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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單煒晴

  見狀,水珍珠睨了王琥一眼,「分不清晝夜的雞總算不叫了,耳根子清淨不少。」

  「妳說誰是雞了!」安靜下來的王琥又開始叫個不停。

  這種人都可以成為大副?依她來看,這群海寇也撐不了多久了。

  「我指名道姓了嗎?」水珍珠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話一說完便不再搭理王琥。

  「妳這婆娘──」王琥伸出手欲掐死她。

  「我說夠了。」滄瀾發出低沉的喝止聲。

  王琥不死心的狠瞪水珍珠,不甘願道:「是。」

  水珍珠還想再說什麼,腰間收緊的勁道使她收回目光,重新望著他。

  「別再挑釁他。」滄瀾的表情不是在開玩笑。

  張了張嘴,她原想頂回去,表示自己不將他這個海寇頭子看在眼裡,同時挫挫他的氣焰,可下意識又察覺這個男人不好惹,只好作罷。

  「哼。」輕哼了聲,她拉扯著他的手,「放開我。」

  煩人的夜,惱人的一切。

  饒是她現在算個人質,可能否讓她用自己的雙腿好好站著?都已經拿繩子綁她了還不夠?

  滄瀾睇著她,唇畔勾起慵懶的笑,靠在她耳邊輕喃:「這整船都是男人,妳確定真要我放開妳?」

  陣陣的熱氣噴吐在她的耳殼,不習慣和男人如此接近的她想退出他的懷抱,怎奈力氣贏不了他,又不想表現出退怯的模樣,只得腰桿打直強撐著。

  「是男人又如何?」整船都是男人,難道強摟著她的他就不是?

  滄瀾凝視著她閃避的眼,猜測她的心思。

  人在他懷中,她以為自己能輕易的逃走?

  「妳以為妳逃得掉?」薄唇勾起的弧度煞是刺眼,他又道:「別忘了妳現下身在大海上,若妳認為妳能游回岸邊,我可以馬上把妳扔下海。」

  沒錯,在大海是不能逃。

  水珍珠只得認清這點,但他的話令她沒來由的一陣怒火攻心,帶著肅殺之氣的媚眸直射向他。

  「若這是我的船,我一定毫不猶豫把你剁碎了餵魚。」

  「這艘船本來就是妳的。」滄瀾突然這麼說,接著語氣更加挑釁,「妳可以把我剁碎餵魚了。」

  話落,他鬆開緊摟著她的手臂,雙手張開,一副隨時歡迎她將他大卸八塊的從容。

  這可惡的男人!

  「你何不自己跳下去?」水珍珠皮笑肉不笑的頂回去。

  是啊!這艘船「本來」是她的,現在變成這樣了,送她都不要!

  「需要我把妳扔下去嗎?」對於她的反擊,滄瀾絲毫不看在眼裡。

  「你!」水珍珠氣得瞠目結舌,圍繞在四周的厲鬼們則咯咯發笑,惹得她又是一陣怒瞪。「真該打斷你的腿,拿針線縫緊你的嘴,讓你不能走也不能說話。」

  「感謝妳提醒我該怎麼對待人質。」他不痛不癢的接招,還以顏色。

  這男人嘴還挺利的。水珍珠暗忖。

  「伶牙俐齒。」她嗤道。

  「是妳承讓了。」他反將她一軍。

  軟嫩的素手掐成兩個小拳頭,他泰然自若的模樣完全激怒了她,她知道假若自己破口大罵就輸了,是以她抿緊唇,在確定自己能冷靜開口前,暫且休兵。

  一旁的鬼怪們看到她有苦不能言的模樣,高興的又叫又跳,瞧得水珍珠心裡越發不爽。

  「笑笑笑!等哪天做鬼,看我會不會放過你們!」瞪大一雙媚眼,水珍珠咒罵不已。

  發現她瞪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喃喃自語,滄瀾不禁感到怪異。

  「妳在跟誰說話?」

  這女人似乎古怪得緊。

  方纔在艙房裡也是,一打開轎簾便吹出一陣怪風,而後自言自語的情況始終不停,難不成……她是個瘋子?

  水珍珠被他的疑問一驚,直覺就要否認,幸好在一旁看不慣的王琥出聲試圖引起滄瀾的注意。

  「首領……」

  「我在問妳。」沒有理會王琥,滄瀾的注意力還在她身上。

  明眸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很快又被她粉飾太平。

  「我哪有說話?你看到我在跟人說話了嗎?」她故作理直氣壯的態度,為的就是不讓他發現自己怪異的地方。

  沒必要跟一個海寇說明她看得見那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她大概沒發現說出來的話就叫不打自招。

  滄瀾嘴角噙著興味盎然的笑。

  瞅著他詭異的笑,水珍珠沒再說什麼。

  「老崔,把船長帶來。」滄瀾突道。

  他的眼神轉瞬間變得莫測高深,像極了她的大姊水胭脂。一陣冷顫由背脊往上升,小腳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隨即又被他拉回懷中。

  他想幹嘛?

