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無端端被牽連的廣目,不怎麼情願地應著。
當滕玉那大搖大擺的背影一離開客房後,一直被困在床榻上的子問,一點也不在乎身子的狀況登時躍起身,穿戴好後就一腳踹開房門,打算不信邪地走給那個自信過度的滕玉看。可當她才離開客房來到同廊上時.一陣陣涼至心頭的寒意,即自她的四面八方湧來,令她直打起哆嗦並趕緊拉攏衣裳
「這是怎麼回事?」深覺自個兒似撞上一面看不見的牆,且還遭莫名的寒意給節節逼退,一步也沒法往前走的她,忙不迭地轉身看向身旁奉命得看著她的廣目。
廣目指指前方,「你沒見著?」
「瞧見什麼?。」她左看右看,眼底所見的.除了那不分日夜都塞滿了整座山莊四處徘徊不散的鬼火外,還有僕麼?
廣目無奈地揚起一掌撫過她的眼簾,「這個。」
雙眼遭他輕撫而過之後,重新張開眼的子問,在下一刻愕然地倒退了兩步,難以置信地瞧著眼前的景況。
此刻為數龐大,就近仵在她的面前.手持兵器、儼然已成了枯骨的已死戰士們,將整座山莊裡外都塞得滿滿的,而她先前非但看不見他們.亦沒有察覺到……
他慢條斯理地向她解釋,「響們先且別說大師兄所佈的結界,普天之下只有他才能解,這一票數百年來一直侍奉在大師兄座下的幽冥兵團,無論大師兄吩咐了什麼,它們就定會為大師兄做到。因此,別說是你捅了翅,就連只蒼蠅,也決計飛不出這山莊半步。」
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突地自子問的心底升起,她努力回想了一回,總算是想起她在神界之時,曾聽過人間有一山莊,無論是哪一界的眾生,只要是進了莊,就尤一能再踏出莊外半步,而她若是沒記錯的話,那個山莊的莊名足……
她不抱期待地問:「敢問……貴莊之名是?」
「你不知道?」廣目大驚小怪地看著她.很訝異她什麼都不知道,居然還敢來這裡送禮。
「這座山莊的外號……」心底還是很想掙扎的她,兀自抱著一絲小小的期望,「該不會就叫「來得去不得」?」
「外人是這麼稱呼這兒沒錯。」早就聽習慣這外號的廣目重重地朝她點點頭。
「這裡是盤絲山莊?」她一把扯過他的衣領,怎麼也想不到,她才前腳離開神界,下一腳,就淪落到了六界眾生都不想來的鬼地方。
「是啊。」她來這送禮之前都不打聽一下的嗎?
子問愣然地鬆開十指,訥訥地說。
「我也未免太走運了……」這下可好……
幾朵橘色的彩雲緩緩飄過,西天一片目不暇給的各色夕彩,在這昏鴉歸躲的時分,近來時常一整日也不見他鬼影的滕玉,難得地出現在子問的客房裡,並親手為她奉上一碗盛冒滿滿愛心的參湯。
「這是……」子問擰著鼻尖,對那濃濃的參味有些不敢領教。滕五慢條斯理地拉下她的手,「你的晚飯。」
近來,也不知是他把她給慣壞了,或是真如廣目所言,他自她來到的第一天即把她給寵過頭了,也因此,這位嗜食之物與食量皆異於常人的貴客,一日日下來,變得是愈來愈變本加厲。
這世上,人們大多數是無飯不歡,偏偏這個叫子問的女人卻是無甜不樂,高興也吃,不高興也食,天天都把甜點當三頓來嗑。結果,這陣子放縱她那般吃下來,她的身子骨沒更加健壯點就算了,她的面色反而還一日比一日來得蒼白。
她該不會是真想讓自個兒的身子骨一路衰敗到底,好在時間到了時,再自動登上極樂?
