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二十萬,進入大齊這麼大一片土地後,必會分散,只要在他們的後方堵住糧草供應,而四州米糧早已被璟睿劫掠,在缺糧草的情況下這場仗並不難打。
皇帝又問:「璟睿當真相信,霍秋幗能以三千士兵,在屠虎關抵擋金人二十萬大軍整整五天?」他怎麼想都覺得不太可能,璟睿的想法很好,只是太冒險了。
「回皇上,兩國開戰之初,金人不會立即集結二十萬大軍,大約會先派一、兩萬的先遣部隊衝破屠虎關。」
「一、兩萬對三千也是場艱難戰役,更何況你說過金人的兵在各方面都強過咱們的。」
「是,所以臣與幾位舅父密議,決定不正面迎戰,用法子拖著,只要拖過五日即可。」
「用法子拖著?怎麼拖?」
璟睿走近地圖,手指向西北方一隅,說:「這裡是屠虎關,易守難攻,金人的先讓隊到這裡集結後,必定在此處山林紮營。
「這座山裡林木叢生,是很好的隱蔽處,山上有座大湖,供水充足,只是那座湖每年四月雨水氾濫時就會淹山,波及山下百姓,因此大齊駐軍得年年修堤,免得造成災難。」
「四月?與此役無關。」皇帝隱約想到什麼,可是算算時間又兜不上。
「沒錯,但霍將軍會在年底之前先領著精兵前往屠虎關,一來將百姓事先撤走,二來砍木挖堤,三來佈置機關,待金人大軍前往屠虎關時便放火燒林。」
「放火燒林?好!如此一來,金人紮營處便失了掩護。」
「不只如此,放火燒山後,煙、炭、星星之火皆能讓帳篷點燃,他們想紮營就必須先滅火。」
「不是說供水充足嗎?還怕沒東西滅火。」
「是的,可這樣下來,就得耽擱一整天,待他們整軍歇下後,之前挖的堤就可以炸開,這時候的金人行軍數日,又在紮營上費了大把功夫,肯定兵疲馬困,突如其來的地震淹山應該能造成不少損傷。」
「好法子,可這也頂多能困住他們一、兩天,你方才說的佈置機關又是如何?」
第八章 「大奶奶」的下馬威(2)
「是,皇上,霍將軍會事先在城門前五百尺處設置鐵絲網,網上佈滿棘刺,棘刺會刺傷馬腿,讓馬無法作戰。」
「這佈置太幼稚,頂多是陣前一、兩排的幾百匹戰馬受傷摔倒,後面的部隊自然會發現機關,花大把力氣只為著傷幾百個人的戰力?不划算。」
「可摔馬、除網,重新集結隊伍都需要時間,再者,臣所謂的機關重點不是鐵刺網,而是在離城兩百尺處的大坑洞。」
「坑洞?」
「是,洞裡澆油、洞上鋪乾草,除去鐵刺網後,金人必定會一鼓作氣衝往城門前,這一衝,幾千批戰馬自會收勢不及,摔入洞裡。
「這些坑洞在咱們的射程內,洞裡有油,洞上有草,幾百支燃著火的長箭會燒得他們措手不及。就在金人大驚失色同時,霍將軍暗暗布在金人隊伍後方的百人精銳會出動燒糧。前後受挫之下,金人必會退到後面,重新議計,再行開打。」
「很好,這下子又能拖上一、二日。可金人沒了糧,打起仗來會更狠,他們需要關內的糧米來養軍隊。」皇帝沉吟。
「是的,接下來他們定會快速攻城。為抗金人入侵,屠虎關城牆高聳,長箭無法射入城內,敵軍只能靠攀爬搶攻,我方先準備好生石灰水,敵人攀上城牆後,以竹筒抽取生石灰水疾射敵人臉部。
「生石灰水會產生高熱,敵軍受熱灼傷臉部、雙眼,不致死,卻定會摔堆在城牆邊,阻擋後方士兵前進,我估計至少可以再撐上一天。
「但敵軍數目眾多,到最後定會強攻,這時候能夠撐多久就得靠咱們軍隊的能耐了,不過在危險時,霍將軍會出面降敵,讓金人進入屠虎關。與此同時,三千軍隊已陸續撤離,待金人進城時,城裡將會到處起火。」
燒山之後再燒城,他半點東西都不給金人留下。
「生石灰加水會產生高熱?誰想的計策?」皇帝失笑,居然在戰場上用這種陰招?
