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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唯棠

  荻原一郎年輕時,是個風流倜黨的多情種子,仗著家中有錢就在外頭到處捻花惹草。後來他與一名叫作江口悅子的料亭女服務生交往,但是礙於她家世卑微,荻原一郎拋棄了她,另娶一位家世相當的大家閨秀為妻。

  婚後,荻原織錦生意蒸蒸日上,荻原一郎也就忘了江口悅子,成天汲汲營營地追名奪利,以累積更多的財富當作他人生的目標。

  直到妻子的難產讓荻原一郎一夕之間失去了妻兒,他從此痛悟到再多的錢也買不到實質的快樂。

  這時,工廠裡一名女工與丈夫因為意外雙雙過世,於是荻原一郎領養了他們的五歲女兒,讓她冠上荻原家的姓氏,並且視如己出地撫養她長大成人。

  望著荻原遙一天天出落得更加清麗,而荻原織錦也在她的掌管下經營得有聲有色,荻原一郎本來以為人生已經了無遺憾。

  沒想到工廠卻在這時收到了一枚K金打造的葵紋徽章——當年,荻原一郎將這枚荻原家的家徽送給了江口悅子。

  他從未想過多年之後,會再見到這枚徽章!

  而隨著徽章也送來了一封書信,寄件人署名為江口悅子的兒子,內容寫明他是為了報復荻原一郎拋棄他們母子而來。

  這時,荻原一郎才知道,江口悅子竟然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卻深深地痛恨著他!

  之後工廠內的生意便陸續遭到人為的破壞,不是底價被人洩漏,損失數筆重大的生意,就是織錦遭人惡意破壞,讓人防不勝防。

  由於荻原遙跟荻原一郎都清楚這是那名孩子對荻原織錦的報復,因此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荻原一郎渴望能夠找出那名孩子,好彌補他這些年來的愧疚。

  「我知道我年輕時太過勢利,為了權勢和前途而拋棄了悅子,她一定恨透我了,所以才要那個孩子回來報復我……」荻原一郎老淚縱橫,為年輕時的荒唐懺悔。

  「爸,你別這麼說,等我找到那名孩子,好好地跟他談談,相信血濃於水,就算有再多的怨恨,也一定能夠找出方法化解的。」知道那名孩子一直是養父心中的牽掛,荻原遙安慰地勸道。

  聞言,荻原一郎抹去了臉上的淚痕,勉強扯出笑容,「嗯,我知道。」

  儘管自己年輕時做盡了荒唐事,但是領養貼心溫婉的荻原遙為女兒卻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選擇。

  「對了,小遙,你今年也滿二十六了吧?」

  「是的……」荻原遙臉色一變,明白養父接下來要提些什麼。

  「昨天,田中先生來找我泡茶,剛好提到他的兒子對你很有好感,我瞧他一表人才又文質彬彬,你要不要找個時間跟他去吃頓晚餐,認識一下彼此?」

  「爸,對不起,這陣子工廠還有許多事要忙,我恐怕抽不出時間。」

  「唉!小遙,晴彥都已經過世三年了,人死不能復生,該放下就要放下,你未來的路還很長,若是遇到不錯的對象就要好好把握,別再繼續蹉跎青春了。」荻原一郎苦口婆心地說著,不希望寶貝女兒繼續陷在過往的遺憾中。

  「我知道。」荻原遙心底澀澀的。

  知道是知道,但是要做到卻很難!以往的她最不屑為無法改變的事實傷心,但是她跟晴彥那段早已根深蒂固牢植在她心底的愛戀,如果能夠輕易地說放就放,那麼這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為情所困了。

  抬眼望著窗外幽黑的庭園,外頭修剪得整齊的樹叢,在黑夜的籠罩下失去了原本的翠綠,教人看不清本來的面貌。

  荻原遙握緊放在膝上的手,卻怎麼也無法控制住心底紛亂脫軌的思緒……

  陰雨霏霏,連日來的春雨讓京都染上了一層灰蒙。

  拉緊身上英式千鳥格紋風衣,荻原遙撐著傘獨自走在細雨飄渺的街道,深鎖的眉心以及緊抿的嘴角,顯示她正被某事所困擾。

  這幾日陸續有廠商上門抱怨前陣子交貨的織錦染線出現瑕疵,下水洗滌之後便褪色嚴重,出現染色不均的情況,讓荻原遙頻頻向廠商賠不是,更無條件退回已收的貨款,造成資金莫大的虧損。

  處理完廠商的抱怨,荻原遙又馬不停蹄地趕至合作的染絲工坊,想瞭解到底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突然,一陣強風襲來,她頸間的絲巾被風吹落到一旁的柏油路上,荻原遙才剛想彎身撿拾掉落在地上的絲巾時,身後一道強大的力量卻將她往後拉,在她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之前,整個人已被摟進一堵寬厚溫暖的胸膛。

  下一秒,一輛急駛而過的汽車碾過水玉圖案的絲巾,只差那麼一瞬,她便會成為輪下亡魂。

  「你在搞什麼鬼?」傅克行咆哮的聲音幾乎轟破她的耳膜。

  睜大明眸望著傅克行嚴峻的怒容,剛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的荻原遙尚未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遙?」她傻愣的模樣,讓傅克行擔憂不已,連忙環視她全身上下是否受了傷。

  荻原遙拉回了思緒,急忙從他懷裡退出,語氣疏離地道謝。

  第3章(2)

  瞧見荻原遙防備的舉動,傅克行惱火不已,這女人當他身上有病毒嗎?