「我……我不想喝這個。」當那碗參湯愈來愈靠近她時,子問邊聞邊搖頭,一骨碌地想把那碗湯給推回去。
「為了這碗湯,廣目可是在廚房裡蹲了一整日。」大抵摸清她的性子是吃軟不吃硬,早就有所準備的滕玉適時地為她障上這一句。
廣目?她忍不住兩眼往旁一挪,直視窗外那具還是一樣不動如山的身影。
滕玉勾回她的下頷,「你也知,廣目天生就是個粗人,可為了你,他卻放下身段,跑去找西歧教他如何熬一碗補身的參——」不待他把那半指責半威脅的話語說完,她二話不說地捧起碗,也不管參湯是不是還燙口,隨即咕嚕咕嚕仰首飲盡,涓滴不剩……
「好喝嗎?」在她漲紅了一張俏臉時,深知她除甜食其他一概不食的滕玉,涼涼地問。
怕他待會兒會去向外頭的廣目報告成果,硬著頭皮喝完整碗參湯的子問,忍耐又忍耐地咬著牙回答。
「此乃瓊漿玉露……」
看著她極力強忍的表情,滕玉藏著笑,再從小桌上取來更加大碗,且也是裝得滿滿的鮮魚粥給她,並在她面色開始發青時,刻意在她耳邊介紹起功用。
「這魚粥,對有傷口之病人特別有效。」
子問瞪大水眸,無言以對地看著這碗要是她整碗吃完,她很可能會被撐死的魚粥。趕在她躲到床角里去避難時,滕玉緩緩在她背後再添上一句。
「這是西歧辛辛苦苦,天未亮即至湖畔等捕魚人上岸,好購買幾尾活跳跳的鮮魚,同來後再親自挑去所有魚刺,再以小火——」
「行了行了……」她忙舉起手阻止他說明概要,直接接過他給她的湯匙,深吸一口氣後,即埋頭在碗裡一刻也不停的大口大口猛吃。在她一鼓作氣地把整碗粥都給寒進肚裡後,一臉很享受釣滕玉,取來巾帕拭著她的嘴角再問。
「味道還行吧?」雖然她很想苦著一張臉說出實話,可看在他人的人情和愛心的份上,哪怕面部早已扭曲,她還是選擇睜眼說瞎話。
「此乃……奇珍異饉也。」這玩意到底是怎麼煮的?打死她也絕對不吃這種又腥又稠的東西一同!
隨著滕玉嘴邊的笑意愈來愈擴大,子問的而色也就愈來愈是青青白白,凶為接下來,他就連連上了三道菜。
「這些是法王為你親手做的。」在她不顧一切想跳下床拔腿就逃時,滕玉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掌一撈,不過轉眼就將他的小逃犯給逮回坐同床上,而後,他再將一隻紅木精製的托盤放在她的膝上。
「就連法王……也都會下廚?」她面色慘淡,一副日月無光地問。
「他只是個大夫,自是不會。」滕玉早已備好了謊言,「不過為了你,近來他日日都往城裡的天香樓跑,一天到晚纏著人家的大廚說要學東西。」
低首看著膝上托盤裡,三道各自冒著詭異香味、壓根就看不出是什麼菜的菜餚,很想就此暈過去的子問,一點都不想知道眼前這些食物是由什麼玩意做成的。
「我想,你不會那麼狠心辜負法王的心血吧?」滕玉一手撐著面頰,很樂見她冒著一頭冷汗,想賴卻又賴不掉的詭譎神色,「快吃吧,菜都快涼了。」
怎麼搞的,這個姓滕的,今兒個專挑她的罩門踩?她先前或是在什麼時候裡,曾經不小心露出她的弱點嗎?
這些天,她同那個老是站在外頭守著她的廣目聊天,大致上聊出了關於滕玉這隻鬼的消息。
子問狐疑地抬首,不著痕跡地偷偷看著他,在他面上,眼角有著細細的笑紋,她想,或許他在生前曾是個愛笑的人,可在死後,他的笑容不見了,只剩下那雙總是灰濛濛的眼,而在那眼裡,除了冷意與寂寞之外,她沒有找到別的東西,而像是親情啦、友情,甚至是愛情……當然也不曾存在那雙眼眸裡。
又冷又現實的話語,在她偷看他而想得出神時,帶著她飛快地返回眼前她一點也不想面對的現實。
「你再不吃,等會兒法王肯定會來這找你算帳。」滕玉在她擺出一臉壯烈不復返的神情時,恐嚇性地對她扳扳十指,「若要我喂,儘管說聲就是。」
負氣一把抄起筷子的她,在滕玉順手奉上一碗白飯到她的面前時,幾乎是閉著眼把眼前的菜色全都掃下肚,哪怕是吃到她撐、也吃到她想吐。可是就在這時她也發現了,滕玉在她每吃完一道菜時,笑容也變得愈來愈邪惡。
第3章(2)
當三隻盛菜的碟子全都見了底時,子問一手掩著嘴,免得她說著說著就吐了出來。
「你……在整我是不?」
「嗯,一半是。」滕玉大刺刺地承認,並給快吐出來的她倒了碗糖水,「另一半是凶你的傷勢始終不愈,因此法王說,或許可試試食補。」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可,這屋簷也未免太矮了點吧?她沒好氣地瞪著他,出氣似地一口喝完那碗算是獎晶的糖水。
「我要到何時才能離開這兒?」要是接下來的日子他都打算這麼餵飽她的話,就算是耍夜半爬牆她也要爬出去。
他還是老話一句,「待你傷勢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