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轉身走人,可走不到兩步又停下腳步。
「還有一件事,太后給你很多時間完成刺繡,若下個月交不出來,王妃就自己上北京解釋,後果自負。」這一次,他說完即頭也不回的甩袖而去。
靖閔莫可奈何的瞪著他冒火的背影。究竟是誰說這個男人淡漠寡言的?他壓根是動不動就火氣沸騰、擅長冷嘲熱諷的高手吧。
「我刺、我刺、我刺刺刺!這什麼鬼玩意兒啊?」
側廳裡,靖閔努力地跟一團又一團的線圈兒搏鬥,一下子紅絲線、一下子綠絲線、一下子又是金黃絲線,各色絲線交錯來去,忙得她滿頭大汗,還不時伴隨著不小心刺到自己手指的唉叫聲。
一會兒她又手打結,然後再變成線打結,她用力一扯,綢布就揪成一團,搞得她氣喘吁吁。
站在一旁的兩個丫鬟額際都冒出冷汗了,她們才想問主子究竟在刺什麼東西呢?心情不佳也不能亂刺嘛,瞧,這會完全看不出來是繡什麼圖樣,這玩意兒要是讓王爺瞧見了,怕又要大發雷霆。
「啊——不刺了!收起來!」
耍智障嘛!靖閔大為光火地一把將揪成千千結的針線活兒扔回桌上。
她簡直快抓狂了,她根本不會刺繡啊!為了一針一線,她眼睛都快瞪成鬥雞眼、眼角都要抽筋了!
怎麼辦?若真要弄出像樣點的刺繡,只怕會要她的命吧?再說都來到吉代重生了,還得窩在家裡刺什麼女紅,實在太浪費生命了,偏偏離太后給的時間只剩下不到一個半月,這下她可是坐困愁城了。
靖閔趴在桌上,煩惱得好想哭。
不只如此,另一件事也很不順,那是山城的毛皮買賣她也想不到該怎麼幫忙。
送佛總要送到西,偶一為之施援手解決不了問題,無奈後續的事宜她這幾日再問,屈總管卻說王爺要她別費心思,他自會解決。
解決什麼?問題是她發現的,讓她知道進度也不成?小氣鬼!鐵公雞!
兩個丫鬟將慘不忍睹的綢布放回角落的精緻木箱內後,也只能呆站著,看將臉直接趴在桌上的主子嘴巴唸唸有訶。
「主子,王爺往這裡來了,臉色不太好。」
小叮長得高大,從窗子看出去,一眼就瞧見一連多日沒有回主寢室睡覺、讓主子獨守空閏的王爺繃著一張俊臉走來。
事實上,這幾天郡王府裡簡直風聲鶴唳,每個人都覺得王爺變得更為陰沉,脾氣也更不好了。
這一點,可以從最愛黏他的寶茵郡主好幾回因他的過度冷漠而氣哭、搗臉奔回房裡的舉止感受到,唯一還能讓他和顏悅色的人,只有佑兒。
他來了?靖閔趴在桌上的頭抬起,就見某人帶著一臉激動深沉的神情走進來。
她算算手指頭,從那天兩人大吵後,他便沒有再夜夜上床打擾她,她也知道他就睡在書房。她不懂他是怎麼想的,但總不能換她主動爬上他的床吧?
只是,郡王府真的挺大的,若要認真避開一個人一點也沒問題,所以他們足足有五天沒見了,此時一見還真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他看來似乎更俊美了,如果表情可以再好一點就更完美。
她站起身,盈盈一福,「參見夫婿。」
祁晏神情陰沉的直視她,她怎麼還能這麼愉悅的面對他?
他們五天沒見,而他該死的想念她在自己懷裡的時光,他抑鬱、易怒、煩躁,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他從沒有過過這樣的女子,獨立、有個性、不會討好他、火氣有時比他還要大。很多時候。她反而比較像個平民姑娘,不愛戴那些繁複的飾品髮釵,不虛榮、不浮誇……當然,也該死的不、在、乎、他!
眼前這張美得過分的笑顏,像煽風點火似的,將他黑眸裡的怒火刮得更熾了……
第7章(1)
偌大的廳堂寂靜得令人膽戰,就連呼吸也不敢太過。
靖閔眨了眨翦水明眸,再看著祁晏那雙冒火的黑眸——啊現在是怎樣?比誰的眼睛大嗎?
