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來討厭長婷,不過這當下,倒是感激對方的出現。
「讓她進來吧。」楚音若道。
端泊容睨了她一眼,好像她在打什麼鬼主意,他一看便知。不過,他依舊沒有拆穿她,只是緩緩端起茶盅,徐徐而飲。
「王爺——」門一開,長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求王爺派人去請太醫前來,薄夫人……夫人她……」
「薄姬怎麼了?」端泊容眉心輕蹙,「可是不舒服?」
「夫人似乎有小產的跡象。」長婷抽泣起來。
「小產?」端泊容手裡的茶盅輕晃了一下。
「小產?」楚音若整個人卻僵住了。她本感謝上天派長婷來解她的圍,但沒料到,竟帶來這晴天霹靂的消息……
「夫人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長婷著急的道,「也怪奴婢一時大意,沒有察覺。方才夫人流了一絲血,奴婢以為是月事來了,便請了相熟的王大夫前來看診。誰料,王大夫說,夫人是小產之兆!」
端泊容的臉色不由微微發白,片刻之後,方對侍衛道:「去,進宮把太醫院最好的張太醫請來。」
「是。」侍衛連忙答道。
「王爺,此刻還請王爺先去探望咱們夫人為好,」長婷哽咽道:「王爺最近政事繁忙,夫人已經好些天沒見著王爺的面了,想必心緒不佳,才導致有小產之兆。」
好吧,說來說去,就是來爭寵搶男人的。楚音若不得不承認,在男女情事上,薄姬是比她高明多了。她還真該好好學學,首先,得學習裝可憐。
不過,她為什麼要跟薄姬學?她又不是薄姬的情敵,也沒打算跟薄姬爭端泊容……
可是,不知為什麼,這當下她胸中如同翻江倒海,百爪撓心,整個人都極難受,彷彿真正生病的那個人,其實是她才對。
第七章 加料的美酒(1)
薄姬是真的懷孕了,但所謂的小產跡象不過是故意唬人罷了,胎兒健康得很,經太醫把脈開方,薄姬吃了幾副補藥之後,變得神采奕奕的。
端泊容每天晚上都去陪她,以免她又心緒不寧,徒生變故。如此薄姬更加得意,府中吃穿用度,任由她支取,再不必經過賬房。陵信王府儼然成了她的天下。
楚音若以為自己不會在意,但到頭來竟發現,心中還是會微微酸澀。
薄姬懷孕兩個月,那孩子就是她在水沁庵的時候有的……她一個人待在水沁庵那麼清冷的地方,端泊容卻與薄姬在此夜夜歡好……
楚音若搖搖頭,覺得有點可笑。她是入戲太入深了嗎?她又不是真正的陵信王妃,端泊容與誰歡好,關她何事?用得著她來吃這不相干的醋?
可是,為何她一憶及他跟別的女人有了孩子,她就這般難過?好吧,從前追韓劇的時候,她喜歡的「歐巴」如果與哪個女明星傳緋聞,她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感受,就當她追了一次星嘍。
「王妃,雙寧回來了。」紅珊稟報道。
永明郡主疼愛女兒,時不時都會派人送些東西來王府。楚音若對母親說,不如讓她的丫鬟定期回太師府去取,有什麼特別的口信也可順便捎過來。
說話間,雙寧領著三兩個僕婦進來請安,小廝手裡皆提著大包小包的,隨後與紅珊一陣忙和,將東西安置在案几上。
「母親可有帶什麼話?」楚音若問雙寧。
雙寧猶豫了一陣,臉上似有難以啟齒之色,好半晌,才緩步走到楚音若身邊,輕聲道:「夫人已經聽聞了薄姬有孕之事……」
「想必,這京中早傳遍了吧。」楚音若微微笑。是啊,太醫都請了,還有什麼能瞞得住了?想必此刻,陵信王妃又成了京中貴婦們茶餘的笑話,都說她拴不住老公。
「夫人說,王妃還是得放低一些身段,先抓住王爺的心要緊。」雙寧道,「只要王妃與王爺和睦,孩子遲早也會有的。一個妾室,動搖不了什麼根基。」
「明白了。」楚音若道。
母親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句話,所以是暗示她動用那宕春丸嗎?那怎麼能叫「抓住男人的心」呢?那是「抓住男人的身」還差不多。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要抓住他們的身還不容易?可是,這能改變什麼?這能讓薄姬徹徹底底從她和端泊容之間消失嗎?能讓端泊容真正愛上她?
