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家人在內,沒有人知道她在為一家童書出版社寫稿。
她出版過兩本童書,完全是走可愛路線的,簡單的童言童語故事搭配色彩豐富純真的插圖,生動有趣地引領著小朋友遊歷神奇的童話世界。
一本是「大熊媽媽烤蕃薯」,一本叫「小花貓與一條魚」,對,都跟食物脫離不了關係。
這兩本童書都是教導小朋友要乖乖的吃飯,不可以挑食,還有保持良好的餐桌禮儀,這點她還怪心虛的,只能說和小朋友共勉之。
「大熊媽媽烤蕃薯」賣得不錯,「小花貓與一條魚」賣得更好,雖然童書市場比不上其它文學作品來得暢銷,但是萬小草已經很滿足了。
因為她是很快樂的寫童書,真心希望和小朋友分享他們聽得懂,而且非常有意思的小故事。
……小蜈蚣多多問池子裡的小魚貝米:「嘿,你有沒有看見我的新鞋子啊?」
「你指的是哪一雙?」小魚貝米抬頭看著小蜈蚣的腳,吐著泡泡問。
她寫著寫著,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梳妝台上的電話響了,打斷了她的思緒。
「討厭。」她歎氣,只得起身把計算機放在沙發上,小跑步要過去接電話。「噢,好痛……什麼東西啊?手機插座怎麼會在地上?」
也許她真的該認真考慮一下整理房間的事了。
但是越過重重險阻,接起電話以後的萬小草霎時又忘了整理房間這回事。
「喂?」
「小草,你下午有沒有要出去?」萬小花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
「沒有哇。」她拉過梳妝椅坐了下來,把壓住電話半邊的「台北美食手冊」移開,突然發現底下居然有一塊薄荷巧克力糖。
這可是年輕嬸婆上個月跟叔公回台灣探親,特地買給她的比利時經典巧克力,她還以為自己當天就全吃光了,沒想到還有一塊漏網之魚躲在這裡。
她歡天喜地的剝開美麗的包裝紙,把巧克力放進嘴裡,入口即化的絕妙濃醇芳香好滋味瞬間在口腔散發了開來……唔,真好吃。
因為被薄荷巧克力吸住了神魂,所以萬小草完全沒有聽清楚姐姐說話的內容,只是唔唔含糊應聲,隨便亂點頭。
「……反正就是這樣,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哦!」
「好……」她吃完了巧克力,意猶未盡的舔舔嘴唇,這才把注意力移回姐姐的話上,「誰?」
「誰是誰?」萬小花茫然的問道。
「你剛剛跟我說要招待誰?」她頓了頓,內疚地道:「對不起,剛才我沒有聽得很清楚。」
「萬小草,你是根、本沒在聽吧?」萬小花怒氣衝天。
「對不起——」
「總之,等一下財務長會去你房裡拿東西,記得要好好招待人家,知道嗎?」
「等一下!」萬小草活像好好在路邊睡覺卻突然被腳踏車輾到的青蛙,又驚嚇又氣憤地叫道:「為什麼是我?他要來拿什麼東西?幹嘛要進我房間?我招呼他幹嘛?」
「我早上把一份很重要的資產評估文件忘在你房間裡了,那是香港分公司的,今天一定要交給財務長過目才行,可是我人現在在台中,根本沒辦法回去拿。」萬小花捺著性子說。
「台中?你幾時去台中的?」不對,那個不重要。萬小草驚慌又緊張地問:「就算是這樣,也不能叫他來拿呀,『萬人迷』裡員工上千人,你隨便叫一個人來拿就好了,為什麼要叫他?他不是財務長嗎?有這麼閒嗎?」
「這份文件是機密,機密你懂不懂?又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叫人去拿呢?反正你就在家裡等著他來拿文件好了。」萬小花忍不住碎碎念,「你知道我可是說了幾卡車的好話,才說動人家親自上門的,你千萬不要再把人家嚇跑了——」
「我幾時把他嚇跑了?」她不是滋味地道;「還有,就算文件很機密,那我幫你送去公司給他,這樣可以了吧?為什麼要進來我房間拿?」
「問題就是我不知道忘在你房間哪裡了。」萬小花的聲音有點無辜又心虛。「不要再囉唆了,就這樣決定了,拜拜。」
「萬、小、花!」
電話那端傳來嘟嘟嘟斷訊聲,她那無情的姐姐無情地掛她的電話。
「幹嘛把事情搞的這麼複雜啦!」萬小草煩惱地掛上電話,方纔的好心情全不見了。
小花擺明了要她嘛,明明知道叫一個大潔癖來她房間找東西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反正她是已經這樣了,對於自己品味獨特的生活秩序非常習慣,但是那位英俊嚴肅到令人打哆嗦的財務長來,不知道又會不會看她不順眼了?
