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昨天當真沒發生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
「昨天您被教主帶走後,我們找了您一天,結果您卻在那裡啃羊腿,這期間真的沒發生什麼事?」
臥冬有些受不了陸祈嵐的大驚小怪,「不就是給丟到荒郊野外,幸運被善心人士所救,飽餐一頓罷了。」
「善心人士?」
「是啊!是個烤羊腿高手呢!他似乎是那個牧草場的負責人,姓苗名羽,不過你可別聲張,否則說不定教主會找上他,害了好人可就不好了。說著我都餓了,我都還沒去謝謝他呢!祈嵐少爺,你要和我一起去嗎?」想著昨天那烤羊腿的滋味,不知不覺又餓了起來,不知道苗兄介不介意再招待他一次呢?
陸祈嵐隱約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但聰明如他,當然知道若他敢當面壞教主的玩興,說不定教主的注意力就會從先生身上又轉回他身上來了,所以幫忙只能暗著來。
「先生,教主不是簡單的人物,您還是對那個什麼善心人士當心點好。」他得去查查管牧草場的苗羽到底是誰。
「祈嵐少爺。」臥冬微瞇著眼睛問:「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先生,徒兒關心您是天經地義。」
臥冬有些調侃的說道:「是是是,先生當徒弟的替死鬼似乎也是天經地義的啊!」
陸祈嵐被說得有些發窘,「先生千萬別這麼說。」當初他可沒想到教主會對先生這麼有興趣。
臥冬翻了翻白眼,打了個呵欠,「當真是被少爺您給害慘羅!我這輩子最沒興趣和人周旋了,今天這樣的練字如果再多幾次,我恐怕要連睡三天三夜才補得回來。」
果然是先生啊!陸祈嵐淡笑,這局到底是先生會贏,還是教主佔上風,還是個未知數呢!
***
寬闊的草原上,臥冬不費吹灰之力,就從裊裊白煙中找到了當日的帳棚,就看到苗羽正忙進忙出的生火。
「苗兄!」臥冬遠遠地喊道。
苗羽似乎早就知道他會來似的,嘴角的笑容顯示他的心情極好,「小兄弟。」
「苗兄,前些日子還沒來得及跟你道謝呢!」
「哪裡的話,你是教主的貴客,招待你是應該的。」
「不敢,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教書郎,教主的貴客是我們家少爺,我可不敢當他的『貴客』。」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著恭維的話,連著幾天被面具人拖著教寫字,他的肩膀酸痛不已。
「是這樣嗎?但我聽教裡的朋友說,教主很尊敬先生您,甚至請您教他寫字,這麼說來,您不就是教主的先生嗎?」苗羽似乎在火上加油,恨不得再多煽動臥冬一點似的。
臥冬笑得有些勉強,「苗兄千萬不要聽信那些,我可沒有那種才能。」誰要是當上那個面具人的先生,還真是倒了八輩子楣。
第4章(2)
苗羽似乎還覺得不夠,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臥冬打斷,「別提那些了,苗兄是要生火?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最好能讓他幫到順便留下來一起用膳,臥冬打的正是烤羊腿的主意。
苗羽笑道:「不用了,差不多弄好了,小兄弟,你還沒用餐吧?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等的就是這一句!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羅!」臥冬笑道。
烤架上的羊腿滴下油,滋滋作響,苗羽突然回過頭來,問著專注盯著羊腿的臥冬,「小兄弟,都忘了問要怎麼稱呼你了!」
被發現一臉饞樣,臥冬故作鎮定的別開臉,「苗兄,你稱呼我臥冬就可以了。」
「臥冬。」苗羽緩緩的喃念這兩個字,沒來由的,竟讓臥冬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咳咳,苗兄,不過是個稱呼而已,你別太在意。」
苗羽翻動著羊腿,火光隱約映在他詭譎的笑容上,那是種帶著玩興的笑。
「臥冬。」他再度緩慢的念了一次,彷彿這兩個字有魔力一般,「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人生如冬,不求達通,能臥且臥,平心樂活。」臥冬一如往常的背出老人送他的箴言,「簡單講就是,日子不好過,能吃能睡開開心心就好,不要去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一邊說,一邊認真的盯著羊腿。
苗羽的眼睛在火光下閃爍,「這就是臥冬你可以什麼都不在乎的原因嗎?」
臥冬沒有察覺異樣,笑道:「或許是吧!」
「我很想知道,什麼事可以壞了你的原則?」苗羽低聲道。
「什麼?」臥冬聽不清楚苗羽嘴裡喃喃念了什麼。
「我說羊腿烤好了!」苗羽拿著羊腿轉過身來,又是一派親切的笑容。
臥冬一看到香噴噴肥滋滋的羊腿,剛才的一切全都拋到九霄雲外了。
「臥冬。」
臥冬滿口豐肉的抬起頭來,覺得這苗兄怎麼老是不專心吃東西,盯著他吃做什麼呢?
