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滿善仍在忍耐,他深深記得兔兔的警告。他咬著牙說:「抱歉,我只跟兔兔去吃。妳們,改日再約。」
在座一片嘩然,失望的唉唉叫。
揚滿善也不想打花牌了,起身便要離席。他向兔兔伸出手,認真地看著她。「兔兔,走吧!妳想吃什麼,說。」
他那副在乎的表情,讓兔兔很感動,眼眶又是一熱。雖是命令的口氣,可他總會想到她。
她也伸出手,想要去牽揚滿善的大手……
此時,後頭傳來一陣陣比濃醋還要酸的耳語。
「什麼嘛!兔兔不是他的僕人而已嗎?」
「呵,攀上這般好的主人,她以後有得神氣了。」
「我告訴妳們,兔兔跟我說過她的家世……」
嘰哩咕嚕。接下來的耳語太過小聲,兔兔聽不到。
可她知道,她們會怎麼說她。
「啊──這樣還配得上揚大哥嗎?」
聽到這話,她臉色僵白,緊緊的揣著揚滿善的手臂。
老天,她怎麼會和這些女人玩在一起?相處那麼久,她都不知道她們竟會這樣看不起她……
她想趕緊離開,可是她拉不動揚滿善。她回頭一看,大驚。她再加把勁,要拉走揚滿善。
「阿善,我們快走吧!我好餓,我們快去吃館子吧!」她可憐兮兮的催促著。
可揚滿善無動於衷,那張臉看起來,顯然是在盛怒中。
他最恨、最恨別人拿兔兔的身世開刀。
他猛地一轉身,那張如閻王般的臉,瞬間讓那些女人嚇得花容失色。
方纔那溫柔和氣的揚滿善跑去哪了?
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一跨步,一抬手──
首先,一張桌子從姑娘家的閨房飛出去。
接著是珠寶盒、妝台、盆架、椅子……能丟能砸的,通通逃不過他的魔手。
最後是震天一吼。「敢再這樣說兔兔,老子殺妳全家!」
屋子靜了一陣。
之後,聞聲趕來的家僕護院,只見一隻老虎揣著一隻遮著羞紅的臉的小兔子,氣沖沖的離開,沒人敢上前去攔他。
好幾天沒大吼大叫的揚滿善,破功。
第5章(1)
在前往棉桐大街的館子的路途上,揚滿善在馬車上大吼。
「妳會不會看人啊?交了這群膚淺勢利、會拿妳的身世開刀的女人當朋友!」老虎咆哮。
「我……我們只是玩玩花牌的牌友。」小兔子難得畏縮。
「妳在裡頭簡直是被生吞活剝!」老虎一發威,就沒完沒了。
「沒生吞活剝那麼嚴重啦…… 」小兔子只能摸摸鼻子,乖乖被訓話。
「妳給我老實說,平常她們是不是這麼欺負妳?」
「沒有欺負,只是不會被特別注意就是了,我這麼微小…… 」
「不准這麼說!說什麼微小,妳哪會微小。」她又這麼說自己!
「好啦…… 」
「真是怪事,平常妳都會欺負我,可到了該保護自己的時候,妳倒真像只小兔子。」
「別念了,好嗎?」她發現他念起人來,功力也不弱啊!他說得不累,她聽得都累了。可知道這次是自己理虧,她也不敢大聲念回去。
「以後不准再跟她們往來!知道嗎?」
「我知道啦。」小兔子搓搓手。「幹嘛這樣吼,你之前不是很溫柔嗎?瞧,剛剛把人家的傢俱全摔壞了,又要準備一筆錢賠人。」
揚滿善還在氣頭上,根本裝不了之前的溫柔勁。他生氣時,總是口不擇言。
他大罵:「我溫柔?我根本不溫柔!」
「啊?」
「我溫柔要是能騙得了妳,那也就算了,偏偏惹來這些鶯鶯燕燕,真是糟糕透頂。」
其實,他真正想說的是:他的溫柔只為兔兔而生,偏偏也錯用在那些膚淺的女人身上,給他招來這麼多爛桃花,甚至還讓兔兔受到傷害。
真正是糟糕透頂!
但他這種口氣,這種言詞,聽在一個本就心思敏銳,又剛被傷害過、被念過、心情正低落的女孩心裡,可不是那麼一回事。
「騙我?」她疑惑了。「所以說,你的溫柔是……裝出來的?」
「對!怎樣?」既然都破功了,揚滿善倒是坦承得很爽快。「妳下一句是不是要說:『難怪,牛牽到哪裡都還是牛』?」
兔兔沉著臉。「你耍我?」
「耍妳?真要耍,還耍不過妳!」她根本一點也沒被他的溫柔感動。她太瞭解他了,說騙騙不倒,說耍也耍不了,徒給自己惹來一堆麻煩。
「你不是想要改變,而只是想……耍我?」兔兔又問。
「妳問那麼多次幹嘛。 」
她堅持要答案。「你只是想耍我?」
騙騙騙,耍耍耍!這女人是怎樣?他對她的付出在她眼裡看來,就這麼不堪入目嗎?好哇!既然她認為他是在耍她,那就當他真是在耍她好了!
