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說這些不是關口染坊出產的絲線?這怎麼可能?」荻原遙錯愕,工廠內的絲線原料一向是跟關口博史訂購,怎麼會變成劣質染色的絲線呢?
「會不會是絲線運送途中被人給掉包了?」關口博史沉思道。
聽到關口博史的猜測,荻原遙神色一凜,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她恭敬有禮地朝關口博史頷首,「關口先生,我明白了,這件事我絕對會查個清楚,還給您一個公道。」
懷著沉重的思緒走出染絲工坊,荻原遙抬手輕揉著太陽穴,疲倦不已。
這些日子以來的種種事跡早已明確指出那個孩子處心積慮地想扳倒荻原織錦,這次掉包絲線一事,或許也是他報復的行動之一。
想到對方躲在暗處,伺機威脅著荻原織錦,一股強烈的暈眩感襲上荻原遙的腦門,讓她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
察覺荻原遙的異狀,傅克行上前摟住她,蹙眉審視著她蒼白的面頰。
「遙,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我沒事。」荻原遙強打起精神,伸手推開他溫暖的懷抱,頓覺週遭溫度變得相當寒冷。
她拉緊身上的風衣,往前走了幾步。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停下了腳步回頭,「傅先生,你明天有空嗎?」
聞言,傅克行莞爾一笑,明白日本人說話總是比較迂迴。
「怎麼,你想約我喝咖啡嗎?」他故意逗她。
「我……」荻原遙遲疑了半晌,雖然明知不該再繼續跟傅克行有所牽扯,但是眼前的困境也只有這個男人可以幫她了。
望著傅克行挺拔偉岸的身影,荻原遙深吸了一口氣。
「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第4章(1)
深夜時分,層層厚重的烏雲隱蔽了皎潔的月光,當大地萬物都陷入熟睡之際,一把無名火侵襲了荻原織錦的倉庫,轉眼間就吞沒了整棟木造建築,兇猛的火紅烈焰在黑夜裡顯得十分觸目驚心。
聽見警報聲響起,住在工廠宿舍內的員工見狀,紛紛七手八腳提來水桶拚命救火。
在祭典前夕,許多批發商和和服店早就向荻原織錦訂購數量龐大的織錦,若是就這麼被火燒掉,荻原織錦賠上的恐怕不僅是商譽,甚至可能就此垮台。
聽見員工通報,荻原一郎拖著瞞跚的步伐,從主宅趕至倉庫,當他瞧見陷入火海的倉庫時,回頭驚慌地望著荻原遙,只見她神情鎮靜地指揮眾人救火,態度相當從容。
當大夥兒好不容易控制住火勢,倉庫卻早已燒成了一棟廢墟。
望著付之一炬的倉庫,幾名工廠內的老師傅焦急地哭喊:「完了!完了!這倉庫裡的織錦可全是這陣子祭典前,廠商向工廠訂的貨,這下子全燒光了,該怎麼辦啊?」
聽見員工的哭喊,荻原遙從人群中站了出來,用一股鎮定入心的語氣向眾人喊話。
「各位不用擔心,其實我早在今日之前就派人暗中將所有織錦移往其他地方暫存,現在倉庫裡頭存放的只有一些廉價的棉布而已,我們依舊可以如期交貨,請大家放心。」
此話一出,眾人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連聲歡呼鼓掌,慶幸荻原遙有先見之明。
環視著眾人雀躍的神情,荻原遙再度啟唇堅定地宣佈,「這陣子辛苦大家了,雖然最近工廠陸續遭到有心人士的惡意挑釁,但是請各位相信,只要有我在的一天,我就不允許任何人破壞荻原織錦的商譽,哪怕是荻原家族的人,我也絕不寬待。」
荻原逐這話雖然是對著員工說的,卻也是正式向對方放話迎戰。
之前,她還能對那個孩子的挑釁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眼看他不斷危害荻原織錦的營運,讓她無法坐視不管,若是工廠垮台,眼前這些跟織錦工廠打拼多年的員工該怎麼辦?
