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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簡單艾

  「因為思念太深,情放太重,所以不顧一切前來尋王爺,豈料路途上遇上盜匪,慘遭……」花靜初住了口,「姦殺」這兩個字她沒說出口,但眾人心裡有數。

  「放不下的她滯留人間不願離開,那日碰上躲雨的夫人,又恰巧聽見夫人說著王爺的名,所以便跟著夫人回來。」她看著夫人吃驚又擔憂的表情,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

  「她絕無傷害夫人之心,只是終於見著王爺之後,驚喜得失了分寸,日後絕不會如此了。」

  語畢,又是一陣沉默。

  半晌,王爺低頭在夫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夫人伸手撫著他臉龐微微頷首。

  「花姑娘……能否私下談談?」王爺轉為客氣有禮的態度讓花靜初一時無去適應。

  頷首,花靜初的目光又落回刑觀影身上。「爺,我若辦妥這事,對您可有好處?」

  她那一副討賞的表情,讓刑觀影彷彿見著了一個預先替他挖好的坑,準備讓他跳入。

  「是有好處。」明知有坑,他仍是往坑裡跳。

  「那……我必會向爺索取該我的獎賞。」

  「這是當然。」就算他不允,依她之前曾激烈索吻的性子來看,她也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聞言,她歡喜地笑了,是真心感到開心的笑容,如同那日她對著孩童展顏一笑那般,迷惑了刑觀影的眼。

  「什麼獎賞?」聽著花靜初與刑觀影的對話,看著兩人對視的模樣,蘇夢芯急了,急得耐不住性子,急得妒火中燒,急得不在乎有些話是否該說。「給老鴇最好的獎賞不就是金銀財寶嗎?」

  「蘇姑娘!」刑觀影眼微瞇,喊出口的語氣帶著不同於平時的冷意。

  「辦妥這事,花姑娘的功勞可大了,深信王爺出手絕不小氣,甚至豐厚到連『胭脂樓』都可以收起來享清福了呢。」蘇夢芯音量不大,卻也教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我絕無看輕老鴇之意,倘若花姑娘能有選擇的餘地,也不會如此蹲蹋自己,我真替花姑娘感到高興呢。」

  六王爺攏著眉,沒說話。

  王爺夫人訝異得伸手掩嘴。

  顧生雲勾了下唇,興味十足的模樣。

  青山張大了嘴,一副錯愕的呆樣。他不明白蘇姑娘為何要這樣說話,只覺得這時候說這話,似乎非常不好。

  而刑觀影呢,他看著花靜初的眸光不曾稍瞬,神態詭異得讓人無法捉摸,瞧不出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是嗎?」閃避著刑觀影太過深沉的注視,花靜初臉上又出現那種媚態橫生的笑。

  「聽蘇姑娘這麼說,我已經開始期待王爺的獎賞了呢。」那語氣既柔且緩。「不過,有件事蘇姑娘說錯了。」

  沒料到此時的花靜初竟會用如此柔軟無火氣的語氣對她說話,倒教蘇夢芯一時愣住。

  「我啊,從來不覺得當老鴇有什麼不好。」她的那群好姐妹,個個都如同她的親人一般呢。

  「我想,倘若爺娶了我,至少有一個好處……」偏頭,她看著心思難測的刑觀影,調促的笑意在她眼底成形,然顯露於外的卻是讓人瞧不出端倪的完美美笑容。「日後不需要煩惱納不納妾呢。」

  第5章(1)

  混帳!刑觀影在心裡咒著。

  他不曾對任何人罵過這樣重的話,就連當年與當今聖上翻臉時,心底也不曾罵過這兩個字,偏偏,這兩個字今日已經不知道在他心裡跑出來多少回了。

  每出來一回,他的臉色便更加難看一些,氣又生得更多一些,而後硬生生將他平時掛在唇畔那抹太過淡然的微笑凍結成冰。

  此時的刑觀影並非平時的刑觀影,卻是貨真價實的刑觀影,連刑觀影自己也不曾見過的刑觀影。

  他一直以為自己「無動於心」的本事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也一直認為十年前爆發的那場脾氣會是今生唯一的「傑作」。

  哪知十年後的今日他會氣得睡不著覺,更糟的是那積累得快要爆開的怒火還等不著發火的對象。

  混帳!一甩衣袖,收回瞪視著客房門扉的目光,折回太師椅重新落坐的他,氣得渾身熱氣蒸騰,連只著單薄衣衫的他竟也熱得出汗了。

  「日後不需要煩惱納不納妾。」一句花靜初說過的話從刑觀影冰冷的唇中吐出。

  該死的花靜初,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因為她是胭脂樓的主人,樓裡的姑娘皆是她的好姐妹,所以她的夫君也是好姐妹的夫君,而她的好姐妹也是她夫君的……

  該死的!

