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委實對那股異樣的氛圍沒轍,像是怕打擾到他的專注,水珍珠輕輕喚著。
滄瀾看著她,逐漸俯身而下——
明明聽見了她的話,卻故意不回答。水珍珠困窘的暗忖。
被他抱在懷中無處可逃,她縮回手抵在他胸前,神情有著慌亂。
他要吻她嗎?
「不……」抗拒的話逸出那紅潤得誘人的唇瓣。
他不急,停下動作,挑眉望著她。
說實話,連她都不曉得自己想拒絕還是……啊!不對,為什麼她不拒絕他的輕薄的行為,還要如此煩惱呢?
「你、你剛剛說要去哪兒?」她脫口問,欲化解眼前的詭異氣氛。
看來她還不能習慣他的碰觸。
沒有窮追猛打的意思,滄瀾順著她的話回答:「上面。」他指著船桅上的瞭望台。
「要怎麼……」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水珍珠忍不住問:「上去?」
滄瀾神秘一笑。
頃刻後,她和他佇立在狹小的瞭望台裡。
夕陽餘暉,越接近天際的邊邊,也將雲朵染上一層如橙橘的甜美色澤。
沒有了傘,她小心的躲在他的陰影下,拒絕被任何一點光芒直接照到。其實光是直視著太陽,都會令她雙眼感到疼痛。
「這兒真不錯。」雖然在船上望出去也是無邊無際的大海,由此望出卻有種與夕陽平行的感覺。
滄瀾沒答腔,吹了聲清亮的哨音,在天空旋繞的獵鷹轉眼間停在他纏著厚皮革的腕上。
「難道它都不會飛得遠遠的,遠到認不出回來的方向?」水珍珠突然有感而問。
「獵鷹大多是生活在陸地上的,它們的野性雖強,但馴服了之後卻又習慣且甘於被人飼養的生活,甚至懂得利用叫聲來討好主人換取飽餐一頓……」滄瀾邊說,邊從衣襟內掏出一顆鹵蛋給獵鷹吃。
「它吃鹵蛋?」水珍珠的語氣很驚奇。
「嗯。」他拿了一顆鹵蛋給她。
獵鷹隨即轉向她,乖乖的吃起她手中的鹵蛋。
「好怪喔,你怎麼會喜歡吃鹵蛋?」用另一隻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獵鷹的頭,水珍珠露出宛如孩子般純真的笑靨。
滄瀾未曾見過她這種神情,瞬間,一股如甜似蜜的滋味在心頭泛開。
「然後呢?」沒聽他把話說完,水珍珠抬首望向他。
偷看被逮到,像被逮著小辮子的頑童,滄瀾不自在的別開眼,繼續說:「而生在海上的獵鷹則是會被大海困住,它離不開這艘船,也無法飛出這艘船所航行的距離。」
「所以你才會放任它到處亂飛?」水珍珠沒注意到他的異樣。
餵食完獵鷹後,滄瀾一個振臂,轉眼間獵鷹又翱翔在天際中,漂亮的羽翼大張,看起來好不自在快活。
深邃的綠眸隨著獵鷹飛遠後轉而緊鎖著她。
「海已經替我將它困住了。」滄瀾意有所指道。
水珍珠顰起眉。
他是在暗示她的處境和那只獵鷹是相同的,只要在大海上就等於在他的勢力範圍?
「那只獵鷹是你從小養起的?」
滄瀾挑眉默認。
「人家說怎麼樣也不會忘了故鄉的路,它自然會跟著你,說不準它早將你當娘來看。」她可不是打出生就跟著他,怎麼可能會永遠停留在海上。
「倘若我永遠不靠岸呢?」他的問題有點挑釁的意味。
水珍珠半睞著他,隨即輕笑,「你不可能。」
他說過糧食和水最多只能維持三個月,擁有不靠岸是癡人說夢話,如今已經一個月了,最慢再兩個月就可以上岸,而且目的地還是偽城。
滄瀾笑而不答。
那種可有可無的自信態度似乎是在告訴她,沒有什麼他辦不到的事,今天若是他想,就算得逼著海員跳海來節省糧食,他都不會猶豫。
沒錯,他不會摘了她的翅膀讓她無法飛翔,卻要她自己飛回他的身邊。
看出他眼底的自負,她反倒猶豫了。
「你只須帶我到偽城就好。」他看起來似乎不打算讓她走。
她就這麼想去偽城?
