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暫時和石祈赫保持一點距離,所以她沒有再去醫院探視他,而是請了個特別看護去照料。
石祈赫其實只受了點皮肉傷,人是清醒的,但在醫院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高敏鈞的身影,他不禁開始疑惑煩躁。
她沒來,只找了個特別看護,連住院手續都是她的助理幫他辦理的,至於她本人,則說有事要忙。
她是一直都很忙沒錯,可忙到連一通關注的電話也沒有,就有點怪了。
上次他被花盆砸到時,她可是急得馬上衝到醫院來看他,這回出車禍,卻連一句口頭關心都沒有,太反常了,他這麼快就變棄夫了嗎?
「石先生,您需要什麼嗎?」
「我要出院。」與其在這胡思亂想,不如直接找她問個清楚。
「醫生說您要住院觀察兩天,如果沒有其他不適才能出院。」看護盡責轉達著醫生的交代。
石祈赫卻不聽話,不理看護的阻止,自顧扯下點滴的針頭,直接下床走人。
內心慌亂的高敏鈞還沒做好面對他的心理準備,他就出現在她的辦公室。
雖然早就從助理那裡得知他只是受了點皮肉傷,但看到他臉頰被碎裂的玻璃割傷,還貼著紗布,白襯衫袖子捲起了一大半露出包著厚厚繃帶的臂膀,她還是覺得很心疼。
原本她只是想暫時和他保持點距離,但現在看他全身是傷的模樣,她不禁開始考慮要讓他重獲自由。
即使明知不該迷信,甚至有些荒誕,她都不願再冒險。這是她對他愛的方式,因為愛他,不希望他受到傷害,所以希望放他走。
但是,這決定很難、很痛苦。
「怎麼不在醫院好好休息?」她故意輕描淡寫的問著,目光看著她的文件,假裝專注。
其實,她是不敢面對他,只要想到自己可能是造成他受傷的禍首,她就心痛。
而再見他也只會喚起她對他的渴望,本來就不多的決心,恐怕會消失無蹤。
就這樣?石祈赫不敢置信。
他出了車禍,當老婆的反應是這樣?
被她的態度氣到,他定在她辦公桌前,直視著她問:「你知道我出車禍吧?」
他明白她知道,不然不會派助理去醫院替他辦理住院手續,也不會多個看護照顧他,但他需要的不是助理也不看護,而是她。
見她默不作聲,他又問了一次,「我問你知不知道我出車禍?」
「知道。怎麼了?」怕被發現她是在偽裝,她仍舊低垂著頭。
「怎麼了?你知道我出車禍不會擔心?」她這態度和他上次頭被花盆砸到時落差太大,讓他無法接受。
「我忙,走不開,助理有跟我報告,說你只受了一些皮肉傷,應該很快就可以復原。」
她態度依舊冷然,表情好像剛從地窖搬出來的冰塊,冷得教人直想打哆嗦,彷彿只要靠近她久一點就會被凍傷。
他難過,高敏鈞也不好受,她只想得到用這種方式保護他。因為說出她的擔憂和不安,他也一定不會在意,會認為是她想太多而依然堅持陪著她。
可她不敢冒險,她不能拿他的命來賭,讓他走是最好的決定,為了讓他對她死心,她可以努力扮演壞人,只是表面看真情起來很冷漠,心卻痛得直淌血。
「我要去開會了。」她拿著幾份公文,想逃避了。
受不了她的冷漠,石祈赫一把揪住她,將她拉到自己面前,用他那張受傷的臉面對她,故意要她看個仔細。
心跳一次,痛就多一回,他受的傷,痛似乎都往她心底直紮了。
她難以承受的想偏頭迴避,他卻再度硬逼著她面對他,「看著我,回答我的問題!」
「別耍脾氣,我要去開會。」她用力想甩開他的手,表情依然冷冽。
面對她無故的冷淡,石祈赫感到非常挫敗,「敏鈞,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沒有回答,只是狠狠抽回自己的手,轉身走向辦公室。但一走出辦公室,她就軟弱得差點站不住腳,虛弱的往牆上靠。
「執行長!」助理以為她要昏倒,伸手想攙扶她,卻被她拒絕。
「沒事,準備開會吧。」
她挺直腰桿,告訴自己她是高敏鈞,是高傲的黑寡婦,不管遇到任何苦痛,都不會、也不能被擊倒。
***
石祈赫不是那麼好打發,他脾氣很拗,沒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以前,他還是照常到公司接高敏鈞下班。
她不上車,他就乾脆威脅,「如果你希望我用扛的話,就堅持己見沒關係。」
人是有脾氣的,他愛她,她卻莫名其妙對他視若無賭,他無法不生氣。
