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嘯天鎖住她的眼,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原來他這些年不是不懂得笑,只不過沒遇到讓他微笑的人罷了。或者,他漠然的性子早已因為前陣子的經歷而有了轉變呢?
「夫人果真好心腸,算我南宮嘯天祖上積德。」他鳳眸微揚,眼裡帶著一分笑意滑過她圓桃似紅顏。
他祖上有沒有積德,她不知道,但她鐵定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要光溜溜地躺在浴池裡,等著讓人一覽無遺!金映兒瞪著他,嘴角抽搐兩下,連忙咬住下唇,免得自己口吐惡言。
「奴婢幫夫人著裝。」春花、秋月進門,恭敬地站在浴池邊。
金映兒瞪他一眼,一動不動地泡在浴湯裡,一副南宮嘯天不走人,她就要與此池同生滅的壯烈模樣。
南宮嘯天嘴角一揚,轉身離開。
他可不想逼人太甚,她若狗急跳牆,他便少了逗人樂趣。橫豎他有的是時間和她耗,不差這一時。
「夫人剛才看見老爺笑了嗎?」秋月拿起一塊大布巾,將起身的金映兒密密裹於其間。
「有嗎?」他不是從頭到尾都擺張冷臉嗎?
「奴婢們還沒見過老爺笑呢!可見老爺心情大好,必定是很喜歡夫人哪……」春花喳呼地說道。
哈!想不到騙子到處都有。金映兒一挑眉,好笑地望著春花興奮模樣。
被南宮嘯天那對冷眸一瞄,她後背冷汗直冒、心裡發火直噴,真不知道她們是哪雙眼睛壞掉了,居然說他對著她笑。
人長得好,就是佔便宜,隨便一回眸,旁人便要驚艷。
南宮嘯天若是真笑了,也是冷笑,笑她的手足無措吧!
婢女們為金映兒穿上一件蓮紅交襟綢衣,繫上一條四瓣金蘿裙,腰纏金絲繡帶,肩披薄紗披帛。
「這是什麼衣料?」金映兒對於身上柔軟觸感甚是好奇。
「這是三梭布,是現下最特別的棉織衣料。」春花好奇地看她一眼。
「我們府內女眷只許著絲衣,怕傷了肌膚。」金映兒眼也不眨地說謊。
春花點頭,扶起她走向房裡。
金映兒自忖身強體壯,實在不需要人家扶,不過一想到南宮嘯天還在房裡等她,便開始覺得有點腿軟,也就任由春花扶著。
一入屋內,但見南宮嘯天倚在靠窗長榻邊。已換下新郎紅袍的他,穿著一襲玄青色長衫,襯得他身形修長、杏眸璀亮,看得人……
金映兒低頭蹙起眉,不明白心臟為何猛跳。
「奴婢為夫人塗上茉莉香油。」秋月讓她在梳妝鏡前坐下,取出象牙梳櫛梳理她的髮絲。
金映兒望著銅花鏡裡一身華服,雙眸氤氳、頰生桃花,髮絲似雲的女子。她瞪大眼,懷疑自己眼花了。
果然人要衣裝啊!她從沒見過自己這般嬌艷姿態。
南宮嘯天彈了下指,婢女們送上一壺茶。
「這是老爺請人特別為夫人煮的蘭香茶,乳汁一斤加上好茶葉,再添蔗糖,熬煮一日,一滴水也不加,喝來特別香醇。」
金映兒喝了一口,圓眸頓時亮似天上月兒。
「乖不嚨咚,這東西怎麼這麼香濃啊!」只覺得口中儘是香氣,久久不能散去。
「夫人說什麼?」春花噗地一聲笑了出聲。
金映兒斜眼瞄向南宮嘯天,只見他那對井深眸子竟漾著笑意。
天啊!他真的在對她笑。金映兒別開頭,撫著微熱耳朵,自顧自地說道:「『乖不嚨咚』是我奶娘家鄉話,她每回吃到好吃東西時,總要說上這麼一句。」
「你奶娘還在世嗎?」南宮嘯天看著她那對染了櫻花紅的耳朵,他自長榻起身走到她身後。
春花、秋月互看一眼,連忙無聲地退下。
「她早已仙逝。」金映兒低頭長歎一聲,因為她根本沒有奶娘。
下一刻,她的臉龐被挑起,迎上南宮嘯天讓人驚艷的美貌。
他的指尖拂過她小巧下顎,她感覺耳朵灼熱,臉龐卻變得蒼白無比。
「要……要……開始洞房花燭夜了嗎?」她的迷香還沒擺放就緒,難不成真要束手就縛、任他擺佈嗎?