「王妃,這次太師府送來不少山珍海味,」雙寧又道,「不如讓奴婢下廚,給王妃做幾個好菜,晚上請王爺過來用膳吧。」
「對對對,」紅珊在一旁道,「幾天沒見王爺了,王妃可不能縱容了那薄姬。好歹得讓王爺到咱們這兒來吃頓飯,否則薄姬眼裡還真沒人了。」
楚音若思來想去,也是該採取些行動,否則薄姬在這府裡橫著走,她和雙寧便要受那些勢利眼下人的氣。
「晚上我親自下廚,給王爺做幾個菜。」楚音若答道。
「王妃你……親自下廚?」紅珊與雙寧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哦,對了,也不知太師府的千金會不會廚藝……不管這麼多了,反正這會子她也豁出去了。
「不是還有你們兩個在旁邊幫忙嗎?」楚音若笑,「想來我也能炒個小菜吧?」
其實,她對中餐不太在行,西餐倒是學過一些,還會烤些點心什麼的。不過在古代,沒有專業烤箱,但也沒關係,她心中早打定了主意。
於是她換了身輕便衣服,就在這東院後面的小廚房裡忙了一個下午,還真的頗有些成績。待到傍晚,她沐浴梳妝完畢,方叫紅珊去把端泊容請來。
「好香啊——」端泊容一進屋子,便有些詫異,「聽聞王妃親手做了些好吃的,也不知是什麼?」
「王爺。」讓伺候的人退下,楚音若上前施禮道,「王爺親自揭開碗蓋,不就知道了?」
端泊容抬眸看了看她,此刻她週身光潔明麗,烏髮帶著些水珠,半纏半繞地盤在頭上,用珠釵簪出一個斜髻,頗有些撩人之態。他倒沒有說什麼讚美之辭,只是略微笑了笑。
「燒雞?」端泊容揭開第一隻盤子。
「栗子雞。」楚音若道。
「栗子在哪裡?」端泊容不禁一怔。
「雞的肚子裡。」楚音若用備好的小刀,將雞腹輕輕剖開,金色的栗子透著甜香,綻現眼前。
「這個做法倒是新鮮。」端泊容恍然道。
「府裡的雞不如田莊的新鮮,所以就用了這個法子,讓這道菜看著別緻一些。」楚音若道。
其實,這是西洋的烤雞做法,原是把雞肚子裡填滿了香料,改用栗子算是她的巧思。
「這個呢?又是什麼別緻的玩意?」端泊容掀開另一隻碗蓋,卻怎麼端詳也不認識,
「像是道點心?」
「蛋糕。」楚音若莞爾道。
「糕餅嗎?」端泊容當然也沒聽過蛋糕。
「用雞蛋和麵粉做的。」楚音若道,「哦,還加了一些酥酪。」
古人所說的酥酪,就是凝凍狀的牛奶。至於這蛋糕,本該用烤箱烤的,但楚音若曾在網路上看過有人做水蒸蛋糕,即用一般的平底鍋也可以,她得感激自己從前喜歡在網路上亂逛。
「很不錯啊,鬆軟柔滑,」端泊容嘗了一口蛋糕,「本王從小到大,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
「以後妾身天天給王爺做,」楚音若笑道,「王爺就天天到妾身這兒來用膳,可好?」
「王妃怎麼忽然這般慇勤起來?」端泊容頗有些意外地瞧著她,「該不會是因為薄姬有孕,王妃著急了吧?」
他說得如此直白,倒叫她不知所措。
「世人都說,假如夫君不疼愛妻子,多少有些妻子本身的過錯。」楚音若踱到端泊容身畔,給他斟一杯酒,「妾身近日反省,確實是待王爺不夠周到,不如薄姬那般惹人疼愛,妾身還盼王爺多給一些情面,以免被人議論……」
端泊容不語,只是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楚音若猜不准他此舉是什麼意思,亦將自己杯中的酒也飲了。
或許她平時不太喝酒的緣故,此刻像有一團烈焰灌入腹中般,雙頰馬上就嫣紅起來,全身也微微發燙,四肢有些綿軟。
她不由得扶著椅子坐下,隔著桌子,凝望著他。
她總覺得他沉默的時候,格外誘人,就像電影裡酷帥的明星一般,燈光在他四周半明半暗,映出星輝,畫面厚重而有質感。她真的想好好欣賞他,可惜此刻不知為何,腦袋昏昏沉沉的,她整個人都無力得幾乎要趴倒在桌上。
「這酒……」端泊容也似乎有些酒力不支,「哪兒來的?」
「什麼?」他的聲音變得有些遙遠,她聽不真切,「就是府裡的酒啊,什麼從哪裡來的?」
「好似味道有些不太對。」端泊容道。
「哪裡不對?挺好喝的……」楚音若微醺地笑,「若不是妾身不勝酒力,還想再喝一杯呢……」
「王妃,你還好嗎?」端泊容關切地看著她,怕她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