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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決明

  「明明在我看來,龍主老爹身體很好很勇壯呀!」參娃嘟嘴,嘀咕補上。

  她說完,海牢沒人吭聲,靜默得只聞海潮洋流聲,最後,還是她繼續發言。

  「你在乎她嗎?」參娃問向六龍子。

  「不。」六龍子沒有遲疑,篤定無比的回答。

  參娃氣得想罵他,是美麗的「鮻」伸手阻止她,仍是艷美微笑,淡淡說:「別問了,再問也只是自取其辱,我不想聽見任何比刀更鋒利傷人的答案,我不想帶著那些東西死去,所以,求你,別問了。」

  參娃低頭望著按在自己手背上的白皙柔荑,她正微微顫抖,盈盈大眼填滿波光及滿滿無奈,那哀求眼神,讓參娃倍覺自己幸福得令人髮指!同樣是愛上龍子,她何其有幸,遇見的是睚眥,有睚眥回應了她、保護了她,魚姬卻……

  同樣是愛情,為何面貌落差忒大?是因為愛上的人不同,付出的深淺不同,愛上不愛自己的人,所以得到的結果也不同?

  說完又不懂了,不懂愛情怎麼沒有固定的模樣,不懂她愛睚眥愛的不辛苦,為何魚姬對六龍子的感情,換來的是冷絕無情的回應?

  「你不救她,我救!」參娃氣呼呼掉頭走人,直搗龍宮大殿,去找下令要喝湯的那隻。

  鮭兒提裙追去,海牢瞬間靜寂,魟醫悄悄打量六龍子與那條「鮻」族公主之間的暗潮洶湧——暗潮哪裡洶湧?兩邊皆無言以對,一個雖凝望著她,卻不做半點表示,一個目斂睫垂,眸光飄渺,芙顏暗淡憂愁,彼此沒有交談。

  他試探開口:「六龍子,我可以帶走『鮻』了嗎?鍋鼎還空著等她哩……」

  「帶走吧。」六龍子沒有阻止。

  難道是龍主看走了眼?這一對和二龍子及靈參那一對的情況全然不同?

  魟醫心裡困疑,戲還是得做下去。

  第10章(2)

  「你隨我來吧……不對,鮻游得比我快,不先綁起來,萬一你跑走,我追也追不上。」魟醫掏出韌繩,一說完便麻利的往她身上套,她不掙扎,任由頸上繩圈收緊,勒住細嫩肌膚,再纏到身後,繼續縛其雙手,明明很疼痛,她仍舊忍著不喊不求,柳眉攏蹙,唇兒咬著,豆大淚水緊鎖於眼眶,不讓它墜下。

  魟醫辛苦綁完,揉揉虎口,綁人綁得自個兒都有些疼哩。

  「好了,走吧,下鍋去了。」他拉動繩,扯緊「鮻」,便往藥居方向游。

  當她與六龍子擦身而過,忽而傳來歎息,既淺又淡,才鑽進了魟醫耳裡,緊接著,痛與黑暗同時襲來……

  另一方面,踩著蹬蹬作響的火大腳步,衝動的參娃闖入大殿。

  「龍主老爹!龍主老爹!」

  參娃不顧大殿上還有誰在,筆直奔向龍座,對龍主嚷嚷:

  「你一定要喝鮮鮻偉大珍惜靈參啥啥湯嗎?!不要吃魚姬啦!你怎麼捨得吃那麼漂亮的鮻?!我不信非得吃她才能補身體!」近來和龍主混得很熟,她一天得照三餐喂龍主吃湯喝藥,這段時間天南地北亂聊,靈參沒啥長幼秩序的觀念,單純將龍主當成朋友一般對待,反而讓龍主欣賞她的有話直言。

  睚眥也在大殿上,見她一來卻沒先往他這兒靠,有些吃味,上前把她攬回膀間,她現在火氣很大,根本沒瞧見是他,一把掙開,重新跑上龍座。

  「你不覺得龍骸城裡養一條鮻很棒嗎?光是瞧她美美地游過來,美美地游過去,心情都跟著爽快起來,心情一爽快,身體自然硬朗,所謂的『藥』,不是僅指吞得下肚的才叫藥,療愈心靈的藥更難求!」

  龍主輕拈龍鬚,話來不及說,睚眥插嘴先發難:

  「臭娃兒,你沒看見我嗎?!」被無視的感覺好嘔!尤其是昨夜還和他纏纏綿綿抱在一塊睡的小參竟能無視他到這般田地!以為她匆匆奔來,是為早晨醒來沒看見他,思念著他,結果是趕來替鮻求情,全是他自作多情!

  「睚眥?你在這裡呀,太好了,跟我一起說服你爹!」

  感情她到剛剛為止都沒發現這麼大一尊的傢伙佇在面前?

  「我幹嘛替一條連被允許去瞧她一眼都不許的『鮻』說情?」睚眥很會記恨,實際上介意的是剛剛伸手抱她卻遭她掙開的鳥氣。

  怎麼,吃干抹淨就不珍惜他了?原來她是這種始亂終棄的畜生靈參嗎?!

