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筱小對著他的笑臉,一顆心直打顫。
她想,只要真能借到銀子,就算最後還是會被他殺了,起碼能給阿爹一點安家費。她一臉痛苦地開出價碼。「呃……五十,不!一百兩好了。」
只見他依然笑得很迷人,她只能嘿嘿乾笑兩聲,其實心底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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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的後台,蕭筱小抱著一疊腳本,唉聲歎氣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余蒨兒抱著琵琶進來,關心地望了她一眼。「筱小,你爹身體還好嗎?」
「嗯,昨天我又抓了幾帖藥,爹吃了有起色了。」藥雖然貴,但倒是真的有效,不然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可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余蒨兒又好奇地看她一眼。
「喔,我有其他煩心的事。」蕭筱小走到門邊,掀起簾子,看了看茶館裡的人。因為沒有看到預期的身影,心底稍稍放鬆了。
「筱小,你是不是缺銀子?我那邊還有一點積蓄,可以借給你……」余蒨兒聽說她爹的藥費很貴,一帖藥就要五兩,普通人家哪吃得起這等藥。
筱小搖了搖頭。「我借到錢了,應該夠我爹把病治好。」
「奇怪,這兩天你為什麼不再說平郡王的段子了?這兩天客人都很失望,來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少了。」余蒨兒有點不解。
蕭筱小看了她一眼,又歎了口氣。「我覺得老是說些沒有根據的傳言,對這社會風氣不大好,決定還是說些忠孝節義的故事,比較能教化人心。」
「可是老闆好像……」余蒨兒還沒說完,茶館老闆就掀開簾子進來了。
「蕭老師傅!」茶館老闆一見到蕭筱小就嚷嚷道。「今天你可得好好表現,否則客人都跑光光啦!」
「老闆……」蕭筱小看了一臉氣急的老闆猛皺眉頭。「這個……有點困難。」
她拿人錢財,怎麼還能道人長短?那天她被抓進平郡王府,出來時懷裡還真拽著一包銀子,正是平郡王樊仰極借給她的。現下哪還有膽再賺這種錢?
就算王爺沒借她錢,再繼續說那些故事,被抓去也只是早晚的事情。所以雖然銀兩討人喜歡,她卻沒辦法多賺哪!
「困難?哪來的困難?!」茶館老闆受不了地說。「當初我讓你五五拆帳,可不是為了小貓兩、三隻的生意。你再這樣下去,可沒辦法給你這麼好的待遇了。」
「老闆,你說些忠孝節義之事不好嗎?平郡王的故事大家都聽過了,再說也沒意思……」蕭筱小努力想找出說詞,打動老闆。
誰想到茶館老闆一點都不領情。「忠孝節義?呿,有錢才有義,沒錢休怪我無情無義。今天,就今天你一定得好好表現,否則別說五五拆帳,連三七都不給你。」
「老闆,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再說前幾日的銀兩都還沒給呢!」蕭筱小抗議。她被抓進王府那天,老闆根本沒把工錢給她,這兩天也只給了她一些碎銀,說是生意不好。也不想想她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在賺錢的,老闆真沒良心。想到此,她眼前又浮現樊仰極那似笑非笑的臉了。
「你今天好好表現,我就一併把工錢給你,否則……哼哼!」老闆吭了兩聲就走了。
「喂!」蕭筱小氣結地望著老闆的背影。「真是變臉變得比什麼都快。」
「筱小,這可怎麼辦?你要不要再說個王爺的段子,就算舊的也成,大家就是愛聽……」余蒨兒在這茶館賣藝貼補家用已經很久,很清楚老闆的性格,對方可是個標準的生意人。
「可是……腦袋跟銀子,你說要選哪一個?」蕭筱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著臉說。
「什麼腦袋跟銀子?」
「算了,時間到了,我們先上場吧!」如果今天那個債主沒來,那她可以考慮說一點不指名道姓的「王爺」故事。
余蒨兒只好拿起琵琶跟著上場。
一站到台上,就可以感覺觀眾少了很多,原本都高朋滿座的茶館,如今只剩五成滿。
蕭筱小一見到角落那一桌今天沒人,偷偷鬆了口氣。這兩日,樊仰極天天上茶館來,他總是坐在最後面那一桌,也不喝茶,也不聽書,手裡就拿著一本書,或是搖著把折扇,目光甚至不放在台上。就算他看起來沒在聽她說書,但她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
他是來監視她的。
難怪他那天借她銀兩時,會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早知道要天天被監視著,她還不如換個地方去說書,就連裝扮都給換一個,不就得了?