  她到底把他刑觀影當成什麼人了?

  好色之徒?

  風流成性?

  妻妾成群?

  日後他若真娶她,難道只是因為不需要煩惱納不納妾?

  「爺,要了我,您不會後悔的。」

  腦海中突然躍出的這句話讓他閃著異輝的風目爆出了火苗。

  好一個花靜初,該不會當初對他說那些話時就已經是「這個」意思了?

  她到底是高估了他的能耐,抑或是小看了他的定性?

  就算她真有那樣的度量,也得先問問他允不允呢!最氣人的是,他排斥的竟不是「娶她」的念頭,而是氣惱她毫不在意地想將他與眾姐妹「分享」。

  他,難道就這麼不值得她費心獨佔?不值得她傾盡心神去擁有?

  既然如此,又何必闖入他的生活,將他的心緒攪得一團亂,惹得他進退不得。

  「混帳!」忍不住的咒罵終於說出了口,聽得正端著熱水進房的青山狠狠嚇了一跳。

  「爺……罵我?」青山的心跳快上加快。

  「不是。」頭一偏,他又看了房門依舊緊閉的客房一眼。

  嚥了口口水,青山仍舊不安心。「爺在生氣?」

  「我不能生氣?」他暗自吸口氣壓抑在胸臆間亂竄的火焰。

  「不不。」青山的頭搖得如同波浪鼓一般。「青山以為爺沒有脾氣。」

  「沒有脾氣?」刑觀影琢磨著字裡行間之意。「只要是人都會有脾氣。」

  「可青山九歲跟爺至今已過了六個年頭,這六年來青山不曾見爺發過脾氣,甚至連大聲說話都不曾,更別說罵人了。」他面色有異地看著刑觀影。

  「爺,真有睥氣?」

  「你說呢?」

  「倘若有一日,我能讓爺為我氣得跳腳,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怎麼會?青山雙眼發直了。花主前些日子方對他說過的話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冒出腦海?

  想想,當時他回了花主什麼……

  「賭輸了。」青山唉歎口氣,有氣無力的。

  「賭輸?」刑觀影挑了下眉,拿他來賭嗎?「賭什麼?跟誰賭?」

  「花主說爺不是沒有脾氣,而是沒有心。」青山一臉絕望。「青山不服氣,堅持賭爺沒有脾氣。」結果……結果,他這個跟了爺六年的人竟然輸給一個認識爺六個月的人……

  「花主罵我喪盡天良?」沒有心指的可是這種意思?

  「不是。」青山沮喪地走進屋將熱水盆放好。「爺,請先梳洗,天氣冷,水冷得快。」

  挑了下眉,輕「嗯」了聲,刑觀影沒再多問。藏不住話的青山,想說時便會開口。

  忙著抒巾帕的青山看著他家爺那怎麼看都好看的臉龐時,一個念頭突然閃過,想著……或許他還沒有輸呢,只要證明爺「有心」,花主便不算贏了。

  但……怎麼證明?

  怎麼證明啊「爺。」青山想到了。「爺可知曉顧大人笑起來時面頰有兩個酒窩?」

  「這種事誰會注意。」

  這種事……看就知道了,根本就不需要注意啊……

  「那爺可知道青山左邊的眉毛旁有一道疤?」

  放下巾帕,刑觀影側了下臉。「你受傷了?」

  張了張口,青山最後還是選擇吞下滿口的委曲。「爺,青山這道疤已經跟著我十三年了,爺從沒發現嗎?」

  「這樣啊。」

  這樣啊?聽著刑觀影的回答,青山徹底認輸了。

  爺——果真沒有心啊。

  「看來,全讓花主說中了。」青山說得不大甘心。「有些人不大會認路,有些人不大會認人,青山一直以為爺是後者。」

  「哦?」刑觀影扯了下唇,他確實不會認人,往往都需要旁人提醒,甚至等著對方自己報上姓名。

  「可花主說爺天資聰穎、過目不忘,不該如此。」青山偷瞄了刑觀影一眼。

  「我聽著。」

  「會如此全是因為爺只將對方映上了眼卻沒看人心,過目即忘,下回再見,仍像陌生人一般認不出對方來。」青山越說便越覺得花主說得有理。「就算是每日相處或時常碰面之人,爺也只將對方記個七八分而已;認是能認出了,但若要細談五官特色,那是不能的。」

  這麼瞭解他?刑觀影聽得有些意外,就連他自己都不曾如此探索過原由。

  「花主說的『沒有心』是無心於人,不想與不相干之人牽扯上關係,不想與外人有所交集。」

  斂眸,刑觀影沉默得有些古怪。「花主可有說我為何如此?」

  「有。」青山不當一回事地揮揮手。「不過,花主說是她自己想錯了,要我別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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