  「好嘛好嘛讓你看她一眼嘛,就一眼哦,那你幫我勸你爹改變心意。」參娃抓著他的大手催促。

  「魟醫說我得喝鮮鮻靈參鳳涎麒角雲水湯,才能治好困擾我多年的心頭鬱結之症,難得我的九名愛兒孝心感人,千里迢迢、上山下海為我尋齊藥材,我不喝說不過去呀……」龍主一臉為難,兼感動於兒子們辛勞的嘴臉。

  「鮮鮻靈參鳳涎麒角雲水湯?全名不會正巧是鮮鮻靈參鳳涎麒角雲水蟠龍梨仙酒進而紅棗湯吧?」仙樂飄飄似的男嗓,毫不遜色於大龍子酥麻人的清靈悅耳,由大殿一角傳來。

  參娃這才發現龍骸城有客來,紅髮紅衣的俊秀男人將自個兒圈在淡金色圓兒之中,不沾半滴鹹鹹海水,右手托腮,趣然地問,又自顧自回答:「我好久好久以前也喝過呢,那滋味……永生難忘。可龍王說它能治心頭鬱結之症?怎麼與我印象中不太一樣?」

  「勾陳大人,噓——」龍主趕忙要阻止,但,遲了一小步。

  「鮻的金鱗帶毒,靈參不甘心死,也大放毒性,鳳涎微甘小毒,麒角是指麒角花,而非麒麟之角,劇毒。雲水是毒蛇之名,蟠龍梨聽來可口,萬萬不能食,仙酒無毒,但能催化眾毒,激出最烈藥性,金耳是毒菇一種,紅棗……只是想讓湯嘗來有一點點甜味。這麼毒的湯,一碗喝下,用不著半步,立即噴血暴斃,算算……確實是某種程度的治病方式。」命都沒了,病當然跟著無法再困擾人。

  幾名在場的龍子聽見勾陳的說辭,個個由驚轉怒。

  「魟醫跟我說金耳是金色的木耳!」結果的菇?!

  「害我還去找了雄麒打個你死我活!」原來麒角是花名?!

  「我到今天才知道雲水是蛇……」咬牙切齒。

  「由父王的表情看來,好似很早之前便知道此湯劇毒不可飲。」大龍子酥酥的嗓,此刻聽來不再無害,軟綿得有些嚇人。

  「勾陳大人你……少說兩句……」龍主遲來的話,此時吐完亦於事無補。

  「我倒認為,我們應該把錯的藥材再找齊一遍,熬成湯,好好『伺候』父王飲光,才是孝的極致表現。」咬著煙管的五龍子,呼出白沫煙泡。

  「既然湯這麼毒,你不是說你好久好久前喝過,怎麼還好好的在這兒?」參娃不似眾人因怒火沖昏頭,抓到眼前紅髮男人的語病。

  「真可愛的靈參耶,生得真好。」勾陳不急著答,倒先誇獎了參娃:「我若知道靈參是你這般俏娃娃,我就捨不得吃了。」他眼神不邪佞、不浪蕩,真誠的讚美,發自於他顏色魅紅的眼眸,參娃馬上認定他是個善良好人。

  「別被人灌兩句迷湯就茫酥酥地把他歸類為善徒!」睚眥喝斷她對勾陳越發欣賞的好奇目光。

  「他哪是灌米湯,他是實話實說!」參娃臉不紅氣不喘的將勾陳的讚美全盤收下,認為勾陳沒有半句虛假,誇得剛剛好而已。

  「那只狐神就是一張嘴精明,只有笨蛋被拐去賣還幫他數銀票!」睚眥多怕涉世不深的她會誤信狐神勾陳是好人。

  「他是狐神哦?好美唷。」若沒聽他開口,她以為是個俊俏的姑娘呢。

  「呵呵呵,好甜的小嘴兒。」勾陳輕笑,風姿瀟灑飄逸,他最喜歡這種可愛的小東西。

  「你東西拿了快滾,少在這裡釋放狐臭!」睚眥趕人了。

  勾陳是來商借龍骸城的龍眼明珠,龍眼明珠雖貴重,但不至於只能鎖進城裡倉庫積灰塵而不容任何人覬覦,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因為你還沒遇到嘛,死了多可惜,死掉就真的遇不到那樣的人了!」參娃認真訓導的模樣,教勾陳發笑。

  「你真有趣,不只是株治病強身的參,還能教化人,你同我結拜,當我義妹如何?」雖然義妹滿天下,有猴有鹿有蛇有貔貅,獨缺這株靈參的率直熱心。

  「你想得美!」睚眥頭一個反對。

  「我沒有手足和家人耶,不知道結拜當義妹該怎麼個當法。」或許不該說沒有手足家人,由同一株參體熟果落下的株苗當然不只她一株,可大伙四散各處,靈參跑去哪裡,熟果便掉在哪裡,能不能發芽,憑的是運氣,不像人類,自小一塊長大,彼此哥哥長妹妹短,參兒感情好淡薄好淡薄,她根本沒嘗過可謂「家庭」,是到了龍骸城,才知道原來有一家子兄弟是怎麼一回事。

  參娃剛說完,勾陳揚起媚笑,打算進一步說服可愛參娃成為第一百零一位乾妹妹,同時,睚眥亦準備阻止參娃被妖狐誘騙,比勾陳及睚眥更迅速的尖叫聲銳利響起,緊接著,邊嘶吼邊飛奔的黑影撲向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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