為什麼大家就是只想聽他的故事?真不好玩。
「昨兒個說到這和尚把潑猴從大石底下救出,那和尚才把符咒一撕,頓時飛沙走石,連眼睛都張不開了……」蕭筱小開始賣力地說起故事。
「唉呀,又是這個,聽過了啦!」觀眾開始出現耳語。
「我們要聽點有意思的!」
「要白虎轉世的那個王爺,就說那個吧!」
蕭筱小手裡的醒木舉在空中,拍也不是,收也不妥。正當被群眾鼓噪到想偷渡一點小段子時,那個據稱白虎轉世的王爺,手裡搖了把大折扇跨進茶館。
她的目光對上他的。
樊仰極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望著她,然後緩緩在大漢拉開的椅子上坐下,身上依然是那襲淺色袍子,氣質依然令人髮指的優雅從容。
「筱小?」余蒨兒細聲詢問,不知道筱小是不是要改說平郡王的段子。要改段子的話,連彈的曲子都要變的。
蕭筱小瞪了角落那淺色身影一眼,忿忿地提高嗓音,繼續說下去:「只見飛沙走石,漫天飛舞,頓時間連眼睛都張不開了……」
群眾繼續有人抗議,但她當作沒聽見,提高嗓子把那些「耳語」給壓過去。她邊說邊咬牙,因為那人一臉笑意地望著她,讓她更覺氣憤。
什麼白虎轉世?依她看是掃把星轉世啦!
過了今天,她這活兒八成丟定了,欠他的那一百兩恐怕是還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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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筱小說完了書,下了台,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物品,猜想明天大約是不用來了。
果不其然,老闆很快出現在後台。
「蕭老師傅,等等。」茶館老闆一臉困惑地喊住她。
「老闆?」筱小一臉憂鬱地,大約猜想得到老闆要說什麼了。可是她有什麼辦法?當事人就坐在台下監視她,銀子跟腦袋選一個,怎樣也得選腦袋啊!
「你是不是認得一位十四爺?」老闆壓低聲音問。「這位爺是什麼來歷?看起來是個有錢人,莫非是當官的?」
「十四爺?什麼十四爺?我不認得……」蕭筱小詫異地說。
「那就怪了,那人說他們爺認得你,想找你去他府上說書,怎麼會不認得?我還以為你這兩日生意差到不行,大概沒救了,沒想到還有人想找你去府裡說書……」老闆喃喃自語。原本是打算辭了蕭老師傅,沒想到竟有人要找這老頭去說書,看來還有點行情,貿然辭掉似乎有點不妥。
「十四爺?那人長什麼模樣?」蕭筱小想到某人也是排行十四,難道是他?
「我遠遠看到那位爺一眼,很尊貴的模樣哪!但來跟我說的是他的隨從,一個高頭大馬的大漢。怎麼,想起來了?這爺姓什麼?」結交一些權貴,對生意人有好沒壞,茶館老闆打著如意算盤。
很尊貴的模樣?高頭大馬的隨從?
蕭筱小揉了揉額頭,差點把臉上的顏料也給揉掉了。這人到底想做什麼哪?
「這位爺……很重隱私,不喜歡人家說太多。所以老闆……」蕭筱小有點尷尬地回答。
如果老闆知道樊仰極就是她之前故事裡的那個平郡王,恐怕要嚇得屁滾尿流了。
「好,你去、你快去。那個隨從說了在前門等你,你就從前門出去吧!明天記得來上工啊!」老闆交代著,看在這位爺的分上,他打算多給幾天觀察期,再來決定是不是辭掉這個老頭。
蕭筱小無奈地笑笑,收拾好物品後慢吞吞地走出去。
才跨出茶館,就看到樊仰極身邊的那個大漢站在門口等她,而樊仰極則在前面不遠的書畫攤上逛著。
「蕭……」那大漢拱手,但頓時不知道要怎麼稱呼她。顯然他也知道這個說書老頭是個小丫頭扮的,但是稱她姑娘又不方便,頓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隨便你喊,稱呼不重要。」蕭筱小隨意地揮揮手說。「你們爺是不是很無聊啊?當王爺的成天都沒事幹嗎?幹嘛天天上茶館來?這兒茶又不好喝……」
那大漢聞言差點笑出來。「做下人的沒有權利干涉主子的去處。」
「這位大哥,你叫什麼名字?」蕭筱小看了他一眼,現在覺得他好像沒那天看來可怕了。只要他不再動手劈昏她,什麼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