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思右想,覺得最好的方法是讓父親眼見為憑。
華煜一進到父親書房,二話不說就拉著父親往外走。
這陣子兒子變得很冷淡又鬱鬱寡歡,難得主動來找他,華磊正覺得高興,沒想到兒子拉著他就要走,說是要跟上秋月的腳步。
秋月一路小心翼翼四望著,每一回身,華煜就扯著父親躲到可以隱藏的地方。
華磊困惑極了。「煜兒,你為何要我跟蹤秋月?」
「她從祖母的院落裡拿了一隻看起來很珍貴的木盒,抓賊要抓贓,煜兒帶爹爹來看秋月玩什麼把戲。」
華磊和華煜跟著秋月來到一間賭坊的後門,看見秋月把木盒交給一個男人,說了幾句話就快步跑開,華磊正要上前詢問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卻被華煜制止了。
「爹,交給我,你一出現那人怕嚇得不敢說話了。」
「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
「爹就在一旁看著,還怕煜兒有危險嗎?」
華磊真心覺得兒子很聰明,不像一般十歲孩童,若真發生什麼事,兒子定能隨機應變,況且就如兒子所說,他就在一旁看著,斷不可能讓兒子身陷險境,便答應了。
賭坊的男人見一個小童跑過來,又見他穿著的衣裳布料極佳,想著會不會是賭坊廂房裡那些貴客的孩子,便問道:「喂!孩子,你是從哪個廂房跑出來的?」
「我是跟著秋月姊姊過來的,秋月姊姊是不是偷了我祖母的寶貝,這位大叔是不是牙保,專門收售贓物啊?」
「你別胡說!」男人表情一斂,作勢嚇晚華煜。
華煜不但不怕,還指著男人道:「別想嚇我,我會大叫喔!到時大叔你幫人銷贓的事就會被知道了。」
華煜的話沒造成恫嚇的效果,反而讓男人失笑。「好啊,你叫啊!剛剛那個婢女是替她老夫人來還賭債的,我是不知道那位老夫人是什麼身份,不過這種事情鬧大了,丟臉的是你家,你喊吧,我不介意。」
男人不但沒有一絲心虛,還轉身就走進了賭坊後門。
華煜當然不可能真的喊人來,他只是想讓父親知道實情。
那男人一走進賭坊,華磊便從躲藏之處走了出來。華磊早在跟著秋月來到賭坊後門時,就有了最壞的猜測,但沒到最後一刻還是不肯相信,直到聽見那人證實了他心中所想。
華磊想在從軍之前,母親並沒有賭博的惡習,而十年來若怡陪在母親的身邊,如果母親嗜賭,若怡知道事情輕重,不可能不告訴他,更何況之前的日子那麼清苦,母親亦不可能有上賭坊的賭資。
那麼,他能推論出來,母親開始上賭坊,是進了將軍府後的事,然而母親一個婦道人家,怎麼會知道這樣的場所?
華煜看著父親若有所思,知道他開始起疑了,達到目的的他搖了搖華磊的手臂,華磊這才回神。
「煜兒,走吧,回將軍府。」
華煜看著父親憂愁的樣子,知道父親是遭遇難題了,新帝忌奢靡,好不容易因為公主壽辰才解了禁,但對於賭,可沒有這麼大的容忍。
果然,當晚華磊與華老夫人吵了一架,他把事情的嚴重性告訴了母親,可是華老夫人不認錯,還說她是將軍之母,誰敢為難她,他見母親聽不進勸也動怒了,直言如果母親被官府逮到,他絕不會偏袒。
最後,在華老夫人連聲責罵兒子不孝忤逆的話聲中,華磊氣怒的離開了母親的院落。
華磊還算理智,安若怡不在了,但他並未將華府的產業交由母親代為管理,蘇霏雪自然也不可能暫代主母之位,他自己擔下了這些責任。
這些日子掌管華府產業,他才體會到安若怡的辛勞,更再次發現兒子的聰穎,兒子這段時間都跟著母親,不但對鋪子裡的事瞭若指掌,甚至什麼人足以信任、什麼人有能力,都分析得很透澈。
所以,期間華磊聽了不少兒子的建議。
玲瓏坊的生意是華磊最關心的,他想著這是安若怡最喜歡的鋪子,當然得為她照顧好,而華煜十分不喜歡黃掌櫃,反倒認為其中一位趙師傅還比較適合管理鋪子。
趙師傅守寡多年,本還有個兒子可以依靠,可是兒子也死在戰場上了。
玲瓏坊是安若怡發生私會事件的地方,沒有拴上的後門讓華磊猜想坊裡肯定有蘇霏雪的人,嚴格說來,整個玲瓏坊的人他都不信任,可是兒子力薦的那位趙師傅的確讓他心生動搖。
就在此時,玉顏送回了點翠頂花,一進玲瓏坊也不見她把東西交給黃掌櫃,而是交給趙師傅,還轉述了一些安若怡交代的注意事項。
趙師傅仔細聽著,沒有因為安若怡的失勢而改變態度,相較於黃掌櫃對玉顏的惡意,立場十分明顯。
「玉顏,你應該是把頂花交給我吧?」黃掌櫃不滿的道。
「夫人說了,這二十六件頭面事關重大,全數交由趙師傅負責。」
「玉顏,你別忘了這鋪子的主人是將軍,他人還在這裡。」
玉顏沒好氣的想,方纔她一進來不就立刻對將軍見禮了嗎?黃掌櫃根本是故意編排她的不是。
她還想再說,華磊卻揚手制止,銳利的眸光掃向黃掌櫃,不悅的道:「黃掌櫃,玉顏是夫人的婢女,是代表夫人來辦事的,你對玉顏這般態度,可是不把夫人這個主母放在眼裡?」
黃掌櫃早跟了蘇霏雪這個主子,自然也幫著蘇霏雪設計安若怡及凌紀凡「私會」,將軍與夫人和離,黃掌櫃還以為所有的計謀成功,自可無視玉顏,可如今聽將軍這麼說,難不成將軍府的主母之位還等著安若怡,不可能落到姨娘頭上?
