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答案,夜晚就揭曉了,因為樓船竟不靠岸,一路放舟而下,往南而去,沿途垂柳及湖,詩情畫意。
「我們不回去嗎?」她很訝異,這也才知道,為什麼他要吩咐小翠一起上船,原來是讓小翠來服侍她的。
裴青態度閒適,他輕攏妻子香肩,微微一笑。「不急,玩夠了再回去。」
這「玩夠了」三字,可真是籠統的沒個定義啊!
這對新婚夫婦很開心,而商淮城裡有人急得跳腳,因為他只看到一紙不負責任的留書,萬事要他自己「看著辦」!其餘的就什麼也沒寫了。
裴威看著那封留書,仰天發出不平之鳴,但人跟船早已走遠了,來不及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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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樓船抵達園林,這園林最負盛名的就是音樂歌舞,還有婆羅門曲子,他們在酒樓裡欣賞了專人的曲子演奏,吉祥也學著吹曲,別有一番樂趣。
過一日,游梅山,之後下江南,過清泉縣,抵達曲彎城,登雪雁山,遊遍了沿岸名勝,看盡了長堤春柳,飽覽湖景絕色,品嚐美酒佳餚。
夜裡,樓船廂房的紅帳中總會傳來夫妻恩愛纏綿的喘息聲,吉祥深覺這是她一生至此最快樂的日子,看著長相左右的丈夫,她滿足了,還有什麼能比和心愛的人朝夕相處更美好的事呢?
時間過得很快,他們遊歷一圈,回到商淮城已是半年後的事了,裴威一見他們回來就哇哇大叫。
「太過份了!太過份了!」他悲憤地嚷,「你們兩個真的太過份了!怎麼可以把錢莊跟商號都丟給我,自己跑出去玩?」都不帶我去……這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一句。
身為八個孩子的爹,被大老婆和小妾們吃得死死的,哪裡也去不了,他真的也好想海闊天空的去雲遊四海啊,嗚……好懷念未娶妻前的日子,單身真好。
「威弟——」吉祥端詳著他,微笑道:「我們不在的這半年,你變了,穩重了許多,聽說你把錢莊和商號都打理得很好,辛苦你了。」
「哼,一句辛苦就好了嗎?」裴威撇撇唇。「不管怎麼說,我還是無法接受你們半年前一走了之的行為,你們可知道錢莊這半年來經歷過幾次兌銀危機,那幾次真的是嚇死我了,差點就要把吉祥錢莊的招牌給拆了下來……」
「你還沒老,不要再碎碎念了。」裴青根本不理他哀怨的那一套,淡淡說道:「快收拾包袱吧,我們還要再出一趟遠門,這次會帶你一起去,還有弟妹們跟孩子們。」
要出門?吉祥眸中閃過一抹訝色,他怎麼沒告訴她?
「要出門?要去哪裡?」裴威精神來了。
「很快你就會知道。」裴青語氣更淡。「對了,你快當叔父了,所以不要再抱怨了,你這半年的付出是值得的。」
裴威瞪大了眼,「什、什麼?我要做叔父了?難道吉祥,呃,不,是嫂子,難道嫂子懷孕了?」
他眼睛望向吉祥肚子,果然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肚子隆起。
一陣喜悅湧上來,他快樂的說:「天啊!二哥!太好了!恭喜你!恭喜你總算要做爹了!」
他常因為自己比二哥早一步娶妻生子而感到愧疚,長幼有序嘛,怎麼也該是裴青先娶才對。
可是他二哥和吉祥就愛拖啊,一直拖、一直拖,拖得他只好先娶妻了。
而今他們不但有情人成了眷屬,也終於要為人父母了,真是替他們好開心啊!