「對!對!我想耍妳,我想騙妳,我想看妳上當的蠢樣子,好消消我老被妳壓在屁股下的烏氣。怎樣?我這麼說妳高興了吧?啊?」揚滿善一怒,又說了難聽的氣話。
兔兔愣愣地看他。她開口,聲音哽咽了。「你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揚滿善一震,看到她的眼睛紅了。他再衝,這時候也說不出話了。
奇怪,平時鬥嘴,她都可以把他的氣話當耳邊風,可這次怎麼好像……聽到心坎裡去了?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他很喜歡看兔兔的笑,可眼前這個笑,不知為何,卻讓他覺得好難過。
「我好天真,你怎麼會為我改變呢?」她自嘲道。
原來如此,他之所以對她那麼溫柔,並不是因為想改變他們這種總是吵吵鬧鬧的關係。而她竟然把他的溫柔當真,還以為這些改變都是為了她。
他怎麼可能會為她改變呢?這種改變,應該是為了他以後的妻子。
她這種孤女,這種下等的僕人,怎麼可能當他的妻子?
她討厭、真討厭,討厭自己的天真!
想著,一行淚水滑到了頰上,被她眼前的男人瞧見了。
揚滿善僵住。身體、心裡的那種痛楚,就像是冷不防被人轟了一記鐵棍。
她趕緊擦掉淚水,轉過身窩在窗邊角落,狀似看著窗外風景。
其實是一直掉淚、掉淚……
看她這樣,揚滿善根本沒氣了。「呃,兔兔……」他伸手,想把她拉過來。
可拉她過來做什麼,他敢抱她嗎?
他還在猶豫,兔兔已把他的手輕推開。
「我知道了。」她沙啞地說:「你只會為你未來的妻子改變。」
揚滿善一愣。「妳說什麼啊?」未來的妻子?啥啊?
「你那些把戲,留著以後再用吧!」
「喂,和兔兔──」他想辯駁什麼,但她馬上摀住耳朵,擺明不想聽他說話。
他覺得她在鬧脾氣,便想拉下她的手,可一碰到她的身體,他瞬間僵住了。
兔兔在發抖,她哭到發抖。哭得那麼傷心,又想忍著聲音,所以痛苦到不斷發抖。
揚滿善緩緩放下手,不碰她了。他也走到窗邊角落,別過頭看著窗外。
即使他變溫柔,也拉不近兩人的關係。
他到底該怎麼做?
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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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士侯派的官員想對戍州、荒州等邊境用兵。他們主張招募民間兵丁與糧食資源,如此即可減輕朝廷負擔,卻從沒想過此舉將會擾民到何種程度。
揚滿善最恨這種荒唐自大的傢伙。都是這些人,害兔兔沒有家的!
如果她有家、有家人,她就不會委身在他這個脾氣不好、總害她傷心難過的爛人身邊。
於是,那一天,他連殺了兩名主戰的官員,用力捏碎他們的黑心,掐斷他們的咽喉,那猙獰的表情只差沒去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連平日看慣這種血腥場面的宦官都不禁膽寒。總覺得今日隆仁侯殺人的勁道特別狠戾,就像野獸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殺生,而是單純為了殺生而殺生。
像隆仁侯這種平時動不動就大吼大叫的人,一旦板起臉、安靜地不說一句話,憋著滿腔怒氣不知何時爆發,便又顯得特別教人恐懼害怕。
宦官打理妥當後,揚滿善便出了宮,馬車在宮門外候著,要載他下求如山。
「揚橫班。」忽然,有人從後頭叫住他。
揚滿善寒著臉,看著來人。他哼笑。「你不是早貶到窮州了嗎?」
來人便是那總是掛著春風微笑的樂豐侯杭悅離。
即使揚滿善的表情不屑,杭悅離還是微笑。「還有些事沒辦好,朝裡的人不肯放過我。下旬月才會動身吧。」
「為了幫那些窮人而被貶成七品小官,虧你還笑得出,不容易。」揚滿善繼續往前走。
「我方才都看到了。」杭悅離突然這麼說。
揚滿善睜大眼,瞪他。
「原來近日士侯派官員,全是這樣消失的。」
揚滿善不說話。
「即使你有太后靠著,也不可大意。」杭脫離的臉上仍掛著不變的微笑,讓人瞧不出他真正的心思。
「你想說什麼?」揚滿善低吼著。
「士侯派不會放過你。當朝太后善變,你也不是不知道,不知哪一天會出賣你,自己要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