  腰部被一條鐵臂緊緊箍著,水珍珠上半身不斷往後仰,嘴上不投降,可看著他的眼神充滿戒備。

  過了一會兒,船長被兩個彪形大漢架了過來,接著被扔在滄瀾面前。

  滄瀾低首俯視著船長,神情是一片的冰冷無情,「她是艷府水家的人?」

  碰上不把人命當一回事的海寇,船長嚇都嚇呆了,連聲稱是,「是、是,她是艷府水家的二當家!二當家就是她!」

  水珍珠簡直無話可說。

  眼前趴伏在地求饒的好歹也是領她艷府水家薪餉的下人,怎麼敢如此簡單的出賣主子?

  「你……去死好了!」怒極了的她一時詞窮,不知該如何咒罵,惡毒的詛咒衝口而出。

  唰!

  大刀劈風的聲音掃過她耳旁,上一刻還跪地求饒的船長,下一瞬腦袋跟脖子就分家了。

  「唔……」瞠大了眼,水珍珠想別開視線,卻又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咿咿唔唔地,她好半晌只能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單音,小臉更加面無血色,纖手指著地上那顆頭顱,說不出話來。

  一條生命……就這麼結束了。

  凝視著那雙來不及合上、泛著恐懼的眼,然後……依附在她四周的亡靈又多了一條。

  「你、你……殺了他?」擰起柳眉,她的語氣顯得有些不確定。

  那個人……她的船長,雖然看起來是個不認真工作且會出賣主子的傢伙,可罪不致死吧?

  「妳說希望他死。」滄瀾的臉上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也沒有感情,活似方才僅是踩死一隻螞蟻而已。

  茫然的大眼對上他,「是我希望……的?」

  她不過是一時氣急才會脫口而出,並沒有要他殺了船長呀!

  「沒有人教過妳話一出口便要負責嗎?」滄瀾一雙似海又似湖的瞳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對於自己所做的事,所說的話,他沒有疑惑,相對於她的迷惘,更突顯出他的自信。

  「你一直是這樣?」她未曾感覺到如此迷茫困惑,明明砍下船長頭顱的不是她,卻被他說得好像該由她來負責。

  身側那個捧著頭顱的鬼魂哀怨的睇著她,彷彿亦認定她才是殺人兇手。

  但,人真的不是她殺的呀!

  對!人不是她殺的!

  「是你!殺人的是你!」迷茫的大眼恢復了澄澈的光彩,找到解答後,她邊指責滄瀾邊用被綁著的雙手用力一推,沒想到竟真的把他推開了。

  咦?他這麼好推開嗎?

  愣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水珍珠很困惑。

  「是我殺的又如何?」滄瀾唇角勾起一抹滿不在乎的微笑,「妳說,我也只是照做。」

  眼見船長的亡靈一會兒看著滄瀾,一會兒又看著她,水珍珠急急的辯解,「你別亂說,他會誤會的!」

  亡靈對事情的好惡分辨就像孩子一般,早失去活著時的智慧,看事情常常只看表面,任由他亂說下去,往後跟著她的亡靈又要多一個了!

  「誰誤會?」

  驚覺自己說漏嘴,水珍珠馬上改口:「死者!你這樣隨口胡謅,對死者是一種不敬!」

  為什麼只有她能看見這些鬼東西?真是不公平到了極點!

  滄瀾的表情染上懷疑,卻又很快被了然取代。

  這女人說話總是瘋瘋癲癲的。

  「在這艘船上,沒有人能夠挑戰我的耐性,死人不行,更甭提妳。」幽暗不見底的眸子比黑夜籠罩的大海還要深沉,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不容抗拒的強勢。

  「當今世上亦無人能夠挑戰我所擁有的權利,當今聖上不行,更甭說你。」水珍珠無法管住自己的嘴,硬是應了一句。

  連皇帝都要收她做義女,在商場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艷府水家人,的確是沒人能反抗她的命令,而今她卻碰上一個滿不講理的海寇,不使出全副心思對付他,一不小心就會被牽著鼻子走。

  平時應付那些討價還價的商人都沒這麼累過,她覺得自己必須好好睡上一覺,歇息歇息才能和他對峙。

  「要不,試試誰說得對?」

  水珍珠還來不及回答,便被插話。

  眼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王琥再度發難,「首領,不能讓這個女人留在船上!」

  王琥一起頭,海寇們又開始議論紛紛。

  船員們都知曉這個禁忌──在海上是禁止女人上船的,那會招來不幸的厄運和詛咒。

  「如果遭到詛咒的話……」眾海寇互看了一眼。

  「是啊!」

  最後他們齊聲道──

  「首領!請您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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