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回港。」水珍珠毫不含糊的下令,好似她才是這艘船的主事者。
眾人看向她,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把船開回港去。」他們要怎樣她不在乎,既然船上不能有女人,那就把她送回港口。
她發誓回去後,一定要吃碗豬腳麵線去去晦氣!
這看似嬌柔高雅的水人兒命令起人來,還真有幾分氣勢,不少海寇畏了聲勢,游移不定。
「把她丟下海裡便成了!」王琥出聲反駁。
把船開回港口?為了護送她這個千金大小姐回家?搞清楚,他們可是海寇,憑什麼要他們聽她的話?況且,她現在可是他們的階下囚,不是座上賓。
「叫你閉嘴,你這隻雞當真聽不懂人話?」水珍珠不用跟王琥比大聲,三兩句話就讓他氣得頭頂生煙。
「臭婆娘!老子今天非宰了妳不可!」王琥大步想衝向她,一旁趕緊有人向前阻止。
水珍珠則是驕傲的別過臉,對於王琥一點也不客氣,更不害怕。
依她看來,這裡難對付的只有那個海寇頭子,其它的她一概不看在眼裡。
「得了,就讓她自己跳。」滄瀾開口了。
眾海寇先是愣了愣,接著爆出興奮的歡呼──
「好呀!」
「讓她跳、讓她跳!」
「快拿木板來!」
看著過於亢奮的海寇們,水珍珠感覺只有自己是不曉得接下來要發生何事的人,而且她還是事件的主角。
她的目光對上滄瀾,只見他笑容很是邪氣。
跳?究竟要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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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還是不變的深遠。
海風褪去了溫柔的面紗,轉眼間變得強勁,吹拂著她的衣袂窸窣作響。
好冷。
水珍珠一如在陸地時高高在上,垂眸凝視著的卻沒有一張是她熟悉的面孔,而是為數眾多的海寇。
場景仍未改變,她並沒有回到陸地上,捨棄了幾乎被火燒盡的艷府水家的船,來到海寇們的船上,她站在臨時在船舷上搭起的木板上,無怪乎她「高人一等」。
滄瀾坐在離她最遠的位置,幾乎是她身長一半的獵鷹就停在他的肩上,一人一鷹散發出相同的氣勢,擄獲著她。
「跳呀!」
「快跳下去!」
「把她推下去!」
一群海寇紅了眼,對著她叫囂。
殺人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不過能看到有人自個兒跳海餵魚似乎更讓他們興奮。
如今她終於瞭解他的意思了。
站在如此接近海面的地方,水珍珠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背的怨靈魔物不少,那脆弱的木板除了要支撐她的重量,彷彿也被無形的「重量」給更壓下去了許多。月光下,海面波光粼粼,使她得以目測出自己與海面的高度,若真的跳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跳下去?她又不是瘋了!
強烈的海風吹得她嬌小的身子,隨時可能被掃進海中,但她沒有屈服,連吭也不吭一聲,傲然的挺起背脊,艷媚的小臉上滿是驕傲。
天知道今晚發生的事幾乎耗盡了她所有體力,現在就連站著都很費力,可人群的催促狂叫影響不了她,就連狂肆的海風都撼動不了她分毫,一雙怒火噴灼的媚眸直瞪著他。
可惡的男人!
驕傲的女人。
滄瀾暗忖,綠眸流露出訕諷。
饒是站在船舷搭起的木板上,她仍是不求饒,雖然他能看得出她全身發顫,但她偽裝出的氣勢更能斥退人。
「女人,叫妳快點跳下去呢!」王琥涼涼的朝她喊,終於可以報方纔的仇。
沒有移開視線,水珍珠朝著臉帶刀疤的男人,堅定的拒絕道:「我不跳!」
憑什麼要她跳下去?沒能保護好她是船員們的過失,敢搶她艷府水家的船更是他們的錯誤,照理說他們應該把她送回港口才是,這會兒反而綁著她的手要她跳下去?
