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這樣還不爆?!」什麼好狗運呀!
「九點半耶,再來一張吧,沒爆的話還過五關,穩贏。」大老千笑得像狐狸,之前沒這種感覺,現在仔細一看,他真的很像隻狐狸,奸佞的那種。
不怕不怕,九點半還輸我十點,他下一張一定爆!
「會不會是A呢……」大老千吊人胃口。「你們覺得呢……」
「爆!爆!爆!爆!」孟虎藏不住心思,拍著桌子吆喝起來。
他看到牌面微微偏了一些——他最大嗜好是打架,沒興趣泡網咖掛網打寶看電視,了不起偶爾看看A片;更沒骨氣以考上大學為人生第一大目標,所以看書這類的事距離他非常遙遠,了不起翻翻色情雜誌研究研究女性社交用的雄偉上圍演變過程,所以——他沒近視,視力是自豪的一點二,他看到牌面上出現了黑桃,不用仔細去數也能看到那絕絕對對超過一以上。
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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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干的心情隨著口鼻間吐出的白煙緩緩飄向天際,孟虎抽掉第四枝煙,大腿開開地坐在范家大屋外的花圃台階上,他發呆,一臉很茫然。
「明明看到四顆呀……見鬼的翻下來的牌變成了黑桃A,媽的咧,拿到十還輸,真干……」他將煙屁股按在台階上,惡劣的情緒一點也沒有變好。
誰的情緒會好呀?!
那隻大老千那時笑得多得意,礙眼的黑桃一晃到藍冬青眼前,大老千說:
「把你脖子上的項煉交出來,跟你的小女朋友分手,除非我大孫女說不喜歡你,不然你別想娶別人。」
這個賭輸的代價,讓藍冬青訝然得合不上嘴。
黑桃一繼續晃到尹夜面前,大老千又說了:
「你呀……得答應我一件事,只要我有求於你,你都不能拒絕,用你那顆冷靜聰明的腦袋替我做事,當然,別說我佔你便宜,以一次為限就好。」
黑桃一最後來到孟虎鼻尖,大老千不但說了,還賊笑了:
「你呢,小東西,叫聲爺爺來聽聽。」
爺你個狗屁放一聲噗就不見了啦!
「想反悔嗎?賭輸就不認帳啦?你們這樣也想混江湖?你們不知道江湖道義四個字怎麼寫?厚,傳出去你們三個就不用混了,我想你們老大也不會收你們,我看你們三個前途無『亮』了啦……」邊說邊搖頭,越搖越使勁。
藍冬青一把扯掉貼在心窩口的銀煉,狼狽地丟在桌上。
尹夜沉著臉,不發一語,無從反抗起。
孟虎最悶,被人拿刀沿途砍殺也不會像這一分這一秒般窩囊。
叫爺爺?他想打得這隻老狐狸哭爺爺喊奶奶啦!
「叫呀。」大老千掏掏耳,想聽得更清楚明白。
「爺……」孟虎五官抽搐,一個字卡在喉頭,吐不出來。
「嗯?」沒聽到。
藍冬青催促,「老虎,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喊啦!」喊完他們才好快快閃人,離開這個丟臉的地方,到外頭去縫補受傷的青澀少年心!
「老虎,願賭服輸!」尹夜臉色鐵青,很是難看。
在好友的強迫壓力之下,孟虎打落牙齒和血吞,粗聲猛爆出「爺爺」兩個字,不管身後大老千哈哈大笑誇他「乖孫」的羞辱,逃也似地飛奔出去,然後,在范家大宅外迷路,一層又一層的樹叢和彎彎曲曲的複雜庭園造景把他困在這個鬼地方!
雪上加霜的狗屎霉運。
再走下去也只是迷路得更徹底,孟虎決定坐在原地等候尹夜和藍冬青來拯救他。
沙沙沙……掃把勤快地將落葉集合,聲音由遠而近,離他越來越近。
孟虎沒特別去注意,心思只放在回想那張消失的黑桃四及干字咒罵逼他低頭喊爺爺的大老千,直到他被迫分心於那掃落葉的聲音時,執掃帚的人影已經站在他面前注視著他。
一個小女生,不怕死的小女生,烏亮亮長髮編著辮,米白蕾絲輥在櫻花粉色的蓬裙邊,同色系的大頭娃娃鞋好可愛,她臉頰紅潤,是天生的自然色澤,比蓬裙的顏色還要鮮嫩,大大一雙眼瞅著他直瞧。就算他臉臭得像十大槍擊要犯,有腦子的小孩憑直覺也該知道最好滾離他遠遠的,但她握著比她還高的掃把,沒被嚇哭地站在他面前,甚至還更走近一步兩步。
他覺得怪異,她的勇氣很怪異、她的直視很怪異、她的靠近很怪異,但還有最最怪異的地方……
見鬼了!眼前的小女生一身小公主打扮,卻做著下人的掃除工作!
