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告訴我!」
「現在的你,還無法聽懂。」
「那就說到我懂為止!」她吼。
「你對我的感情,使你對自己的防備變弱!」范錯為走過來,彎下腰,雙眼對著她,終於出現情緒,「當初你吸引我的,是你的堅強,你的勇敢,你對自我的保護。我當時看到的你,是一個永遠不對自身困境屈服的女人,如果有人欺負你,你會跳起來打回去,你不軟手,也不過度追打,你活得不卑也不亢。」
「我可以再回到那種狀態。」她吼回去,「那有什麼難的?」
她當然可以,他毫不懷疑,重點是,要花多長的時間?以什麼為代價?
他說過,他不降低對幸福的要求。達不了目標,他情願放手。「我承認我犯了一個錯,我沒想過愛情是那麼強烈的因素,使你失去最大的特質。」
「我可以再變強,我學得很快!」看他不動搖的臉色,她咬牙的問,「你要我求你嗎?」
「不要。」他直起身。
「這件事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沒有。」
她死命瞪著眼前的男人。他還有話沒說,她感覺得出來,可他矢志不說。
也許太累,也許太心碎,也許這個婚姻當時開始得太倉卒,此時太突然的喊結束,早在意料之中,她已經無法去想自己是什麼感覺。
她只知道范錯為爛透了——徹徹底底的爛、透、了!
她不過是搞砸了一件事,他就拿出婚姻來決斷。他欣賞她的時候,急急要娶,不到手不罷休,可當她有違他的意念時,他開口要離,半點機會都不給。
「要離就離!」她抓起枕頭摔過去,「范錯為,我恨你!」
三天後,他們在律師事務所相見。
托他的福,這輩子,她第一次見識到離婚怎麼進行,原來只要夫妻談好,再加兩個見證人簽字蓋章,就能到戶政單位辦離婚。
他們沒有孩子,沒有複雜的財務關係,他自願提供一筆數額不低的贍養費給她。
以她原本的傲氣,當然不會要,但是轉念一想,要結婚的是他,要離婚的也是他,她像配合演出的醜角,何不領錢了事?多筆錢在身上,可以防身。
現實要緊,她收了,反正今生不打算再相見,她的自尊心怎麼抗議也無所謂。
她租了一戶門禁森嚴的單身公寓,才安頓好,便巧遇之前的夜店老闆。
他需要人手,她需要工作,范錯為不再在那裡駐唱,沒啥顧慮。她束起馬尾,穿回制服,繼續端酒,結婚又離婚的經過,僅有范家及少少幾個人知曉。
三個月後,老闆投資鳳凰島,要開酒吧,需要一名信得過的人飛過去監工,她毛遂自薦,即使不曉得鳳凰島在哪,卻也知道,她必須離開有他的土地。
七個月後,酒吧開張,她延長停留時間,監督營運。
九個月後,范錯為發片。不知是誰扯出了那段短命的婚姻,她的名字忽然間家喻戶曉,她的臉出現在各媒體,她的過往與底細被刨出來見天見日,都是不怎麼好聽的傳聞。
故鄉,她是回不去了。
幾經思慮,她把那筆贍養費提出來,投入酒吧運作,她成為合夥人之一,定居鳳凰島。
六年後
酒吧內的氣氛,劍拔弩張。
「蒂琺,寶貝,我為你而來。」范錯為露出氣定神閒的笑容。
蒂琺瞪著他,眼中充滿了震驚與憤怒,「什麼寶貝?別亂叫!我什麼時候讓你來了?」
「看吧,她認得我。」他對那些男人說,「我是她丈夫。」
「前夫。」她忍不住開口更正,「六年前即毫無關係的前夫。」她對那頭頭說,「叫他滾,我不想看到他!」
頭頭狐疑的看看范錯為,再看看蒂琺。傻子也知道,毫不相干的前夫怎會沒事出現在前妻的地盤上?尤其是這種時候。他不是傻子,用膝蓋想也知道,這陌生男人是來救人的。
局勢完全改觀了!頭頭知道。只有蒂琺一個,不難制伏,更不怕她不聽話,女人在先天上有許多弱點,但是多了一個男人,尤其是精壯健實,有膽子只身前來的男人,情況就不同了,一個弄不好,人多的他們會失去優勢。
「把他們鎖進儲藏室!」
蒂琺往前一傾,「等等!讓他出去,這真的跟他無——」她差點衝出去。
旁邊一個男人毫不思索的舉起手中長槍,槍托對著她的側額敲下去。
另一隻手閃電般舉起,及時撐住槍身。
那男人一緊張,觸到扳機,砰砰砰砰一陣亂響,子彈斜向擊出,天花板的碎水泥塊登時崩落下來。
蒂琺被一股力量壓著往下趴,避開那一擊,心臟差點破掉。