「我會帶你到偽城。」滄瀾的神情高深莫測,似乎有些話沒說清楚。
聽到他這麼說,水珍珠鬆了口氣沒注意到他話中有話。
先不說到了偽城後要如何擺脫他,要是他決定把她隨便丟在某個港口,那才真正令她大傷腦筋。
不發一語觀察著她可疑的神色,滄瀾始終沒有問她的目的。
自從她知道這艘船停靠的目的地是偽城之後,便再也沒有吵過要回海港,而其他人,甚至包括王琥在內也都習慣船上多了這個女人,好似她一開始就在,完全不會格格不入。
眾人都忘了她一開始身為人質的事實。
是他太放任她,也太寵她了。
「不過你得答應我上了岸,什麼都得聽我的。」
聞言,水珍珠歡喜的心情瞬間跌到谷底。
她忿忿不平的瞪著他,嚷道:「我不是你的船員,下了船之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憑什麼要她聽他的話?
鐵臂在她沒有發現的時候纏上纖細的腰肢,在原就狹小的瞭望台裡,他縮短彼此的距離,使她得仰高一張嬌媚的臉蛋看著他。
「我隨時可以把你丟在其他地方,這一帶海域多得是無人小島,想去住住看嗎?」滄瀾很小人的威脅。
又來了,他總是用溫柔的笑容祭出最認真的恐嚇。
「給我個理由。」她不甘心乖乖的聽命於他,要死也要死得瞑目。
「嗯……」他發出思考的單音,卻俯身靠近她的臉。
「滄瀾!」不得已,她只得出聲制止他隨時出現的登徒子行為。
他壓根不當一回事,薄唇先貼上她粉嫩的頰邊,落下密密的輕吻,隨後滑落到她敏感的耳殼。
「因為你是我的人質。」給了個她絕對不會滿意的答案,溫熱的舌挑逗地舔上她如白玉般的耳。
當濕熱的氣息沾染上耳背,水珍珠險些腿軟站不住腳,兩隻小手緊緊的攀著他才不至於滑落。
現在就算她再不滿意也沒心思反駁。
迷濛的眼裡閃著媚人神采,在他眼中的一潭黯火映入她的眸心。
「閉上眼睛。」他的唇落在她的唇邊,徐徐開口。
無力抵抗他全身上下釋放出的狂放男性氣息的水珍珠,依言乖乖閉上了雙眼。
溫濕的舌尖放肆的伸進她的口中,激情的吻,很快令她暈頭轉向。
她無法抗拒。
這一刻,她的心只為這一吻而跳動。
第七章
風,逆向襲來。
灰暗的烏雲染上了近一半的天空,雖然有風卻沉悶不已。
每每到了這種陰鬱的天氣,水珍珠特異體質的身子總是更加孱弱,因為這種陰晴不定的日子,她身旁的魔物簡直像解禁般傾巢而出,壓得她直不起身,只得趴伏在船舷上。
「看這樣子,咱們很接近暴風雨了。」王琥看著天空,說出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實。
滄瀾吹了聲口哨,獵鷹很快降落在他的左肩上,拍了拍它的頭,他才開口:「先把會移動的東西都穩住,準備收帆。」
趴在一旁連半步也難以移動的水珍珠聽著滄瀾交代的每一件工作,再看看黑雲密佈的天空,忍不住喃喃道:「不過就是場雨罷了……」
不大不小的聲音正好飄進滄瀾耳中,銳利的眼眸掃向軟弱無骨的纖細身子,眸光有著連自己也沒發覺的寵溺。
這丫頭來到船上這麼久的時日,還未曾碰過暴風雨。
說也奇怪,雖然她睡著的時間很長,但總會有要人搬那張椅子出來睡在甲板上,明明怕曬,卻硬要出現在看得見陽光的地方才睡的著;而且,她像個迷路的孩子,他走到哪兒,附近便能看見她的身影。
或許她不是溫順乖巧聽話,但這種依靠他的舉動,大大的滿足了滄瀾大男人的心態。殊不知水珍珠只是因為看在他那把大刀能「斬妖除魔」的份上,怎麼也不願和他分開太遠的距離。
「等你見識到這場雨的威力,便不會說出『只是一場雨』這種話了」。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側的滄瀾如是道。
「怎麼?難道在海上下雨打傘沒用?」水珍珠眉間儘是訕然。
「我們不打傘。」眸光閃動,他別有所指。
可惜腦中一片混沌的水珍珠沒察覺,只當他在說笑。
「不打傘?難不成是躲在木桶裡?」她話裡嘲笑越來越明顯。
滄瀾聳了聳肩,不置一詞。
「哎呦,好熱。」軟嫩的小手撐在額際擋在炙熱的光芒,水珍珠看著還沒被烏雲遮住的另一半天空,「下點雨也好,如果是太陽雨的話。」
只要有太陽,那些妖魔鬼怪便不敢放肆,否則她幹嘛放著舒服的床不睡,每天跑到甲板窩在那一點也不好睡的椅子上。
「怕熱何不回艙房去?」瞧出她蒼白的臉色,滄瀾忍不住念了她幾句。
在太陽底下她非但沒有臉色紅潤,反而越發虛弱,連站也站不直,委實奇怪。
健臂一攬,藉著他的支撐,水珍珠好不容易站直身軀,片刻後,又軟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