小女生突然奔向他,小手快速掏出一樣東西往他面前擺開。
「快,抽一張!」蜂蜜浸潤過一般的嗓音很甜,就算是帶有急乎乎的喘息,也無法讓嗓音蒙塵,孟虎被這甜嗓給吸引,所以才會蠢到沒弄清楚她的用意就伸手去觸碰她擺出來的東西,從中拿出一張紅心二——
「Ya!Ya!Ya!」小公主高舉雙手歡呼,她原地轉著圈圈,蓬裙像花般綻放開來,而剛剛很突兀地握在她小手中的長掃把,現在已塞進孟虎手裡,她掌中只剩下一張紅心三的撲克牌。「我贏了我贏了我終於贏了!終於不用輪我掃地了!」旋轉旋轉旋轉,轉到孟虎頭昏眼花。
「你給我停住!」孟虎擒住她,制止這顆人形陀螺打轉,惡狠狠地逼近她問:「這是什麼意思?!」他揚揚手上的掃把。
「賭輸的人要掃地呀。」她的大眼裡終於流露出一絲擔心。「你不知道嗎?在這裡,賭贏的人最大,賭輸的人要乖乖聽話……」理直氣壯稍稍收斂,口氣囁嚅起來,「你想詐賭嗎?我已經掃了好久好久的地,我都贏不了人,連負責打掃的王媽媽也比我厲害,我掃到手都起水泡了……」
要哭了要哭了要哭了……
孟虎不怕流血流汗,就怕女性生物噴眼淚,她雖然沒有真正哭出來,但已經讓孟虎招架不住,他扁嘴,眉宇間全是殺氣,臉還是臭。龜孫子都當了,現在再當個掃地工,他一點挫敗的感覺也沒有。
不應她半個字,他很認命的掃起地來,媽的連值日生都沒當過半次的他,第一次拿掃把的經驗居然是貢獻在這鬼地方!
她跟上他,他好高,腿好長,她跟得有點吃力,但她不氣餒,他掃向東邊,她跟到東邊,他掃完圓形花圃外圍,她也跟著繞完圓形花圃一圈,完全像只跟屁蟲。
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久好久,只有孟虎粗魯的手勁在落葉間發出刺耳沙沙聲,隱約還有娃娃鞋忙著跟前跟後的跫音。
「這是我第一次贏人哦。」她忍不住雀躍地小聲講。
對,她很雀躍,但是被擊敗的孟虎沒辦法開口恭喜她,偏偏她很不識相地又說下去,這一回聽得出更多喜悅。
「我從來沒有贏過,所以輸了要掃地、輸了要除草、輸了要澆花、輸了要洗碗、輸了要擦玻璃、輸了要抹樓梯……輸了還沒蛋糕可以吃。」
孟虎掃掃掃,連哼一聲都懶。
「呀,是王媽媽……她坐在涼亭喝可樂……二表哥在刷魚池耶!二表哥也輸掉了。」她有點興災樂禍,摀住嘴笑。「你看了覺得奇怪吧?家裡的少爺賭輸人,一樣要捲起袖子做家事。」
還有臉說別人,不知道剛才是哪個傢伙穿著公主裝在掃地?孟虎冷笑。
見識過大老千的古怪,他家裡養出同樣古怪的子子孫孫他一點也不驚訝,從小女孩精緻的穿著打扮就能猜出她的身份。
孟虎畚起落葉,范家很大很大,種的樹也相對很多很多,涼風一吹,葉子像雨一樣嘩啦啦抖下來,景色美是美,掃的人不乾聲連連才有鬼!
「你等一下可不可以再跟我賭一次?」
孟虎瞪她,沒瞪掉她一臉殷殷期待。
「你是我第一個贏的人。」她補上。
所以,想拿他來當她培養自信心的跳板,再贏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嗎?!欠人扁的死小鬼!
「好不好?求求你。」她輕輕扯了扯他的褲管,眸光閃閃,聲如蜜糖。
想求他就跪下來呀,媽的。
見鬼了……他今天一定是腦子放在家裡忘了帶出來,才會一而再、再而三起乩,做出他自己都無法控制的事!
孟虎盤著兩條長腿,褲子上沾滿草屑,手裡拿著撲克牌。
對!他拗不過死小鬼軟語輕聲的央求,再陪她賭一次……不,第五次,前四次一路慘敗,他不服輸地吠著要來第五次!
結果,第五次,還是輸。
坐在他對面的小鬼樂得直拍手,贏得好爽快,在賭局之中,她吱吱喳喳跟他說了很多事,牌品很不好的孟虎輸到顏面神經失調,開始抽搐,青筋也一條一條浮在額際,他在咬牙,所以從頭到尾沒空回她半個字。
「總之,在這裡,賭贏的人最大。」她終於說了結論,也代表他的耳根子終於能清淨。
他聽說了,范家司機賭贏有權決定今天不上工,老爺少爺小姐們出門請自備零錢坐公車;范家廚子賭贏有權停伙一天,大人小孩老公公當自強,要吃自己煮,再不然轉角有家自助餐;范家幫傭賭贏有權要求付錢僱用他們的僱主老小拿著掃把帶著抹布去將大宅裡裡外外打掃乾淨,然後蹺起二郎腿,端杯香濃奶茶,配著手工餅乾,嘗嘗被人服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