「夫婿的時間不是很寶貴?要在這裡跟我大眼瞪大眼的到天長地久嗎?」她膽大的開了口,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滯悶氛圍,同時,更讓兩名丫鬟佩服主子的熊心豹子膽,因為王爺那像利刃般的眼神實在太可怕了。
「你的文采、智慧和一手好棋藝、好繡功,就到前廳去讓那些愛慕你的王公貴族見識一下吧,免得大家誤認我小眼睛、小鼻子的將你藏起來,想要獨佔所有的你,連見客也不許。」
聽聽,一個寡言的男人出口就是一大串,而且字字挾著火氣,顯然被徹底激怒……
她才剛想著,就見屈總管急急走來,一見兩人便拱手請安。
「大廳裡,允王府的小王爺、和王府的胤親王,他們說沒見到王妃就不走人,還說……」
「說什麼?」祁晏皺眉抿唇。
「說王妃肯定是日子過得鬱鬱寡歡,心裡有太多怨慰,憔悴得不好見客,所以王爺才不讓他們見王妃。」
憔悴?祁晏一聽嗤之以鼻,瞧她美得令人垂涎,若不是他胸口積了太多怨火,此刻只想將她帶回房裡。
原來又是那堆人,怎麼就是不死心?話還說得那麼難聽,難怪他要露出一張大便臉給她看。
靖閔朝屈總管及兩名丫鬟使個眼色,示意他們都先退出側廳,見三人明白的離開後,她深吸口氣。
她不想跟他吵架,而且他看來一點也不好。她還是比較喜歡他跟自己同床共眠,至少他的身體就是一張好床。
「我老實跟你說吧,其實我的琴藝很差、弈棋也不會,吟詩不成、女紅更可怕,所以外面那些鍥而不捨的人,身為老公的你得幫我打發。」她心裡已經有計劃了。
但祁晏怎麼可能相信她的話,她是果親王府的小格格,色藝雙絕怎會是假的?「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我沒空。」
「你是我的丈夫,你不幫我誰幫我?」
「你還需要我嗎?那一堆人因何而來?是你招峰引蝶而來!這不是你要的?」他的心情激盪,氣炸心肺。
這個女人把他的人生搞得亂七八糟,因她而燃起的怒火日夜狂燒,一向自豪的沉著冷靜全亂了。她在哪裡,他就莫名的追著她去哪裡:她捅的樓子,他得幫忙處理,結果她快樂,他倒忙翻了。
她是主,他是僕嗎?
招蜂引蝶?!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最好是我把他們引來的!」
「難道不是?眾多皇親大臣把你視為最佳的媳婦人選,不是你們果親王府在外讚頌你多好又多好而來的?」
也許始作俑者真是果親王府的人,但我並不是原來的靖閔啊!她無奈的腹誹。
「算了,既然我坦承真實的自己你不信,那我處理的方式就簡單了,只是,到時沒面子的人絕不是我。」
「我不在乎。」他冷笑。
她翻了個白眼,「好,那就這樣吧,我現在就去。」
見她轉身就要走,他又怒不可遏地一把扣住她手臂,「你故意找碴嗎?為什麼?你就那麼希望我討厭你?」
他不明白,雖然他討厭女人,但女人都喜歡他卻是不爭的事實,而她明明是他的妻,更不應該故意惹他厭啊?
「我沒有,我甚至是——」
「喜歡」兩個字她都還沒來得及說,他就已經失控的怒聲咆哮,「你沒有?!以精通四藝女紅出名的你,一嫁進我郡王府就成了什麼都不會的白癡,問題出在哪裡?」
「誰知道?也許是風水,也許是人啊。」總不能跟他說她換了靈魂吧?
靖閔也莫可奈何,不是她硬要逼他挺身而出,而是萬一她差「太大」,那還能繼續扮王妃嗎?沒事就沒事,可被誤認為是什麼妖魔鬼怪上了身,豈不麻煩大了?
祁晏黑眸瞇起。她一定要將他的人生搞得天翻地覆就對了?
外面那些人都因為他娶了她氣得咬牙切齒,萬一她今天的表現失常、變了樣,不就正好讓那些人更有說嘴的地方?屆時,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王公貴旗絕不會忘記嚼舌根,不必太久,靖閔的父母親友便會上門關切,她若是再刻意裝不會,那後續……可惡!光這樣想下來,他就覺得一大串的麻煩會排山倒海而來。
「罷了,我跟你到廳堂。」
瞧他一副萬般無奈的樣子,赴戰場嗎?她比較像要上斷頭台好不好!
兩人連袂進到大聽,在場人士果真都是那些排場大的貴氣皇親,只是這些帥哥掛的貴族們在見到靖閔非但沒有他們想像中憔悴,反而臉色紅潤、巧笑倩兮地依偎在祁晏懷裡時,每個人神情都變得僵硬。
而且不只他們,就連被依偎的祁晏本人身子也微僵,他蹙眉低頭,看著突然主動偎進自己懷裡的妻子,眸中閃過一絲不解。
靖閔淺淺一笑,抬頭看著眾人,那表情說有多幸福就有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