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是素來通曉西洋之物嗎?」楚音若道,「比如上次替我算命,用的便是西洋的星座學吧?」
玄華整個人霎時都僵了一般。
「那日忘了告訴先生,我的金星落在天蠍座,」楚音若笑道,「真想聽聽先生對我的愛情婚姻會有何見解呢。」
「你……」玄華開始全身發顫,聲音也發抖,「你到底是什麼人……」
「跟先生一樣,」楚音若低聲道,「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
「王妃……」玄華激動得像要哭又像在笑,幾乎語無倫次了,「不,這位姑娘……不,這位小姐……」
「先生借一步說話吧,」楚音若四下看了看,「有沒有廂房之類的?可否讓我坐一坐,喝杯茶?」
「對、對,」玄華連連道,「裡邊請、裡邊請。」
他平素一副高深莫測的高人模樣,此刻卻似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孩,倒讓楚音若覺得好笑。
不過,這一次,她真的很開心。在這陌生之境,茫茫人海中,竟讓她遇見了他,或許是她可以抓住的唯一浮木,一線生機。
正月十五,楚音若隨端泊容進宮。或許因為那一日與江明輝的相遇,讓她有了支柱,所以這一次入宮,心中不再忐忑不安。
不可避免,她遇到了昔日的同窗,她的閨蜜聞遂公主。聞遂公主是先皇后的女兒,端泊鳶的姊姊,身份無比尊貴,前年嫁給了文淵閣最年輕的學士,婚姻美滿。
「音若,」聞遂公主一見到她,便親熱地上前打招呼,「還怕這一次又遇不到你,你可算是露面了。」
「怎麼會呢?」楚音若笑道,「正月十五,無論如何,我也要入宮的。」
「你在水沁庵清修這麼久,也不肯見我。」聞遂公主歎道,「真怕我倆從此生分了。」
看來這位公主待從前的楚音若不差,只是楚音若自己內心幽苦,不願與人親近罷了。也難怪,聞遂公主是端泊鳶的姊姊,相見難免傷懷。
端泊容素知楚音若與聞遂公主交好,也不打擾二人談話,便吩咐侍從隨他先行一步,剩下楚音若與聞遂公主緩緩落在後邊。
「上次……」聞遂公主忽然道,「我托人帶給你的信,可否收到了?」
「信?」楚音若一怔,「什麼信?」
「哦,沒收到就算了,」聞遂公主的神情有些古怪,「不過是捎到水沁庵向你問好的,也沒什麼特別的事。」
「大概是被庵中的姑子弄丟了。」楚音若道,「我在庵中半年,甚少與外界聯繫,那些姑子們也不敢來打擾我。」
看來這信中是有些特別內容的,否則聞遂公主不會刻意提起。可是,這信到哪裡去了呢?從前楚音若的「遺物」,她都一一看過,並沒有什麼書函之類的。
「你如今嫁給二哥,也是父皇的主意,」聞遂公主拉著她的手道:「從前的事,不要再記掛了,既然二哥已經把你接了回來,從此你們就和睦地過下去吧。」
「公主如今與駙馬琴瑟和鳴,倒是為我操心了,」楚音若微笑,「世上的姻緣也沒有樁樁如意的,但我也認了命,公主不必擔心。」
「你能想開就好。」聞遂公主終於神情輕鬆了些。
兩人一邊拉著手繼續說話,一邊前行,不一會兒便來到舉辦祭祀大典的重慶殿。
「公主,可不得了了,」一名宮女碎步跑過來,慌張施禮道,「出大事了!」
「慢些說,」聞遂公主蹙眉,「能出什麼大事啊?」
「聽說祭祀用的盈月璧遺失了!」那宮婢道:「可貴妃娘娘居然李代桃僵,用贗品代替,此刻皇上正在裡邊責怪貴妃呢。」
「怎麼會?」聞遂公主震驚,「你快仔細說來!」
「就在剛才,比南王爺發現了祭祀所用之璧並非盈月璧,稟報了皇上,皇上大怒,貴妃正難以自白呢。」
「泊鳶這孩子怎麼如此冒失?」聞遂公主看了楚音若一眼,「音若,你不要著急,說不定有什麼誤會。」
楚音若早料到會有這麼一齣戲,倒是篤定地依舊笑著,緩緩道:「定是有什麼誤會,公主,待咱們同去看看。」
「好,快些走。」
聞遂公主三步並作兩步,直入重慶殿中。楚音若仍然步履姍姍,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重慶殿中,只見雅貴妃正跪在地上,眼淚直流,大呼冤枉。端泊容與她跪在一起,雖然眉宇隱露焦急,但仍強持鎮定。蕭皇已經氣得臉色發白,想必該罵的都已經罵過了,這會兒指著雅貴妃顫抖得說不出話來。而端泊鳶在一旁頗有得意之色。
