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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夏娃

  「此時此景,妳還有心情說笑!」他忍不住斥罵。「到底傷了哪裡?」

  「這裡。」她指著左腳腳踝。

  天色暗,無法看真切,但他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稍微撩高她的裙襬,伸手摸了她的腳踝,發現腫了一大塊,她的腳板也呈現不自然的彎曲,也許連骨頭都折斷了。

  羅雋將她橫抱起,動作體貼溫柔,她不由得呆呆將他凝望。

  也不知為何,明明痛得天昏地暗,她的心情卻莫名地開朗了不少。

  折出小徑,原來丫鬟和侍衛全被他遣退在此。他立刻傳了命令去請大夫,親自送她回府。

  只因他當時在場,對她保護不周,令她出了意外導致腳踝受傷,大夫要她一個月不能下床行走,他深深自責。隔日一早,他登門準備向二皇兄解釋致歉,同時探視皇嫂傷勢。

  但是,安親王昨夜未回府,至今不知妻子受傷之事。

  總管請示王妃後,將德親王請入榕園。

  榕園裡,百花繁開,春色盈庭,美不勝收。羅雋駐足瞇眼看了一會兒,總管等在一旁,幾名丫鬟已經在屋外迎接,一見德親王大駕,立刻過來見禮。

  小虹負責迎德親王爺入內。

  為了見他,孫少帆還特地梳妝打扮,讓一名有力氣的丫鬟背出來前廳。

  他進門,她已坐在窗前臥榻上,身上蓋著薄被,絲巾遮去半張容顏,在丫鬟面前,和他寒暄招呼,請他坐。

  更早之前她已經聽總管說明德親王來意,因此說道:「天色昏暗,陌生之地,妾身一時大意,非皇叔之責。」

  羅雋看見她眉心緊鎖。想起昨日大夫提到傷處會有數日疼痛,必須忍耐。也許他不該過來打擾,該讓她好生休養,但是他卻又牽掛她傷勢。他開口想說些話,忽然瞥一眼她身側丫鬟,沉聲教訓道:「安親王妃對花粉過敏,妳們卻放任滿園春景,如此遲鈍!」

  小虹給嚇到,慌忙跪下。

  「傳本王之令,命總管速將府內所有花種移走!」二皇兄竟如此不關心她的身子。

  「是……奴婢遵命。」小虹畏顫顫,起身連忙小碎步跑了出去。

  孫少帆因傷痛,影響思緒,一方面也得給他面子,等到小虹離開,她才歎息說:「花本無罪,是我不要他們這麼做的,你不該責怪小虹。」

  休說她非真正的安親王妃,此處並非她久留之地,她也不想為她一人,破壞眾人雅興,況且繁花無辜。

  「花無罪,那麼,二皇兄身為妳的丈夫,對妳有照顧之責,妳為何也不要總管去找他回來?」他責問總管,才知是她阻止。

  「王爺外出,定有要事。妾身只是小傷,怎可勞駕王爺特地趕回來。」

  他為她心有難平,她卻心向丈夫,為二皇兄說話,百般體恤,溫柔情意,聽來格外刺耳。又見她頻頻鎖眉,忍著疼痛,他歎息一聲,開口道:「妳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這麼快?」猛然脫口而出,嬌聲裡充滿不捨之情,自己也嚇了一跳,孫少帆頓時羞紅了臉,幸虧有面紗掩去一張赧顏。她垂眸補充道:「妾身失禮,未請下人奉茶。」

  他默默凝視她,眼底一片郁色,胸膛悶著沉重鳳。倘若他真為她著想,早應該為她找回二皇兄……他仍無法將她當作皇嫂看待,他仍存私心,不想二皇兄碰她——

  他心底一凜,為自己心存不善可恥,面色冰冷,轉身正要離開。

  「哈啾!」她望著他的背影,本欲開口,忽然打了噴嚏,眼眶濕紅。

  他回頭,看見窗外一群僕人已經開始動工挖掘花木,春花粉塵漫天,她坐在窗邊,窗門未關,嚴重受到影響。

  一雙濕紅的眼濛濛地望著窗外騷動,抬起手來,長袖滑落,她想把窗子關上,奈何她坐在臥榻邊緣,非得移動身子才構得著。「哈啾!哈啾……」「我來。」羅雋走回,來到她身邊,傾前越過她,伸出手關上兩扇往外推的窗子。

  她望著昂藏身軀的陰影將她籠罩,心跳忽然加快,雙靨泛紅。

  「哈啾!……謝謝你。」

  「舉手之勞。」

  「哈啾!哈啾!」糟糕,過敏一犯就停不下來。

  「妳還好吧?」他憂、心地望著她,一聲歎息,伸手將她從臥榻上抱起,「窗邊粉塵多,我抱妳回房裡休息。」

  「哈啾……」她縮在他寬闊的胸膛裡,一雙水蒙眼兒凝視著他的下顎線條,心裡一陣暖熱,嘴角掩不住上揚。

  自來京城,一直受他幫助良多。

  初時,因對他認識不深,有所誤會,還曾經厭惡他。他倒是個有胸襟之人,不曾與她計較。

  後來她從黑盤口中方知,他幾次與她「巧遇」,正是擔心賢親王擒「喜兒」做餌,破壞安親王喜事,引來兄弟紛爭,也只有他親自出面才震得住賢親王手下,所以尾隨是為保護她,不做非分之想。全是他們做手下的,隨意忖度主子心意,那天才有熱心撮合之舉,引來她誤會……說是誤會,也不盡然,否則那天在馬車上,他也不會吻了她。

