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她並不知道他是誰,那麼所有舉動都是出於她的真心吧?
真心,在這個地方何其珍貴,而他的主上就是需要這份真心啊!
三井教平裝可憐地抱怨道:「這位小姑娘真是好人,不像我們主上那般殘暴不仁,要我這老傢伙在這種天氣下去幹粗活。」就讓他繼續尋得他要的答案吧!
「是主上?」聽見有關清水翼的事,椿紫籐也專注起來。「他應該不是這種人吧?」她知道他的確冷漠,但他真會如此刻薄府內的老弱一輩嗎?他對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伯伯也會殘暴不仁?
「你不信我?」三井教平瞇起眼睛。
「不是不信你,我……我只是不清楚主上的為人,不便妄下斷語。」她否認自己內心早已偏向清水翼。
「我見你是生面孔,肯定剛來了不久,不知道主上的事,就讓我告訴你……」
接著,三井教平說了很多很多清水翼不堪入耳的惡行,當然,那些都是捏造出來試探椿紫籐的。
椿紫籐越聽越是聽下不去,表情冰冷了下來,好心情早已不復存在。
「夠了,老伯,請不要再造謠了!我不相信他會做出如此泯滅良知的事來!」她知道他不是壞人,否則當年他怎會為了報恩,救她離開那種流浪的生活?
房內頓時靜了,三井教平暗自觀察椿紫籐那激動的表情,不禁慶幸得意。
「小姑娘,你喜歡主上?」他開門見山地說。
這句話在她腦中爆炸——
她喜歡清水翼?
第四章
「老伯,請回吧。」
椿紫籐隱約覺得,這個老翁是故意要對她說這些話,而這些話根本是不可以外傳的!
「我有猜錯嗎?」三井教平就是賴著不走,繼續試探椿紫籐。「你說不清楚主上的為人,卻一再否認我說的事,那你不就是私心維護主上、偏袒了他?那不就是喜歡他嗎?」
她怔住了,但只有一瞬。很快她就恢復了冷淡自持,說了最保守、最圓滑的話來帶過。
「他是我的主子,我這個低下的門人,自然要私心維護主子。」
「維護?你可知在這座宮殿內,主上最不缺的就是維護他的人,你這個小姑娘又算什麼?」他繼續傷人。
她咬唇而笑道:「是啊,主上是御三卿清水家的人,又是駐清的幕府統領,要什麼樣的人才沒有?我雖然是最低微的下屬,但仍會傾盡自己的所有去為他做事,不奢望其他。」
「告訴我,你能為他做到什麼地步?」
「犧牲生命。」單是這四個字,就足以代表她的心意。「老伯,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如果你是主上派來試探我對他的忠心,請你轉告他我的話吧。」
她不認為清水翼是突然記得了她,或是想肯定她這個剛學成歸來的殺手有多忠誠,所以才找這個奇怪的老翁來。
椿紫籐淡淡的說出口,語氣仍是堅定,三井教平為了這個可愛又可憐的女孩而不平。
「既然喜歡他喜歡到為他死也可以,那你為何不試著讓自己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呢?」他長長的歎一口氣。「好吧,不瞞你說,我是這裡的大總管,也是主上的內廷官,專門負責主上的日常起居。」
樁紫籐吃驚地抬頭望著他,看她的樣子他知道魚上鉤了,於是接著說道:「別看主上平曰威風凜然,其實他連一個能好好說話的人也沒有。維護他的人一大堆,但用心去服侍他的卻寥寥無幾。」
她低頭緘默,不知對方究竟想說什麼,心中隱約對這個危險的話題感到心慌不已。
「樁姑娘,我相信你能真心對待主上。」
她的身軀不禁一顫,對他說的話噤若寒蟬,不知該如何回復!
「只是默默喜歡、愛慕一個男人是不夠的。」三井教平不贊同地道:「有機會擁有他的話,哪怕只是一瞬間也好,你想爭取嗎?你希望他分一點點關注和憐惜給你嗎?」
「大總管,求你別說了!」椿紫籐搖頭大叫。「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你想我受處分嗎?」僭越上級,亂搞男女關係,全都會受到嚴重的紀律處分!
「不會處分,我保證!如果順利,你甚至能從殺手的身份改為後宮尚侍。」除非他三井教平估計錯誤,清水翼真的變得無情無愛,不似凡人,否則這個女孩一定能牽動他內心隱藏的情感!