「嫂子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立刻叫下人去買來。」裴威慇勤地問。
對他而言,十二歲離家跟著裴青闖蕩江湖,當時他懵懵懂懂的,根本不太懂事,吉祥亦母亦姊的照顧著他,如果說裴青沒有娶吉祥,他會第一個站出來跳腳。
「謝謝你的好意,我什麼都吃得下,隨便就好,你別費心了。」
商隊成立之初,她因為水土不服,身子有幾年極虛,動不動就染風寒,怎麼吃也吃不胖。
然而老天像要補償她似的,現在她有了身孕,卻未曾害喜,直到她小腹隆起,她才驚覺自己可能要做娘了。
「話說回來,二哥,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啊?」說實在的,他不是挺喜歡帶著三個老婆和八個孩子同時出門,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裴青看著他,懶懶的開口道:「去一個能見到你娘還有我娘的地方。」
吉祥訝異的看著丈夫,難道——
「能見到你娘和我娘的地方?」裴威想著,陡然驚跳起來。「你是說,咱們要回開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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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陽城——
裴家錢莊的櫃檯後,蒼白瘦弱的裴文看著帳目,一個頭兩個大。
自從他接管錢莊之後,錢莊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差,城裡的百姓好像怕他們錢莊隨時會倒似的,都不太敢把銀子存在這裡,反觀別家錢莊,因為跟官府交情好,百姓爭著去存兌。
唉,他實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還可以怎麼改進啊,過去管理錢莊的吳掌櫃已經告老還鄉,他爹又年事已高,近年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他連個可以請教的人都沒有。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這間煩人的錢莊給賣了,把賣錢莊的銀兩存在別的錢莊時在,靠利息度過餘生……這是他前一年的想法。
而現在,他還真的這麼做了。
事情的開端是在兩個月前,有個叫劉誠的人來拜訪他,詢問他有無出售錢莊和裴家大宅的意願,他考慮了兩天,也沒跟任何人商量就跟對方簽了合同。
他真的沒那個本事再繼續打理錢莊了,現在裴家的情況一年不如一年,也沒辦法再僱用那麼多下人。
他打算賣了錢莊和大宅後,再買間小一點的屋子,把一家老小接過去住,省著點花,應該是可以度日的。
「文兒——」
裴夫人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驚慌地走進生意慘淡的錢莊,後頭還跟著裴文的正妻——當年何縣令的千金何瑜芳。
只不過,何縣令八年前因官商勾結入了大牢,已不能給江河日下的裴家錢莊任何後援了。
「娘,你怎麼來了?」裴文迎了出來,一臉疲憊。
裴夫人抓住兒子的手,急切地說道:「文兒,剛剛有人到府裡,他們說,宅子已經賣給他們了,要我們下個月十五前搬出去,屋子的主人馬上就要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娘,這件事孩子晚點再告訴您,百源商號今天要兌十萬兩銀子,孩兒正在傷腦筋,請您先回去吧。」
裴夫人一驚,抓兒子的手顫抖了。「難不成,咱們錢莊裡連十萬兩銀都沒有嗎?」
裴文蹙著眉心。「唉……」他不想說。
他有幾個友人,在大家的慫恿下,他把存款戶的銀兩拿去投資京城看好的藥材,沒想到卻弄得血本無歸。
那些藥材在運回開陽城的路上,因為碰到一個月的連綿大雨而生了霉,根本沒人要買。
「文兒,你倒是說話啊!」裴夫人快急死了。
裴文看著妻子,「你在做什麼?快把娘帶回去,以後你們統統不許上錢莊來。」因為錢莊即將屬於別人了……唉。
「裴老闆!」錢莊走進來一名精壯的中年男子,一身衣物極為考究,眉目也十分正氣。
「原來是劉爺——」裴文看到對方,煩惱立即表現在臉上。
該不會這麼快就要來把錢莊收走了吧?
劉誠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是這樣的,買下裴家錢莊的金老闆和買下裴家莊的裴老闆已經抵達開陽城了,他們兩位想看看錢莊,不知道方不方便?」
裴文垂著頭,「當然、當然方便。」
他哪有什麼資格說方不方便?人家早已把銀兩付清了,現在,鳩佔鵲巢的是他。
「文兒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裴夫人更慌了。「這個人為什麼說誰買下了錢莊?你——不會是把錢莊給賣了吧?」
裴文長長歎了口氣,什麼也不想再講。
明知道他沒有那種能力,卻硬是要他接管錢莊的就是他的娘親。
他一開始就說過了,他不想管錢莊,要他爹娘把裴青和裴威找回來,他娘卻斥為無稽,並且不許他再提,如今,錢莊還是在他手中敗掉了。
「那麼,在下這就去請裴老闆和金老闆進來。」
劉誠笑著出去了,裴文惶惶然的目送著他,他耳邊有兩個女人在煩他,一個是他娘,一個是他老婆,一直問他現在是什麼情形,他真是快被煩死了。
他看著錢莊大門,想像著未來的主人會是什麼樣的人?應該會把錢莊經營得比他好吧?他本來就沒這天份啊……
正在胡思亂想,一群人進入了錢莊,他連忙挺直背脊。
一名身懷六甲的秀雅女子款步進入錢莊,他立即驚跳了一下。「吉祥!」
吉祥微微一笑,「大少爺,好久不見了,您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