皇上笑,璟睿也跟著笑,這招確實很陰,不像大將軍的手筆,確實,這是後奼女子的傑作。
「怎麼笑得這麼怪?是你哪個舅父想出來的?」
「稟皇上,並不是,是府中一個小丫頭想出來的。」璟睿刻意的刻意把余敏推出去,這是替未來計劃,日後自己定要封王,他若想娶她,她的身份不能太低,所以她的功勞必須讓皇帝記住。
「小丫頭……」皇帝凝眉,片刻後問:「是那個搞出彈簧床的丫頭嗎?」
「是。」
「那丫頭倒是滿腦子鬼主意。」
半個月前,呂襄譯送了張厚厚的怪床墊過來,說是心疼皇上一心為國,夜不成寐。
襄譯這孩子模樣長得討喜,說話也討人歡心,所以皇帝試著躺上,那感覺……何止是舒服,簡直是當神仙啦。
這段日子,滿心盤算對金大計,夜裡輾轉難眠,這張床及時出現,簡直是要芝麻送西瓜,救命仙丹吶。
昨天呂襄譯又進宮,笑咪咪地向皇帝討個御筆,什麼「天下第一床」,約莫是要開舖子大發利市吧。
這種事也只有他敢向皇上要求,不過是幾個字罷了,皇帝自然應允,卻提出條件,要他月年春天下場參加會試。
那傢伙軟泡硬磨,磨不過皇帝,勉強咬牙應下,還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嘴,「如果襄譯沒考上,皇姑丈可別罵我。」
皇帝不同他置氣,淡淡回道:「不罵,罵什麼呢,考不上就把牌匾給拆了當柴燒,不就得啦。」
這件事令皇帝對璟睿相當滿意,他口風緊,連最好的朋友也沒有透露朝廷改變襲爵制度的決心。
「確實,她古靈精怪,滿腦子稀奇主意。」璟睿附和。
「聽說襄譯生病,到莊子上休養,連平王妃都跟過去照顧,是真是假?」
「假的,藉由生病,襄譯方能將王府庶務丟回去,他得卯足勁兒準備會試。」講到後面,璟睿忍不住笑了出來。
「有這麼聽話?好!下次碰著襄譯,幫朕傳句話,讓他再送上幾張彈簧床,我讓皇后、太后都給他的鋪子寫匾額。」
「稟皇上,嚴格來講,那間鋪子不是襄譯的。」
「不是他的?那他為誰辛苦為誰忙?」
「鋪子的正主是小魚——擺弄出彈簧床的丫頭。」
「小魚?這名字倒有趣。」
「她姓余,單名敏字,我們習慣喊她小魚。」
「一個丫頭哪來的本事開舖子?」還不是得靠襄譯出手,恐怕是借個名吧,皇帝心想。
「起初我們說好,我與襄譯各佔鋪子四成股,小魚佔兩股,但襄譯和小魚打賭輸了,她拿走六成股份,我和襄譯各佔兩成。」
打賭?皇帝撫鬚而笑,這丫頭聽起來挺有趣。「說說,他們打什麼賭?」
「賭小魚能讓一張薄紙撐住硯台。」
「怎麼可能?她辦到了?」皇帝直覺問,但……當然辦得到,否則怎能拿走六成股份。
皇帝換句話問:「她怎麼做到的?」
「容微臣為皇上示範。」
「好。」
璟睿搬來兩張圓凳,將白玉紙前後折成波浪狀,放在兩張圓凳中間,再將硯台擺上,果然白玉紙穩穩地將硯台撐住了。
在皇帝的驚訝目光中,璟睿取下硯台,將裝滿茶水的壺和杯子往上頭放去,一樣擦得住!
余敏是這樣解釋的——慣性矩可以抵抗更多的力,當高度增加十倍就可抵抗一千倍的力。這解釋似乎很清楚,但他和呂襄譯聽得一頭霧水。
「這個賭,你們輸得不冤枉。」皇帝撫掌而笑。
「可襄譯覺得冤,不服輸,他們又賭了算學,各出五道題,襄譯用算盤,小魚用紙筆計算,看誰先把十道題目答完。」
「這次小魚可笨了,襄譯那手算盤連戶部尚書都傻眼的。」皇帝說道。
「襄譯也覺得穩操勝券,沒想到輸得更慘。襄譯還想耍賴,小魚笑著說:「沒關係,起手有回大丈夫,身為男人,一輩子不對女人耍幾次賴,怎能算得上英雄好漢?往後小魚會好好向世子爺學習,學著讓臉皮厚得像爺這般有創意,活著才有勇氣。」」
璟睿的話逗得皇帝呵呵大笑。
「這丫頭確實有趣,找個機會把她帶進宮裡,讓朕瞧瞧。」
「臣遵旨。」
璟睿退出御書房,今天待得太晚,宮裡有讓他留宿的地方,但他心神不寧,還是決定回睿園。
宮裡已經下鑰,他央求秦公公幫忙,才能順利出宮。
沒想到呂襄譯竟在宮外等他,這人應該在王妃的陪嫁莊子上「養病」才對,怎麼會等在這裡,莫非真讓他料到,有事發生了?
璟睿快步迎上,表情凝重地問:「你來等我嗎?什麼事?」
「上車再說。」呂襄譯一把將他拉上車。
車行轆轆,呂襄譯遞了杯茶給他,璟睿急問:「有什麼事快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