「後、後宮尚侍?那不就是要……」椿紫籐被背後的意思給嚇得結巴。
「成為主上的女人。」三井教平直接地說:「地位最高的是女御,其次的是更衣,又次一等是侍寢尚侍。」
「不行!我、我想都沒想過!」
「騙人!你喜歡主上的話,就會有這個想法。椿姑娘,你不是不知道,你未來要嫁人的話,只能嫁幕府門內的男人吧?」
「我知道。」而且一般的男人,又豈會接受像她般身世複雜的女子當妻室?
「你能在主上的眼前,心甘情願地嫁給別的男人嗎?不單說這點,我敢肯定,主上對你的婚事也不會不聞不問。」
「不會的,我只是低下的門人,他才不會管……」
「主上在乎你!」
不!不要再挑起她已斷絕的奢望!椿紫籐幾乎要掩耳,不聽對方那蝕入人心的話語。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氣,才讓自己死心,可是……一句「主上在乎你」,她的防備就完全碎裂了嗎?
「我相信只有你才能令主上不再這樣冷漠下去。主上每旬例行的侍寢禮就在明天,平常服侍的那個更衣今天剛巧染病,不能讓她接近主上,其他女人我絕對信不過,我也不想看你將這個機會白白錯過。椿姑娘,算我這個老人家請求你,你去代替那個更衣,好嗎?」
「為什麼……是我?」她記得四年前,也是這樣被逼著在兩種未知的可能下做決定,現在,她又要抉擇了嗎?
「因為你會真心的對待主上,而主上也不是一個無心的男人。」
三井教平表面上說得很篤定,其實他只是在賭一賭。假如真是事與願違,那只好犧牲椿紫籐的感情了,日後他會再想法子好好補償她。
「我,其實沒有選擇的餘地吧?」椿紫籐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真的是什麼滋味都有。「大總管是我的上級,我理當聽從;主上更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無以為報。」
她這是在為自己辯解嗎?她心裡到底願不願意呢?她腦子裡亂成一片。
「那就當是願意了吧?椿姑娘,謝謝你給自己和主上一個發展的機會。」看她軟化的樣子,三井教平覺得差不多了,於是拿出金牌。「收起來,明天去總管處找我,我會安排的。」
她接過金牌,目送老翁離去,久久回不了神。
當晚,她輾轉反側,夜不能眠,腦子裡不斷想著她所接觸過的每一個清水翼。
他……當真有一點點在意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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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火紅如血,緩緩染著腥紅的晚霞不情不願地退至天邊。
外頭的天氣不單是冷,還下著雪,幸好門房內點了炭爐,才不至於使剛從木桶浸浴出來的椿紫籐著涼。
一個年紀才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拿起綢布替椿紫籐吸乾身上的水珠,又請她躺下,打開罐子替她推油。
她往裡挪了挪,還是有些羞澀與彆扭。
「不用了,我不習慣推油。」
「不,這是必要的步驟,椿姑娘別為難小的。」這個叫初音的小女孩.不顧她的反對,開始純熟地展開她的工作,也不怕生地打開話匣子。「不用擔心,小的是京都人士,自小服侍無數藝妓小姐們,知道這麼做對椿姑娘最奸,主上一定會喜歡的。」
「他會喜歡啊……」椿紫籐輕輕地低喃。
今夜,她終究拿著金牌,來到此處為侍寢禮作淨身,準備為他獻出自己。
對東洋人來說,女子的貞潔並不如他們中原人看得如此重要,除了天皇貴族之外,大概也沒有人會把女子的貞潔看得猶如生命一般。所以,他們不會懂,她今晚究竟是抱著多凝重的心情而來。
她想了一晚,總算有了一個清晰的定論,也使自己的決心更為堅定。
既然連命都能給清水翼,那她自然也可以把女子的第二生命獻給他——代表忠貞和愛情的清白之軀。
他將會成為她的男人,她一輩子唯一的男人。
或許,沒有人會在乎這件事,可能還會笑她太笨,可是她明白,就算他絕不可能成為她的丈夫,她也會視他為丈夫,為他守身一輩子。
她要徹底地忠於自己的感情和原則。
「椿姑娘比桐子更衣更美、更柔順。」初音邊推著邊聊了起來。「你真的是門下的忍者殺手嗎?」
「是,我剛從江戶回來而已。」椿紫籐直覺地認為,初音應該是一個能說話的對象,便問:「聽說主上的女人只有桐子更衣,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