  只是,任她千思百想,也想不到他會是羅非的兄弟……現在仔細看來,兩人五官是有幾分像。

  羅雋把她放入床裡,這時才發現她癡視的目光。他緩緩扯起眉頭,遮住她的眼睛。

  「…妳休息吧,我走了。」他緊握了手,轉身跨步離去。

  她眨了眨眼睛,一顆心莫名地跳得好快。

  柔柔春風來,空氣清爽了許多,她不適的症狀減緩了,待在房裡不用再整日戴著面紗。受傷以來半個多月,她那掛名丈夫羅非只進了榕園三次,善盡了關心問候之責,吩咐下人對她好生照顧,接下來又不見人影。她用鳳紫鴛的身份當了假王妃後,真正的鳳紫鴛就住回了原本的小宅院,繼續做她的「孫少凡」,在彼此約定的時間裡,使用瞬移能力回來看她。

  鳳紫鴛一見她受傷,憂心仲仲。

  她知道鳳紫鴛一定是馬上聯想到賢親王了,她只得把羅雋扯進來,證明這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接下來,鳳紫鴛每天都會找時間過來看她的傷勢。她的醫術是比一般大夫高明多了,減輕了她不少疼痛的症狀,傷勢也復原得比大夫說的還快。

  這段日子,還有一個人天天過來探望,那就是羅雋。

  他已不像早前看著她時,總是鎖眉繃臉。最近他好像已經調適了心情,接受她是皇嫂的事實,對她恭敬有禮,態度和善。

  他總是過來看看她的傷勢,詢問她的需要,淺聊幾句便如坐針氈起身離開,擺明了上門探視她,只是基於一份責任感。

  「唉…」天天臥在床上,躺得她腰酸背疼,當個傷者也真痛苦。

  「皇嫂哪兒不舒服嗎?」礙於她受傷,一堆繁文耨節全省略了,羅雋也不要她為了他來探視特地下床,影響傷勢,因此每天都進入內房來。

  孫少帆坐在床上,本來一雙柔媚的大眼睛,如今添了愁煩,瞥了他一眼,眼角餘光掃到總是隨侍在側的小虹丫鬟,無端端又是一聲長歎。

  「唉……」她翻了個身,背對兩人。

  羅雋遠遠地坐在窗口邊的椅子,聽她哀聲歎氣沉默不語,本來無波無紋的神情起了變化,眉心揪起憂慮,話到喉嚨,啾了丫鬟一眼。

  「小虹,妳到外頭去。」

  「是。」

  他等小虹出去,才站起來,靠近床沿,關心問道:「妳怎麼了?」

  她側臥背對著他,聽他貼近的聲音,這才坐起身子,抬起臉兒來。

  柳眉粉黛,星眸流轉秋水,羞靨嬌紅,櫻唇皓齒,沒有了紗巾遮顏,天賜的絕色芙蓉面,有如一朵生在巖壁的嬌花在他面前綻放,看得他心神蕩漾,癡癡瞇視,卻知高攀不得,黯然神傷,撇過臉去。

  「唉!」她一聲歎,掀開被子,挪著嬌軀下床。

  羅雋瞥見她的舉動,面露不悅,斥聲道:「不許下來!」她坐在床沿,移著那只受傷的腳,對他的話充耳未聞,哀怨道:「遠嫁來此,無親戚朋友,我本有心理準備忍受孤寂,自尋娛樂,但是天天躺在這兒,面對牆壁,哪兒都不能去,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快悶出病來了。」

  聽她可憐話語,他想到二皇兄的無情,自己又為私心不曾真正為她說話,不禁心軟。

  「妳傷勢未癒,走動不得,別下床。」柔了聲調,出手阻止了她,同時又道:「妳想解悶,有小虹,還有一群丫鬟陪妳,怎麼會沒個人呢?」

  她轉頭望著落在肩膀上的手,他的手指修長,指力輕輕透過衣料施來陣陣溫熱,她的心跳又莫名加快了。

  「府內上下,哪個人不是把我當主母看。每個都對我俯首帖耳,唯唯諾諾,不敢違拗,我能找誰說?」選擇刻意忽略那份浮動的心情,她若無其事移開目光,繼續抱怨。

  玉面流露理解,明白她說的也是實情,但卻是無解,只能相勸。「妳再忍耐數日,等待傷勢痊癒吧。」他放下手,負手挺胸道。她抬頭望他,忽然開口:「羅雋,我可以看你的收藏嗎?」他為了收藏天下玉石,開了古董店,想到那塊凝香玉已經令她嘖嘖稱奇,她更好奇他還藏了多少寶物,趁她在京城期間,開開眼界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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