煩呢!
嘴巴上說煩,可是遲鈍又皮功一流的萬小草還是繼續黏著妙鼻貼,回到沙發裡捧起計算機,寫她的童書——
……小蜈蚣多多抬起了它所有的腳,得意地笑說:「每一雙都是新的哦!」
小魚貝米羨慕得不得了,轉頭跟魚爸爸大喊:「爸爸,爸爸,我也要買新鞋!而且要跟多多一樣那麼多,要一百雙!」
可是一回頭呀,就看到魚爸爸嚇到翻白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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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文剛滿臉戒慎地佇立在萬小草的房門口,內心正激烈交戰著究竟要不要進去。
他到底是著了什麼魔?才會答應董事長那個蹩腳又漏洞百出的要求?
當然不是因為她的妹妹,那個生活在粉紅色夢幻世界的幼稚小女生,而是因為那一間始終無法自他腦海逐出忘懷的髒亂房間!
他開始有手癢的衝動,真想要一鼓作氣把垃圾統統自房裡掃出去,將所有亂丟一地的雜物排列擺放整齊,還有……
「你還真的來了。」一個慢吞吞的聲音響起。
司徒文剛猛然回神,瞪著臉上貼著妙鼻貼,劉海束起,露出張光滑小臉卻活像白鼻心的女人。
噗!
他極力憋住才沒有嗆笑出聲,但英俊的臉龐微微扭曲。
「請問你那個是什麼表情?」萬小草懷疑地看著他。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緊咬著牙根將笑意強嚥回去,冷靜地道;「我來拿東西。」
「我知道。」她看起來想歎氣的樣子,「請自便。」
司徒文剛遲疑了一下,警戒謹慎地移動腳步,緊皺著眉頭走進她的房間。
唉,真是一大折磨。……
他甫踏進屋裡就踩到一個不明物體,被尖銳咻的一聲驚僵住了身體,惱怒的
往下一看。
皮卡丘?!
「你都幾歲的人了還在玩這個?」他彎腰抄起那只笑容滿面的黃色毛茸茸布偶,眼角忍不住抽搐。
「你對我的皮卡丘有什麼意見?」萬小草連忙把布偶抓回懷裡,保護性地緊摟著。
「我對你的布偶沒有意見,我是對你有意見。」他沒好氣地回道,眼神銳利而不悅。「你今年有二十了吧?不務正業無所事事游手好閒也就罷了,還把自己的房間搞得亂七八糟鬼見愁,現在又玩小孩子的布偶裝可愛……」
「你那麼氣幹嘛?」她納悶地望著他,一頭霧水。
而且有必要用到「鬼見愁」這個字眼嗎?
「我哪有氣?我從來不生氣的,我只是受不了你對自己脫序的行為一點認知都沒有!」他咬牙切齒的吐出話。
「你這裡……」她努力踮高腳尖,伸長了小手碰了碰他的頸項邊。「青筋都跑出來了。真的不生氣嗎?」
「我的青筋一點問題都沒有!」他恍若被電著了般,胸口一蕩,緊急後退了一步。
但在萬小草的房間裡是絕對不能掉以輕心,尤其是貿貿然往後退。
果不其然,他腳下絆到了一隻胖呼呼的小豬撲滿,接著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後仰,萬小草反應可快了,迅速抓住他的手臂……然後就和他一起摔了個乒乒乓乓,慘不忍睹。
司徒文剛眼冒金星暈眩地望著天花板,一雙長臂保護地攬住她,任憑自己充當肉墊——不過拜她所賜,他胸腔裡的空氣全被她撞出來了,咳咳咳。
「你還好吧?你沒事吧?會不會很痛?有沒有撞到?」萬小草趴在他堅實溫暖的胸膛上,緊張慌亂地捧著他的臉不斷左右地搖,口裡一迭連聲的問,「暈不暈?睜大眼睛看我——這是幾根手指頭?」
他眨眨眼睛,「嗯……」
「天啊!慘了慘了慘了,你腦震盪了!」她驚慌失措得快哭出來了,眼圈紅紅的,小手緊緊捧著他的臉,「怎麼辦?怎麼辦?拜託你不能死啊!」
「可不可以……」
「小花一定會打死我的,嗚……還有我的垃圾堆變成犯罪現場了,我不想要變成殺人犯啊!」
「你可不可以……」
她開始吸鼻子,哽咽道:「什、什麼?」
「你可不可以先起來再說?」他的頭很暈,但是胸口怦然劇跳得更加厲害,尤其是她軟軟的身子就趴在他的胸口,淡淡的牛奶香皂氣息不斷侵入他的鼻端,在他心頭撩起了陣陣奇異騷動感……而且糟糕的是,他身體某個部位迅速堅硬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