落石聲後,一陣濛濛煙塵揚起,半晌之後,現場恢復平靜,所有人陸續起身。
「阿為?」貓著腰的蒂琺,怯怯的抬頭。
只有兩個人沒趴倒,一個是持槍要打她的人,另一個是范錯為。
再看仔細些,那誤觸扳機的男人神色空空,已然被剛剛的變化嚇傻了,而范錯為卻是直挺挺的站著。
他一扯,那把長槍落在他手中,他低下頭說,「我沒事。」
下一秒,七、八支槍口對準他。
蒂琺為之一窒。
頭頭知道,即便在下一秒便奪回主控權,但他們的氣勢已經輸人一大截。與己方相較,這個陌生的男人更能豁出性命。
連命都不要的男人最可怕!他考慮一槍先斃了他。
下一瞬間,范錯為笑了笑,拋開長槍。
「不用麻煩了,我們自己進去。」他拉起蒂琺,緊扣在身邊,用身體替她掩護。
「我帶了交換條件來,等你想好之後,進來找我。」
「錢收買不了我。」頭頭恫嚇。
「其它東西卻可以。你們不出去,不就是還在等某些東西運來嗎?」
那頭頭下巴一緊。
「是什麼東西?」蒂琺警覺的問。
范錯為沒說白,「那些東西被扣住了,不信的話,打電話去確認。」他穩穩的說,「只有當我們平安出去,那些東西才會被放行,你考慮考慮。」
他一拍她的屁股,惹得她回頭怒瞪。「我們走,進儲藏室。」
門關上,天與地,瞬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經過剛剛的生死危機,蒂琺幾乎虛脫。
儲藏室空間不大,只有一條走道淨空,兩旁擺滿了貨物,與外面隔了一扇薄薄的木板門,頂多算是空間的區隔與視覺的屏障,不具任何保護效果。
范錯為把她按坐在一座迭高的酒箱上,背擋在門與她之間。如果外面那些傢伙大開殺戒,他們得越過他的屍體,才能動到她。
蒂琺讀懂他的肢體語言,有點氣,更氣的是,她有點被感動。「你沒有資格出現在我面前,」她恨恨的說,「更沒資格對我擺出保護者的姿態。」
「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誰跟你談資格了?」他一臉無所謂。
她為之氣結。
小空間裡,空氣不怎麼流通,屬於他的味道很快就擴散開來,氣味讓一切有了實感。
第7章(2)
蒂琺怔怔然的看著他。
范錯為,她的前夫,曾經被她暱稱為「阿為」的男人,站在面前。
見到他,她很驚訝,又不太驚訝。驚訝的是,他竟然出現了,就在她遇險的時候;不驚訝的是他的模樣——她常見到他,藉著電視,藉著刊物,藉著網絡,因此非常清楚他如今的長相。
剛離婚時,她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他的模樣與痛苦記憶鏈接,傷痕太新了,她甚至不願想到他。可是,矛盾的是,又會不時想到他,即便費盡力氣,終於能用理智摒除他時,夜裡的夢仍對他大敞門戶。
抵抗他、抵抗叛節的自我,太辛苦了!她只好悄無聲息的,讓他繼續活在腦海中。
自從他發片之後,她不用費勁找尋,就能從媒體或歌迷的分享中,看到他的訊息。她為自己牽了線路,接收故鄉的電視訊號,以便看到他的身影。
這六年來,他對她的意義,就是無力收拾,益發氾濫的思念,以及無數平面的影像,而此刻,他的味道,淡淡的煙氣,濃郁的雄性氣息,讓他的存在變得無比真實。
她甩甩頭。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知道這些。「他們在等什麼東西?」
「你不必知道。」
她討厭他一副自己說了算的態度,這一點,六年前後都沒變!「我……」
「現在不是爭辯的時候。聽著,有機會出去時,我要你頭也不回的跑掉。右邊街角有一輛銀色麵包車,那是來接應的,只管朝它跑過去,記得找掩蔽物,不要暴露在槍口下,把談判權交給我。」
「你……」她瞠目結舌。不用問也知道,他是來救她的。「你怎麼會……又是誰來接應?」想必是說來話長,不適合現在談,她決定先講重點,「你是外人,那些人不會跟你談判。」
「我有他們要的籌碼。」
「在你說完之前,他們會先殺了你。」一陣顫慄穿過她。
他倒是很冷靜,「殺人對他們沒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