一想到事情可能不如預想中的順利,黃掌櫃連忙收斂態度,連呼不敢,不敢再多看華磊一眼。
華磊看玉顏方才與趙師傅的互動,想著安若怡對趙師傅的信任,再加上兒子的推薦,最後,他有了決定,「趙師傅,從今日起你升任玲瓏坊的掌櫃,把黃掌櫃的月錢多算一個月給她,讓她離開吧。」
「將軍……」
黃掌櫃還想求饒,可是華磊已經不想再理會這些瑣事,帶著華煜離開了。
玉顏看著眼前的情況,偷偷在心裡得意的笑著,她要趕快回客棧告訴夫人這個好消息。
華磊帶著華煜走在街上,不斷稱讚他聰慧,「煜兒,有時我看著你,真覺得你不像個十歲孩童。」
華煜故作天真的笑著,「煜兒只是看娘親很信任那些人,轉告爹爹而已。」
天知道他這二十歲的靈魂困在十歲的身體裡有多彆扭,不過有些事二十歲的成人做不到,十歲的孩子卻能做到,畢竟一般人對個孩子能有多大的防衛?所以他以這個模樣,的確能看得清很多將軍府的事,進而給母親建議,只是一個十歲孩子該如何表達,的確是個難題,害他每次話出口前總要先在腦海裡轉一轉。
「是這樣嗎?」
「當然。」
「夫子說你若不是年齡尚幼,都可以參加科考了,可我看你跟著你娘,似乎也學了些經營之道,你有沒有想過長大後想做什麼?想要爹爹怎麼栽培你?」華磊對聰穎的兒子寄予厚望。
前世看著父親因為祖母的過錯被拔官,華煜其實對當官一點興趣也沒有,再說父親有這麼多產業,這一世他會幫忙守住,不讓蘇姨娘像上輩子一樣把華府的產業給奪走,「爹爹,煜兒想像娘一樣經商。」
「這樣啊,爹相信一定有什麼原因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但爹不會左右你的人生,你想經商,爹就讓你學。」
「謝謝爹。」
京城之中,街道非有皇令不得駕馬奔馳,即使有馬匹行走在街道上,亦須緩步前進,所以文鴻煊大老遠的就看見華磊帶著兒子走在街上。
文鴻煊下了馬上前寒暄,雖然他們皆有皇帝欽賜封號,但說來華磊還比他高一個品階。
華磊與文鴻煊本就沒有什麼私交,加上之前他向安若怡提起在戰場的事後,她對文鴻煌的懷疑也影響了他,使得他更懶得與文鴻煊交際,只說了兩三句應酬話就道別了。
文鴻煊又上了馬離去。
華磊領著兒子要走時,才發現兒子好像在思考什麼,停下了步伐。「煜兒,還不快跟上?」
華煜被父親喚回了心神,雖然跟上了,但仍忍不住頻頻回頭望向文鴻煊。
前世他只聽過文鴻煊這個名字,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文鴻煊,直到此時他才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前世他的弟弟長得幾乎跟文鴻煊一個樣,而且他實在很不喜歡那個弟弟。
「爹,你會為煜兒再添一個弟弟嗎?」
「當然,你不覺得將軍府裡只有你一個孩子很孤單嗎?」
「會是蘇姨娘所出嗎?」
華磊斂起臉孔,這些日子他根本連去蘇霏雪的院落都不肯了。「我不會讓她生下我的孩子,嫡庶之爭不會發生在我華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