  「你剛才在搞什麼鬼?」他可沒忘記她方才危險的舉動。

  「我……」荻原遙神情困窘,不知該如何回答傅克行,自己只是想撿回地上絲巾。

  而傅克行則從地上慘遭車輪碾過的絲巾,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你竟為了一條絲巾玩命?」他語氣不穩地吼著。

  被傅克行這麼一吼,荻原遙脾氣也湧了上來,轉身就想離開,卻被傅克行擋住了去路。

  「慢著,你現在又要去哪裡?」

  「我有急事要去請教附近染絲工坊的店主,請你讓開好嗎?」荻原遙沒好氣地瞪著眼前巨大的障礙物。

  「我陪你去。」

  「不行!」一方面,她不希望自家工廠的窘境讓外人知道,另一方面,則是她害怕傅克行的親近。每當他一靠近,她都會莫名地緊張,必須用盡所有的克制力才能不在他的面前露出破綻。

  「無所謂,反正我根本不打算徵求你的同意。」他無動於衷地痞笑。

  「你……」荻原遙惱怒地睜大眼睛瞪視著傅克行,覺得這男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是要趕快到染絲工坊,還是要在這裡跟我大眼瞪小眼耗到天黑?」傅克行雙手環胸,絲毫不把她憤怒的神情放在眼裡。

  「哼!」荻原遙氣得推開他,踩著重重的腳步前進,而傅克行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後頭。

  荻原遙沒回頭阻止他的舉動,因為就算她想阻止也只是白費力氣,她明白這個霸道男人根本不可能輕易妥協!

  關口染絲工坊位於西陣東方一條充滿古樸風情的巷弄之中,走進木造大門,寬敞的院落裡擺放著各色染料,幾名工人忙著將長短粗細不同的蠶絲分類,一一浸入各色的染缸裡頭。

  店東關口博史是個頭髮花白,身材圓胖的固執老頭,他從年輕時就從大阪來到西陣開了這間染絲工坊,由於品質純良,價錢公道,不少紡織工廠都是向他購買染絲,在西陣紡織業可是名氣響亮的人物。

  在聽完荻原遙的來意,關口博史用著濃濃的大阪腔怒道:「荻原小姐,我們關口染坊出產的絲線都是經過我嚴格把關,確定品質之後才會出貨,在地方上也相當具有口碑,你懷疑我家絲線出了問題,存心要將所有過錯賴在我們身上,似乎說不過去吧!」

  荻原遙並未因為他無禮的態度而動氣,反而恭謹地回道:「關口先生,我當然明白關口染坊出產的絲線品質一向相當優良。這次來訪,並不是質疑您的絲線有瑕疵,而是外頭的人都知道,荻原織錦一向都是採用關口染坊的絲線,這陣子我們工廠織錦出現染色不均的問題,我就是擔心會連累關口先生的商譽,才會特地來向您請教,找出真正的原因向外界釐清誤會。」

  荻原遙這話說得漂亮,不但適時地給關口博史一個高帽子,也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而坐在一旁瞧見荻原遙落落大方的應對態度,傅克行內心暗自欣賞,這女人並非只有美麗的外貌,她更擁有縝密聰穎的心思,難怪她能將那麼大的一間織錦工廠經營得有聲有色,而這也讓他對她更加神魂顛倒,眷戀不已。

  聽見荻原遙這番話,讓關口博史稍稍緩了臉色,「好吧,那你就說說看,絲線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聞言,荻原遙連忙從提袋內取出有瑕疵的織錦及絲線,「關口先生,我將那些染色出現瑕疵的絲線帶了過來,麻煩您幫我看一下。」

  瞇著眼打量手中的絲線,關口博史蹙緊眉頭,「這絲線似乎有些不對勁……」

  隨即他將絲線放入清水之中,倒入一些溶劑檢視,並將其餘絲線用火燃燒,觀察絲線的變化,這才謹慎地回答:「荻原小姐,你拿給我的絲線並非我們出產的絲線,儘管這些絲線顏色鮮艷飽滿,但這是使用劣質化學染劑染色而成,只要一經洗滌或日光照射,很快就會褪色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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