏,絕美,卻毫無表情。
「你還相信他是愛你的嗎?」男人靠近她,大手挑起她頭髮,在指間曖昧地把玩著。「他懷裡抱著的可是別的女人,他吻的也是別的女人。」
女人依然毫無反應。
「他曾經像那樣抱過你嗎?」男人展臂,從身後摟住她的腰,在她腰線與乳緣之間,危險地徘徊。
「曾經那樣吻過你嗎?」方唇,挑逗地在她粉頰摩撫,慢慢地,往性感的鎖骨逼近。
「你說話啊,他曾經那麼溫柔地對待你嗎?」靈巧的舌尖舔她小巧的耳垂,堅持要聽到答案。
她輕輕地顫慄,咬唇不語。
「你在發抖,月眉,我可以感覺到你燒起來了。」魔魅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你不是像表面上這麼冷靜自持的女人,你也有屬於女人的激情……」
大手,邪佞地捧住她半邊臉,試圖轉過來。
她驀地別開臉,甩落他的手,退後一步。
清芙的臉蛋,驕傲地揚起,明眸進出銳光。
「就算你有能力動搖我,我也絕對不會嫁給你。」她一字一句,堅定也無情地撂話。「這家醫院永遠也不會落到你手上,你死了這條心吧!」
語畢,她翩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留下他繃著臉,眼神陰暗地瞪著她的背影——
等著瞧吧,他一定會得到這家醫院,也一定會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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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奢望得到他。
子夜以前,清芙強迫自己收拾軟弱的心,強硬地站起來,離開黎暉的懷抱。
她不該奢求別人的未婚夫,縱使他是自己的前男友,縱使他們之間擁有一個秘密的愛情結晶,她也不該放縱自己流連在他身邊。
「我回病房去了。」她幽幽地低語,在他惘然的注目下,輕飄飄的身影宛如一縷遊魂。
她回到茉莉住的病房,關上門,坐在角落的靠背椅上,一夜清醒無眠。
直到女兒醒來,她才振作起精神,勉強拉開笑容,陪她吃早餐、聊天說話。
頭痛的是,茉莉一直追著她問黎叔叔在哪裡?為什麼不來看她?她窘迫不已,只能一次次告訴女兒黎叔叔很忙,她們母女倆不該老是打擾人家。
「可是人家想見黎叔叔啊!」茉莉不依地頻頻撒嬌。
她裝沒聽見。
好不容易,熬到茉莉的主治醫生來巡房,一陣檢查過後,他笑著宣佈:「小妹妹的狀況不錯,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謝謝你,醫生。」清芙放下半顆心,至於另外半顆還懸在哪裡,她不想追究。
她轉身笑哄女兒。「茉莉乖,媽咪去樓下辦些手續,你先在這邊等著,等媽咪來接你。」
茉莉靈氣的眼珠一轉。「媽咪,我想先去看看阿誠哥哥,好不好?」
「你要看阿誠?」清芙知道女兒指的是之前跟她住同一間病房的大男孩。「可是也不曉得他現在還在不在呢……」她猶豫。
「沒關係,我們去看看嘛。」
「那好吧。」清芙牽起女兒的手,搭電梯上樓,找到之前的病房。房門半掩,隱隱約約能聽見有人說話,其中一道聲嗓,是屬於兩人都熟悉的男人。
「好像是黎叔叔耶!」茉莉好開心,急著要推門進去,清芙連忙阻止她。
「別進去,黎叔叔在跟別人講話。」
「誰啊?」茉莉好奇的問。
清芙搖搖頭,豎起耳朵仔細聽……
「我認為該是安排阿誠轉院的時候了。」這道聲音聽起來很清冷,清芙幾乎可以想像發話的男人表情有多嚴酷。「醫院病床不夠,我們不能永久收留一個無法治癒的病人。」
「我不贊成讓他轉院。」黎暉的嗓音緊繃。「他在這裡,我們還可以盡量給予他所需的治療。」
「就算給他治療又怎樣?他一樣只能等死,只是浪費醫療資源罷了!」
等死?!
聽到這不祥的字眼,不僅清芙一震,茉莉更是激動地甩開母親的手,衝進病房。
「黎叔叔,阿誠哥哥怎麼了?」
「茉莉!」黎暉見到她,好震驚,俊眸一揚,也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清芙。
「抱歉,因為茉莉想在出院前來看看阿誠,所以我才帶她來這裡。」清芙尷尬地解釋,眸光在房內一轉。「他不在嗎?」
「他去做檢查了。」黎暉沉聲回答,瞥向一旁的向原野。「關於阿誠的問題,我們以後再說吧。」
向原野不置可否,清徹的眼眸停留在清芙身上,銳利的目光看得她很不自在。
「這位就是你前女友吧?」半晌,向原野才冷冷地揚聲。
清芙一怔。這人是誰?他怎會知道她跟黎暉的關係?
她愣愣地望著向原野,只見他嘴角一扯,冷笑。「沈小姐,你應該知道黎暉已經有未婚妻了吧?」
她心跳一停,臉色陡然刷白。他這話什麼意思?
他卻不再說話,拂了拂白袍,漠然離去。
清芙凍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