「你打算當一輩子先生嗎?」
怎麼突然聊起人生志向來了?臥冬最怕人家和他提這輩子要做什麼了,每次浣姨只要拔尖嗓音,大聲問道:「臥冬,你打算要一輩子窩在我這兒混吃等死嗎?明明是個唸書的料子,下去考科舉,你打算當吃不飽餓不死的先生一輩子嗎?」他就會捂起耳朵,嗯嗯啊啊的應付過去。
「苗兄,我當不當先生都無所謂,哪天我不當先生,這草糧場若有工作幫我安插一下也是不錯的。」教主的性情喜怒無常,那天都可以把他丟到荒郊野外了,萬一哪天革了他的職,他也不意外。
苗羽不禁失笑,「臥冬,我們這是粗人的工作,你做不來的。」
臥冬不顧滿嘴的羊肉繼續講:「如果非做不行,做不來也得做啊!」
「非做不行?臥冬,有事能讓你非做不行嗎?」苗羽不知道為什麼,興致勃勃。
臥冬狐疑的瞅了苗羽一眼,「苗兄,這世上能讓臥冬非做不行的事多的是。」
「比方?」
臥冬放下羊肉,輕輕歎了一口氣,「像我現在在這裡和苗兄吃著羊肉。」
苗羽有些愕然,「怎麼說?」
「你瞧,教主一聲令下,我和祈嵐少爺就得來到離教,這是非做不可;教主想要學寫字,我不能不教他,這是非做不可;你救了我一命,又烤得一手好羊腿,來向你道謝和吃羊腿都是非做不可啊!」
苗羽被他嚴肅的語氣逗得大笑,「我都不知道你是非道謝不可還是羊腿非吃不可了!」
「缺一不可!」
「哈哈哈!」
***
緋紅色的羽毛織毯上,教主斜支著身子倚在小几上,百無聊賴。
藻僵硬的站在距離織毯五尺之外,忍著衝上前去把這個無理取鬧的教主面具上的羽毛拔光的怒意,必恭必敬地問:「啟稟教主,藻私以為既然中原已如教主所願交出陸少爺,教主您應當信守諾言,歸還各大派信物,勿再生事端。」
教主似乎對藻這種敢怒不敢言,總是冷冷的態度,相當感興趣,他無關痛癢的笑道:「藻,你什麼時候變成各大派的說客了?再說,信物我不是都歸還了,怎能說再生事端?」
藻隱忍住頭疼,是歸還了沒錯,卻不是「都」歸還,也不是好好的歸還,把少林寺的還給武當,把武當的還給峨眉,張冠李戴,擺明挑起中原大亂,各大派現在正在為怎麼交換信物而不被其他門派所盜傷透腦筋,對離教更是又怕又氣。這一切統統是眼前這個接管離教不過幾年的麻煩人物造成的!
這倘若統統歸還就算了,偏偏教主對其中一樣東西情有獨鍾,說什麼都不想還,雖然對方不是威名顯赫的大派,但以使毒聞名,乃中原一大毒宗,教主歸還了毒籍,卻扣留了乾玉門的鎮教之寶。目前乾玉門還在跟鐵線幫情商互換信物之事,一旦發現鐵線幫手中的信物竟不是他們的鎮教之寶,以乾玉門的行事作風,恐怕鐵線幫難有活口,而殲滅鐵線幫之後,倘若仍無鎮教之寶的下落,找上離教是遲早的事。
教主雖足以自保,但他身為護法,不能不考慮其他教徒的安危,說什麼都要勸教主歸還乾玉門的鎮教之寶,只是,他心知要勸教主改變主意比登天還難!
「屬下指的是乾玉門一事。」
教主撫了撫面具上的羽毛,輕輕一笑,「乾玉門啊!這個小門派,我可沒把它列在中原各大派內啊!」
「乾玉門的本事更勝中原許多大門派,只是行事隱密,絕少露面而已,這事應該不需要屬下提醒。」
「藻啊藻。」教主哈哈大笑,「我說你怎麼年紀愈大膽子愈小呢?」他一邊大笑,身形一晃,藻還來不及閃避,紅色的織毯便向他捲來。
果然!藻啐了一口,還好他站離五尺之外。
藻將綠袍一震,揮劍劃開織毯,就要往後一躍,沒想到教主的動作更快,還沒來得及著地,便察覺身後的陰影。
藻眼一瞇,以劍支地,身形一翻,往前縱去,身後的人哈哈大笑,被劃成兩半的織毯捲住藻持劍的手:藻使勁一扯,織毯頓時發出撕裂聲,教主隨著他的手勁扯去,使得藻身形一個不穩,撞倒在几上,被教主順勢壓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