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並非巧遇,她的行蹤,他一直瞭若指掌。
這幾日她天未明就扮宮女到斑斕池東挖西挖的,他便派了暗衛跟著,也第一時間得知她被暗箭所傷掉落池中之事,因此他才從御書房直奔而來。
宇文玦錯愕道:「什麼?」
宇文琰很是不耐,還加上了幾分火氣。「沒聽到嗎?把人給朕!」
宇文玦文風不動,並沒有依言把人交出去。
他皇兄絕不是親切到會親自送宮女到太醫院去的人,怕是認為這宮女造次,要交給內務府處置,而內務府會怎麼處置一個遭不明人士暗算的惹禍宮女?自然是打數十大板扔出宮去任由著自生自滅了。
他因而口氣一寒。「不勞煩皇兄了,臣弟自己送她去太醫院就行了,這宮女……」因為是鳳儀宮的人,他瞬間有些猶豫,卻還是維護地說道:「臣弟是認得的。」
宇文琰唇邊下彎的弧度加深了。
認得?只不過昨夜有了一面之緣叫做認得?暗衛稟過,他知道她和寧親王巧遇,她沒說破自己的身份,還說自己叫什麼小悠,是鳳儀宮的宮女,並且跟他借了那叫望遠鏡的洋物品。
看他如此緊張維護她的模樣,怎麼?他是喜歡上她了嗎?
他突然覺得宇文玦很是礙眼。
「皇兄,臣弟能否先走一步……」
不等宇文玦說完,宇文琰便解下自己的紫貂毛披風往某只落湯雞身上一蓋,口氣寒如冰地說道:「她是朕的皇后。」
宇文玦一驚。「皇兄這是何意?」
尚德海眼見氣氛大大的不對,忙道:「殿下,這位乃是皇后娘娘,一時貪玩所以穿了宮女服出來……」他該怎麼說才好?出來閒晃?出來挖土?出來沒事找事?
饒他是宮裡的人精,也不知該如何形容皇后的行為了。他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措辭道:「呃,出來……散心,請殿下勿怪。」
宇文玦渾身一震,他看著懷裡的人兒倒吸了一口氣涼氣,瞬間心亂如麻,簡直不敢相信他懷裡的女人是皇后!
他匪夷所思的瞪著她看。
她當真是皇后嗎?為何……她偏偏是皇后?
他有瞬間的呆滯和失神,先前那一剎那的心動,已然只能是他一個人的心動,永遠不能付諸行動了……
見宇文琰臉色微微一沉,尚德海咳了一聲,好意出聲提醒道:「殿下——」
宇文玦還沒從震撼中恢復過來,他臉色煞白,見尚德海不斷對他眨眼使眼色,暗示著他皇上快發怒了。
「原來是皇嫂,臣弟失禮了。」他強壓住心中的驚愕和失落,慢吞吞的把人交了出去,神情有些頹然。
不管他先前對她再有好感,當她的身份是皇后,一切就不一樣了,她是唯一一個天下間他不能想望的女人。
不過,有件事他還是得說。「皇兄!適才在斑斕池畔有人欲加害小悠……我是說有人欲加害皇嫂,那人朝皇嫂射了三箭,請皇兄務必查出射箭之人及其目的,避免讓皇嫂再身陷險境!」
宇文琰冷笑,小悠是嗎?他可真是擔心她啊!
宇文玦仍續道:「皇兄,若是需要臣弟幫忙追查兇手,臣弟自當效力……」
宇文琰沒說話,但眼中閃過一絲微怒,他擰著眉,一接到人,轉身就走,沒半個謝字,一溜太監宮女侍衛也只好趕忙跟上去。
宇文琰走得很快,帶著滿身的陰沉之氣,像座移動的火山。
「皇上!您慢點啊!要不要傳步輿來接駕?」尚德海邊追邊喊,深怕主子磕著碰著了。
「不必!」宇文琰嘴角一撇,很是不快。
宇文玦把人交給他,臉上那悵然是怎麼回事?如果她不是皇后,他想如何?想要了去安置在他府裡嗎?
該死!
慕容悠身上蓋著貂毛披風,暖了些,臉色也緩和多了,她偷偷半瞇眼眸,見到一張盛怒的俊顏。
宇文琰緊緊抿著唇,看起來似乎是氣壞了,想到自己這身宮女服不倫不類的還渾身濕透了,她認為自己還是裝昏迷不要開口比較好,再說了,她也不想跟他說話,不是只有他會生氣,她也會!
摸了摸懷裡,幸好那裝證據的瓷瓶子還在,雖然涉了險也值了,至少能夠還她清白……
她猛然想到了一件事,也顧不得裝昏迷和生氣了,睜開眼睛喊道:「皇上!」
宇文琰哪裡會不曉得她在裝昏迷,但想到宇文玦似乎對她有情,他便不痛快。「閉嘴,朕現在不想聽你說。」
「皇上一定要聽!」她急切的說道:「請皇上派人到聚霞宮去,玉妃身邊的心腹公公和宮女,一定要牢牢的看著他們!」
難道她查到什麼了?他心裡一動卻還是不肯應承,逕自抿著唇。
回到鳳儀宮,春景、綠意簡直嚇壞了,宇文竣沒理她們的磕頭請罪,只咬著牙,目光凶狠地道:「速為皇后更衣!」
春景、綠意忙為慕容悠淨身更衣。
安太醫匆匆趕到了,宇文琰盯著他診脈,眼睛也沒眨一下,嚇得他都快診不出脈來了。
「皇上請放心,娘娘沒有傷到哪裡,雖然受了寒氣,幸而娘娘底子好,調養數日便會無事,微臣這就開些驅寒的方子。」
聽到這裡,宇文琰挑了挑眉,安太醫會意,連忙惶恐的點了點頭。
慕容悠喝了藥,那藥裡加了安神湯,不久她便沉沉睡去了,春景、綠意都惴惴不安怕皇上要究責,她們身為皇后身邊的一等大宮女,難辭其咎。
就在她們兩人七上八下時,宇文琰開口了,「皇后換下的衣物裡有個瓷瓶,拿過來給朕。」
兩人不敢怠慢,忙去取了呈上。
雖然慕容悠叮囑過讓她們好好保管瓷瓶,絕不可遺失,但現在是皇上要看,且皇上擺明了知道那瓷瓶的存在,她們能不交出去嗎?
於是那瓷瓶到了宇文琰手上,他轉動著瓶身,不發一語,旁邊春景、綠意大氣不敢喘一聲。
那瓶裡究竟裝了什麼東西啊?若是害人的東西可就不好了……
如此一想,兩人都蒼白著臉,更加地膽戰心驚了。
小祿子也隨侍在旁,他倒還好,他是看慣了皇上陰陽怪氣、陰晴不定的脾性了,因此沒在怕,還老神在在地時不時斜眼瞧上春景、綠意一眼,這些姑娘家的就是膽子小,這樣就嚇得半死,皇上使使性子嘛,有什麼好怕的?
一時間偌大的寢殿裡除了慕容悠綿長規律的呼吸之外便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宇文琰看了一會兒瓶子,微微挑了一下眉,「小祿子,送到太醫院讓安太醫驗驗裡頭是何物。」
「奴才領命。」小祿子有些意氣風發的帶著瓷瓶揚長而去。
宇文琰蹙眉,「來人——」
屋外傳來恭敬的回應之聲,「微臣高勇,皇上有何吩咐?」
宇文琰面色沉靜無波。「看牢聚霞宮,不許不見一人,也不許死一人。」
「微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