「父皇,這是怎麼了?」聞遂公主急道:「有話慢慢說。」
「朕不想再說什麼,」蕭皇吩咐,「去傳宗人府的人來!」
「皇上這是要責罰臣妾嗎?」雅貴妃連忙道,「臣妾方纔已經辯白,並不知盈月璧被偷換一事,皇上,臣妾真的不敢欺瞞皇上!」
「盈月璧一向是你保管,就算不是你偷換,也是犯了失職之罪。」蕭皇怒道,「你且去宗人府待幾天,等事情查清了再說。」
「父皇——」楚音若忽然開口道,「兒臣來得晚了,不知事情的原委,何以見得這盈月璧就是假的了?」
「泊鳶發現的,」蕭皇道,「他從小跟著他母后,對盈月璧再熟悉不過。」
「敢問比南王,」楚音若對端泊鳶施禮道,「這塊盈月璧與王爺記憶中的,有何不同?」
「此璧雖然潔白,但細看,左上角卻有一道隱隱的裂紋,」端泊鳶說得斬釘截鐵,「盈月璧素來無瑕,這定是李代桃僵之物!」
「比南王爺上次仔細觀察這塊璧,大概是什麼時候?」楚音若反問。
「約我十歲左右。」端泊鳶道。
「事隔多年,再完好的器物,也會有損。」楚音若淺笑,「何況這盈月璧每月月圓之時,都會拿出來以作祭祀之用,不小心磕了碰了,都會留下隱痕。」
第五章 穿越者同盟(2)
諸人怔了一怔,都覺得楚音若所說有幾分道理。
「這話也對,」蕭皇終於神色緩了緩,「不過玉質何其堅固,平素的磕碰,倒也不至於會留下痕印。說到底,也是雅貴妃失職。」
「臣妾真的是悉心保管……」雅貴妃已經欲哭無淚,「就算有錯,也是無心之失,難道臣妾會刻意損了這皇家之寶不成?」
「貴妃娘娘,」端泊鳶道,「若真是平素無意磕損,尚可原諒。但娘娘卻想瞞天過海,以贗品充數,不怕皇族祖先怪罪嗎?」
「王爺此話何意?」雅貴妃慍道。
「稟父皇,兒臣篤定這塊玉與母后當年保管的,絕不會是同一塊,」端泊鳶道,「聽聞盈月璧有一塊姊妹璧,名喚嫦娥璧,在二皇嫂娘家保存,兒臣只怕……」
「王爺!」楚音若立刻道,「王爺說話要想仔細!難道王爺是懷疑我娘家與此事有關?是我娘家用嫦娥璧冒充了盈月璧不成?」
「嫂嫂如此聰慧,皇弟我就不必再言了,」端泊鳶淺笑,「這世間,能冒充盈月璧而掩人耳目的,也只有嫦娥璧了。」
「好,王爺既然如此猜測,我就得力證我娘家清白,」楚音若跪下對蕭皇道:「還請父皇召兒臣母親攜嫦娥璧入宮,事情的真相,一看便知。」
「這辦法倒是不錯。」蕭皇點頭道,「來人,傳永明郡主入宮!」
雅貴妃頓時一臉倉皇之色,端泊容也不安起來。
按原計劃,確是嫦娥璧代替盈月璧,不過楚音若沒告訴他倆,她在中途改了主意……
楚音若安靜地跪著,並沒有回應雅貴妃與端泊容投向她的不解目光。
從太師府到宮裡,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但這片刻的等待,卻讓整個大殿的人都覺得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臣婦參見皇上。」永明郡主總算是來了,一入殿便行大禮,頗有些匆忙之色。
「堂妹最近可好?」蕭皇道,「大過節的,難得你入宮,只是有一樁事得問問堂妹。」
「皇上儘管問。」永明郡主道。
「那嫦娥璧,可還在你府中?」蕭皇道。
「自然是在,」永明郡主頗有些錯愕,「接到旨意,臣婦便帶著嫦娥璧來了,只是奇怪,為何皇上會忽然對此璧感興趣?」
「嫦娥璧此刻在你手中?」蕭皇重複問道。
「在此。」永明郡主連忙從隨侍丫鬟手中捧過一隻錦盒,盒蓋開啟,只見一塊圓潤透白的美玉臥在其中。
「這果真是嫦娥璧?」端泊鳶不由身形一僵。
四周諸人也是大為意外,尤其是雅貴妃與端泊容,驟然臉色一變。
「王爺這話說得奇怪,」永明郡主道,「我宣愷侯一族的祖傳聖物,怎會有錯?」
「母親,」楚音若莞爾道,「比南王以為,母親用這嫦娥璧,代替了盈月璧。」
「什麼?」永明郡主驚訝,「這嫦娥璧一直在我房中保管,怎麼會……我們太師府又怎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