她很快瞄了一眼綠包袱,想著該如何走到那兒。
南宮嘯天黑眸瞅著她,忽而低頭——
吻住她的唇。
金映兒睜大雙眼,與他對峙。他的舌尖像火,肆虐過她的唇間,那過分親密的唇齒相觸讓她頭昏。
他身上的冷香味道隨著兩人的親近而佔領她的呼吸,她四肢無力,不得已只能勾住他的頸子,好支撐無力身子。
「啊!」她被南宮嘯天打橫抱起,走向鋪著大紅刺繡的床榻。
金映兒頭才一碰到玉石枕,全身便不自覺地擺出防備姿態。也許她可以趁他脫衣服時,先踢倒他、再給他兩拳打昏他……
南宮嘯天傾身而下,雙唇貼在她一對珍珠珥飾間,淡淡說道:「早早歇息。」
金映兒顧不得自己嘴巴合不攏模樣鐵定又呆又蠢,脫口說道:「你……不是……我們……沒有……」
「娘子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圓房?」他的大掌探入她的薄衫下,覆住她柔軟左胸。
金映兒感覺到她的心跳撞擊著他手掌,他的指尖在她肌膚撫愛地撩動著,讓她心跳更劇。
她皺眉瞪他,貝齒緊咬著唇,在心裡把他的手砍成一百零八段。
她日後如果不趁著迷昏他時,折了他的手,她就跟著他姓南宮!
「娘子怎麼一臉凶神惡煞?」南宮嘯天長指揉過她緊蹙眉心。
「奴家一切以夫君為主。」呸,她明天就下迷藥迷死他。
金映兒努力擺出被自己夫君輕薄的開心姿態,無奈嘴角太僵硬,連假笑都抬不起來。
「夫人如此通情達理,即便是我日日宿於他房,你應當也無妨,對嗎?」
「那是自然。」她求之不得哩。
「那便如夫人所願。」
南宮嘯天指尖滑過她的櫻唇,在聽見她的磨牙聲後,他大笑著走出房間。
金映兒看著他的背影,覺得這人簡直莫名其妙。不和她洞房花燭夜,卻是又親又摸地什麼都做足了,難不成是來驗貨嗎?
不管了,總之她今晚逃過一劫了。
快步走到包袱邊,原本是想將迷藥藏在身上,可想到南宮嘯天方才肆無忌憚地胡亂碰觸,她暫時打消了這個主意,暫且將迷藥塞在床榻一處隱密角落。
至於蔡利給的那包毒藥,她將它塞在包袱最下方。
她應該要不了幾天就能從這裡溜出去救她爹了,幹麼鬧出人命?
當下之計,便是好好瞭解一下環境,萬一苗頭不對,她才有法子逃之夭夭。
金映兒將長髮紮起高束於肩後,吹熄屋內數十盞燭火。在確定沒人會來干擾之後,她偷偷溜出房間,趁著四下無人時,撩起裙擺爬上一棵大樹。
接著,她像只靈巧小猴地從樹端溜上屋頂,居高臨下地一望——
乖不嚨咚,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大的府邸!連綿不絕的廊廡,簡直像是皇帝的三宮六院。
誇張的是,府邸裡頭竟然還有個可以划船的水池,難怪公孫縣令不敢得罪南宮嘯天。
瞧瞧庭院間那些亮晃晃的巨炬燈台,她敢說皇宮也不過就是這般氣勢吧,一夜也不知道要用上幾斛油呢!
她踮著腳尖,沿著屋頂而行,時而俯身趴在上頭,細聽了一些府內僕役們的秘密。
遠遠傳來敲更的聲音,她打了個哈欠。這一天黎明即起,還真是累了。
她溜回房裡,整個人倒回榻間,只覺得枕頭鬆軟,被褥軟香,眼才一閉,便睡了個人事不醒。
沉睡的她完全沒發現,南宮嘯天曾經走回她床邊,取起她的包袱,仔細地檢視一番,並將裡頭藥粉分別都取了些出來後,才又放了回去。
之後,南宮嘯天站在床邊,仔細地瞧了她好一會兒,才又轉身離開。
第3章(1)
金映兒這一覺睡得酣甜,醒來時就連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她伸了個懶腰,滿足地睜開眼。
「夫人醒了。」春花及秋月正站在床榻邊,微笑地望著她。
金映兒怔怔看著她們,半天時間還回不過神來,以為自己在作夢。
「夫人奔波數日,累壞了吧?廚子已經替你準備了早膳。」春花端過一杯溫水,笑嘻嘻地說道。「夫人喝點蜂蜜水潤喉。」
「夫人請醒眼。」秋月遞過一隻溫巾。
金映兒慢慢醒來,眼見推辭不了,乾脆把自己當成皇后娘娘,由著兩人伺候。
「現在是什麼時辰?」金映兒問道。
「巳時過了一刻。」
「都快午時了,怎麼沒叫我呢?」她以後進棺材後,能睡的時間可長了,她才不想睡這麼久!
「老爺吩咐不許吵醒夫人。」
金映兒一躍起身,春花秋月甚至還沒看清楚她是怎麼下床的,就看到她走到梳妝鏡前,很快地盥洗完畢。
「過來幫我梳妝吧,今天不是要拜見高堂之類……」金映兒小手胡亂一揮。
「老爺雙親已逝,亦無手足。夫人忘了嗎?」秋月問道,馬上走到她後方為她盤起髮髻。
「我沒忘,只是以為至少會有些親戚之類的人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