而經由這次失火事件,荻原遙也終於能夠肯定,那個孩子對於工廠內的情況瞭若指掌,才會選在倉庫存放大量織錦時縱火。
說不定那個孩子就混在這些員工裡頭,隨時找尋機會摧毀荻原織錦。
想到這裡,荻原遙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明白自己必須加緊腳步,盡快查出那名孩子的身份了。
待倉庫失火的處理事宜告一段落,眾人逐漸散去,一夜這樣折騰下來,當荻原遙倦極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是凌晨三點。
她眾衣櫃中拿出乾淨的衣物走進浴室,洗淨一身的疲憊與髒污,當她從浴室走出來時,眼前的景象令她嚇得連手中的衣物都掉落在地上。
一身黑色休閒服的傅克行姿態慵懶地躺在她的床上,修長的四肢霸佔了她粉色的柔軟床鋪,在數坪大的室內形成一股不容忽視的強烈壓力。
「你是怎麼進來的?」荻原遙錯愕地瞪著他,想到自己身上只穿著貼身絲質睡衣,連忙抓起一旁的外套遮掩。
「你家的日式平房連扇鐵門鐵窗都沒裝,我只要翻過圍牆再推開窗戶就可以進來了,沒想堂堂荻原織錦的大小姐房間這麼樸實呀!」
傅克行噙著笑容參觀她的閨房,裡頭只有幾個柚木書櫃,以及簡單的床鋪,一如她沉靜低調的個性。
「你快點出去!」荻原遙壓抑著音量,不敢驚動隔壁房間的荻原一郎。
傅克行沒有理會她的怒斥,高大的身形從床鋪站了起來,來到她的面前。
「縱火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荻原遙別過臉,不肯透露半點口風。
「你在倉庫失火之前便暗中請我將倉庫內的織錦移往其他地方,不就代表你懷疑有人會對倉庫縱火?既然如此,至少你對對方身份應該也會有個底,怎麼可能不知道?」
傅克行不放過她,語氣犀利地質問。
「傅克行,這是我們荻原家的事,你少管閒事。」
「你們荻原家的事?」
傅克行抓住她的語病反問:「莫非縱火犯是荻原家族的人?」
他一針見血的分析,讓荻原遙心頭一驚,怒聲打斷他的追問:「夠了!傅克行,我真的不知道縱火犯是誰,你這樣半夜擅闖我的房間,到底圖的是什麼?」
「我圖的是什麼?若不是因為在乎你,我何必浪費時間幫你?」
傅克行惱火了,他對不重要的人向來不屑浪費時間,若不是擔憂她的安危,他何必放棄自家舒適的名床不睡,半夜來這裡攀牆私闖民宅,只為了見她一面。
聽見他佔有性的宣言,荻原遙驚喘了一聲,強烈的昏眩感再度向她襲來。
察覺荻原遙潮紅的臉色,傅克行大掌貼上她潔白的額頭,被她身上燙人的溫度嚇了一跳。
「你發燒了,難道不知道嗎?」這女人都不懂如何何照顧自己嗎?
「你只要快點消失在我眼前,我的病就會馬上好了。」荻原遙沒好氣地嘟囔,她本來就打算好好休息,是這男人硬要來打擾她的。
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傅克行喉間傳來,荻原遙抬頭瞪他,「你笑什麼?」
「我是笑你這女人又倔強又固執,真的很不可愛!」傅克行寵溺地捏了捏她秀氣的俏鼻,「不過……我喜歡!」
被傅克行這麼一逗弄,荻原遙這才發現自己竟破他摟在懷裡,她想馬上推開他,卻又力不從心。
他的擁抱好暖和,給人一股強烈的安心感,讓荻原遙有些捨不得推開。
多年來,她一直戰戰兢兢地經營著工廠內的大小事務,但她也只是一個弱女子,面對這一連串的難題,她還是不免充滿濃厚的無力感,只是她一直隱藏得很好,不願讓人知道她的心事。
但是依偎著傅克行寬厚的胸膛,讓她內心最脆弱的那一環有了依靠。
就連自己也理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想著想著,強烈的昏沉再度掌控了她的意志,荻原遙再也無力探究。
算了,今天她就放縱自己一次,不再勉強自己抗拒他的懷抱。
察覺到荻原遙的態度軟化,傅克行雖不明白,但仍是體貼地將她抱列床上,蓋上暖和的棉被。
「你還要繼續待在這裡?」發現他沒有離開的打算,荻原遙忍不住出聲。
「乖,等你睡著我就會離開了。」傅克行用著跟小孩子說話的語氣誘哄道。
「可是……」被他這樣盯著,她怎麼睡得著?
「別可是了,我傅克行還不至於對一個病懨懨的女人下手。」他保證道。
「你……」算了,跟他爭辯根本爭不贏,荻原遙直接放棄。
加上腦袋重得令她無力再多費唇舌,隨著眼皮越來越沉,她的意識也逐漸模糊,緩緩地走入夢鄉……
不知睡了多久,當荻原遙從夢中醒來時,房內早已空無一人,幾許細碎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灑進室內,讓她明白現在已是白晝。
沒瞧見傅克行的身影,荻原遙心底莫名地湧出沒來由的惆悵,她疲憊地想掀被起身,卻在瞧見傅克行從一旁浴室走出時,嚇得再次坐回床上。
「你、你、你還沒走?」荻原遙驚愕不已,難不成他在這裡看她睡覺看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