想得美,真是做春秋大夢。
「死到臨頭了還嘴硬!」王琥抽出腰間的大刀,抵著她的腿,要挾道:「快跳,再不跳就砍了妳的雙腿!」
腳下的木板又沉了一些,水珍珠的心也跟著下沉。
「我說了不跳,有本事你就砍斷我的雙腿讓我落海,不然便是一刀抹上我的頸子再把我扔進海裡。」她凜然的傲氣即使在生死關頭也絕不低頭求人,挑釁的說:「否則,我絕不跳。」
被她的氣勢震懾住,王琥舉刀的手僵在半空中。
驀地,滄瀾發出朗笑,笑聲伴隨著海風傳進她耳中。
「砍了妳的腿?殺了妳再扔進海中?」他那與她不相上下的狂傲目光緊鎖著她,「妳以為什麼原因才要妳自個兒跳下去?」
水珍珠的眸心透著疑問。
「你們說呢?」沒有給她正面的回答,他反倒問著眾人。
「當然是因為這是海寇的樂趣呀!」海寇們齊聲道。
他給了她一記「聽見了吧」的眼神。
水珍珠差點氣得七竅生煙。
「如果是為了這種可笑的理由,還不如把我平安的送回港口!」似乎只要面對這個男人,她便會耐心告罄,不能克制的咆哮。
「送妳回港口?妳當我們這是官船嗎?這可是海寇的船呀!大小姐。」王琥訕笑道。
「是啊!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們怎麼可能會做呢?」其它海寇也插嘴,臉上神色一如王琥般,彷彿她說的是天大的笑話。
「再說,妳可是艷府水家的二當家,若艷府水家發現妳在咱們的手上,這一去豈不自投羅網!」
他們都敢大剌剌的襲擊艷府水家的船了,還會怕市舶司?水珍珠暗罵。
「帶我回去,我保你們沒事。」倒大楣的將會是決定僱用那些沒用船員的主事者。
「若妳真想回去,何不試試自個兒游回去?」滄瀾的話再度引來一陣訕笑。
「既然我『不小心』上了你們的船,護送我回去也是應該的。」水珍珠對於自己的論調堅定不移,絲毫不認為自己面對的是海寇就必須低聲下氣。
畢竟,她掌權慣了。
「容我再提醒妳最後一次,我們是海寇,妳也不是不小心上了我們的船,是被我們俘虜來的。」不是俠義之士,也不是以救人為己任的英雄,更非正派行事的君子,他們可是作奸犯科的海寇。
雖然和她的距離最遠,但滄瀾的眼神卻讓她無法忽視,細緻的皮膚泛起一粒粒雞皮疙瘩。
不是畏懼於他,而是那目光過於深沉凜冽,使她忍不住想起大姊罷了。
水珍珠替自己的反應找妥了借口,重新提振士氣。
「送我回去。」她不死心的又道。
「我說了妳可以自己游回去。」他的態度可有可無,好像她跳海也行,不跳海也沒有損失,反正他不會答應她的要求。
她必須牙根緊咬才沒將不堪入耳的怒罵吐出。
不行,再怎麼說她都是艷府二當家,那種難聽的字眼放在心裡罵還可以,若出了口,連她都會感覺自己降低格調,千萬不能同這些海寇一般見識。
水珍珠下意識還惦記著方纔她脫口而出的話的下場,所以硬是吞下了那些難聽的話。
「首領,在讓她跳下去之前,是不是要先剝光她的衣裳?」那料子可值錢了!海寇們貪婪的打量著她身上可以搶奪的東西,以彌補今日的空手而回。
聞言,水珍珠惡狠狠地瞪向說話的海寇。
「艷府水家就是不一樣。」王琥摸了摸隨風飛揚的衣裳,「這等料子可不常見。」
尋常百姓決計無法穿上,艷府水家究竟多有錢?
「別碰我!」水珍珠往後退了一步,腳下木板跟著上下搖晃著。
「大副,這艷府水家究竟是怎樣的富豪呀?」初出茅廬的海寇對艷府水家的名號還不清楚。
「笨!」王琥朝年輕小伙子的後腦一掌巴了下去,啐道:「艷府水家可有錢了,他們是以賣女人的胭脂水粉起家,卻可以做生意至富可敵國的地步,與邊關的佟家和湘南的孟家並列。其實艷府水家在長安京的財勢早已不可計算了,傳說艷府裡頭埋藏著大批的金銀珠寶、珍奇異寶……」
「哼!道聽塗說。」水珍珠嗤哼。
話傳進滄瀾的耳裡,他突然站起身,其它海寇立刻往旁邊退開,讓出一條路給他。
滄瀾宛入無人之地,一路向前直步向木板前和她對上眼。
此刻的她站在木板上自是比他高出許多,可他的態度和神情就好似仍然高高在上一般。
可惡的男人又想幹嘛了?
水珍珠發現自己只要一和他對上眼,便會像遇到狗兒的貓般豎起全身的毛防備他。
突地,滄瀾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她後頸的寒毛更加豎起,等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第三章
「嘿喲,嘿喲……乾杯吧!」
「過個海寇的生活吧……」
口齒不清的歌聲、不穩的步伐,兩名喝得醉醺醺的老海寇勾肩搭背,嘴裡哼著往船艙搖搖晃晃地走去。
「哈哈……還是回到船上好,這趟結束後要暫時回咱們的家啦!是吧,老崔?」其中身材較為矮胖的老海寇嗓音洪亮的詢問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