只是同住一個屋簷下,要冷漠到底也不是那麼容易,回到家,兩人總還是面對面。加上高敏鈞的父母都還在國外,家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而石祈赫又像故意跟她作對似的,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令她難以忽視他的存在。
石祈赫的用意,是想讓他和他把話說清楚,可他耍賴,高敏鈞就奉陪。她故意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眼睛緊盯著螢幕,遙控器卻不斷轉台,而且還把聲音開得超大聲,擺明不想談。
他很氣惱,但又不能掐死她,只能望著她低歎。
「我到底做錯什麼?就算要判我死刑,也得讓我知道我犯了什麼滔天大罪吧?你這樣算什麼?」
石祈赫語氣的無奈難過,令她心一揪,卻仍開不了口。
他難過,她受傷;他痛,她也跟著痛,她多希望自己能像過去那樣,不要被無聊的命運之說擺佈,偏偏這次她真的鐵齒不起來,因為她太害怕看到他再次受傷。
如果真是她引起的,那麼,痛就由她來承受。
她沒理會他,繼續裝專注,目光依然落在電視螢幕上。
石祈赫氣極,搶過她手中遙控器直接丟到茶几上,她一臉無所謂,也不看電視了,乾脆直接走嚮往樓上走去。
「敏鈞,把話說清楚!」
「我要睡了,如果你精力那麼旺盛的話,麻煩把廚房的餐具洗一洗。若還有時間,地板也順便拖一拖吧。」
「我為什麼要做那些事?」不是不能做,而是為什麼要做?他只是想弄清楚她的心態。
高敏鈞鐵了心,轉頭冷冷地回他,「因為你是這個家裡最閒的人。」
「意思是我在這裡吃閒飯嗎?」她不是已經知道他的職業了,怎能再這樣侮辱他?
石祈赫沒受過這種氣,他的人生一直都很順遂,受父母疼愛、受朋友愛戴,也受大老闆青睞。
在和善的環境中,他自然也對別人好,從不會輕易動怒,一直是像個優雅的貴族,但為了愛一個女人,他把身段放得極低,結果換來的竟是這種待遇,怎不教人嘔氣?
然而一個人態度會轉變,總該有個原因,至少他覺得,他認識的高敏鈞從來不是這種勢利眼的女人。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他在樓梯下仰頭凝視著她,追問下文。
「你要那樣想,我也不反對。」
演戲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喜怒哀樂都要演得淋漓盡致,可對著一個很愛很愛自己的人說著惡毒的字眼,她相信自己以後會下地獄。
儘管如此,她下地獄也總好過讓他繼續受傷害。
現在想想,在婚禮那天發生火災時,她就該有所警覺,明白自己的不祥,而如果一開始她就把感情藏起來,不讓他知道,今天他或許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還要聽什麼更不堪入耳的嘲諷?這幾乎已經是他可以承受的臨界點,他有什麼理由,必須要在這裡讓一個女人用殘忍的言語凌遲他。
理智已經控制不了憤怒,石祈赫不再多問,轉向離開高家。
望著他疾步而去的背景,高敏鈞的偽裝垮了,跌坐在樓梯間,任由淚水決堤,痛哭失聲。
在不夜台北獨自買醉的眾多人裡,落單的優雅紳士總是特別引人注意,一個女人緩步走到石祈赫身旁,挨著他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一個人喝酒不悶嗎?」
他斜睨女人一眼,大概猜得到她的意圖,「想喝什麼就跟酒保說,我請。」
在這種地方,有人純喝酒,有人意不在酒,不管女人的意圖是哪一種,請幾杯酒的錢他還花得起。只是,他並不打算和除了高敏鈞以外的其他女人有任何進一步交集。
石祈赫再次拿起酒杯,逕自喝起酒來。
他從不買醉,喝酒不過量是他一直的原則,但今晚高敏鈞傷透了他的心,所以他不自覺就喝多了。烈酒一杯又一杯下肚,就算今晚也許醉倒在街頭某處,他也已經不在乎了。
女人按捺不住拉了他的手,拿下他準備一仰而盡的酒標,甜甜笑說:「美女坐在旁邊還喝悶酒,我這個美女覺得很沒面子。」
「請不要打擾我的酒興。」他不領情的說,把酒杯拿回來,喝了幾杯後,半醉的他打電話給高敏鈞,「老婆……我喝多了開不了車,你過來接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