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二爺剛到府時就提起賈老太太作主給你倆婚配。」
林黛玉無言地閉上眼。那個混蛋才剛到林府就急著宣告兩人關係?「紀叔,不用理他,這事又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但如果賈老太太已答允,要是不從……」
「紀叔,我爹剛去世,我打算守孝三年,三年後,我打算嫁給紀大哥。」話落,林黛玉發誓,她第一次看見細柳眼可以瞠成了圓杏眼,紀懷這把功夫把她嚇了好大一跳。
「不成!」紀懷喊得聲音都快破音了。
有沒有必要這麼激動呀,紀叔?她嚇得睡蟲都跑掉了。
第五章 回賈府奪權(1)
像是察覺自己的失態,紀懷隨即道:「小姐,奉八是下人,身在奴籍豈能高攀小姐的金枝玉葉之身。」
「去奴籍就好啦。」這點小事,她早就想透了。
「那是不可能的,紀家是林家的家生子,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可是……」
「小姐,千金配下人是絕無可能,再者賈老太太都已經親口允諾你的婚事,那就再無更改的可能,畢竟她是小姐的外祖母。」
「可是……」
「小姐一旦毀婚,恐怕難再婚配。」紀懷臉色凝重地道。
「那好啊!」多好,她可以一直待在林府當老姑娘,反正林府又不是養不起她。
「小姐,女大當婚,難道小姐要讓老爺在九泉之下都無法安心?」
林黛玉扁起嘴,可憐兮兮的。
「小姐,嫁去賈府倒也沒什麼不妥,畢竟賈府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要是得寶二爺喜愛,就等於獲得賈老太太支持,在賈府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比嫁去其它人家有依靠得多。」紀懷蹲跪在她面前,仔細地分析著。「既然橫豎都得嫁,何不嫁個熟悉點的?再者寶二爺的性子不錯,比起一些紈褲要好上許多。」
「嗄?他比一些紈褲好?」原來她一直錯怪他了?
「揚州一帶的紈褲成天生事,仗勢欺人,街頭打鬧,強搶民女算是常見的,糾眾殺人的也不少。」
林黛玉瞠圓了水眸,這才明白紈褲也分等級的,賈寶玉就屬於一群爛紈褲裡頭的佼佼者,因為他還算是行事規矩有禮的……她算是上了一課了。
「我是覺得這門親事不錯,況且如果是要嫁進賈府,我就能為小姐安插一些人進府幫襯,絕不會讓小姐在賈府裡受到半點委屈。」雖然小姐隻字未提,但雪雁已經將小姐進賈府後的事一字不漏地說了,教他氣得當晚就砸了一張花梨木的大桌,被親親娘子快擰碎了耳朵。
「可是揚州跟金陵距離好遠,我要是想家該怎麼辦?」意思是說,她想逃家的時候不方。
「這有什麼難的?咱們可以搬到金陵,買幾個莊子,日子照樣過。」
「可以嗎?」
「當然可以,雖說老爺不在了,但咱們都是小姐的娘家人,當然得要傍著小姐,就近護著點。」紀懷拿出手巾輕拭她沾塵的繡花鞋。「這些年,我跟老爺建議著多置些莊子,蘇州老家弄了點,揚州這頭也有幾百畝田,再往金陵去,弄點不同的買賣也成。」
「不不不,繼續種米,而且要種碧梗米。」她在賈府嘗過這好滋味,實在念念不忘。
「碧梗米是貢米,想栽種恐是不易,但只要是小姐要的,我定有法子可以得到。」紀懷說得客氣,腦袋已經快速運轉著要上哪買碧梗米的秧苗。
林黛玉喜出望外地抱住紀懷的頸項。「就知道紀叔最好了。」
賈寶玉一進門,撞見的就是這一幕,讓他黑沉的臉瞬間黑得更徹底。
紀懷隨即起身,笑得溫和。「小姐歇會吧,膳食一會就送上。」
「紀叔,記得跟紀大哥說我要吃那天嘗過的醬燒魚喔。」
「這有什麼問題。」他回頭,朝賈寶玉微躬身便退出房外。
賈寶玉悻悻然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譏刺道:「怎麼,你紀大哥不肯,你連他爹都不放過?」
林黛玉眼角抽搐了下,決定不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我想歇會,寶二爺要是沒事的話,也該回房歇著。」這趟蘇州行已經磨損她不少體力,他是比她健朗,但總是會累嘛,人一旦累了,臉只會更臭,而她最討厭看人臭臉了。
「你何時要回金陵?」他也不囉唆,黑著一張臉開門見山地問。
「我有說要回金陵?」她好笑反問。
「被押回去可就不光採了。」對她的抗拒,他壓根不意外,又也許該說打一開始識得她,就覺得她是天生來欺他的。
「有本事就押押看。」她是沒爹,但她還有家底當娘家。
「要是毀婚的話,你往後是找不到好人家的。」
「那正好。」唉唷,她可是巴不得永遠待在林府好不好。
賈寶玉瞇起桃花眼。「你真以為我拿你沒奈何?」
她打了個哈欠,聳了聳肩。
「移靈之前,我已經讓鋤藥帶了信回金陵,通知祖母姑丈病故,我會跟你留在揚州一段時日,但你要是拖得太久,又不肯給我個歸期,想必祖母會讓璉二哥來押人,到時候你的家底全都落進祖母手裡,別怪我沒警告你。」
林黛玉哈欠連連,直到他最後一段話才猛地抬眼,心生疑惑的難以判定。算了算,外祖母是和她血緣最深之人,父親那頭又沒什麼親人,外祖母要是弄個以防惡奴欺主的說詞,硬把她押回賈府又收了她的家產,也不是不可能……天啊,那真是人間悲劇了!
但!他說不準是嚇她的,她得找紀叔問個清楚不可。
賈寶玉也不是非要她給個說法,瞧她蹙眉沉思,他涼涼地拋下一句話,「如果想把家業轉移到金陵,弄幾個莊子幾畝田就先跟我說一聲,我讓李貴去幫你張羅,可以壓低不少價錢,好歹他也跟在管家旁邊打理,這些事還難不倒他,只是你要想清楚,腦筋動快一點。」
林黛玉噘了噘嘴。這傢伙分明是在外頭偷聽她和紀叔的交談吧,雖說不知道他聽了多少,但一定都是重點。
瞧他話說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她也沒打算留他,垂眼思忖他方才提出的事,她得要合計合計才成,總不能把自己搞得一無所有,她還有一窩的下人和紀叔一家子要養啊。
碧空如洗,深秋難得的煦日探頭,映照得鋪在糧庫前的谷粒閃閃發亮,一旁的林黛玉水眸也跟著閃閃發亮。
對她而言,這便是人間最美的景致。
望不盡的田里,有的擱放稻穀收割後成束的稻草,有的則是栽著菜苗,她坐在田埂邊,想像著望不盡的黃金稻田隨風搖擺著,會是怎生閃亮的黃金海。
「一府的閨秀不該坐在田埂邊。」
林黛玉聞聲懶得抬眼更懶得應,可偏偏來人卻在她身旁坐下,逼得她不反唇相譏都不成。
「賈府的寶二爺更不該坐在田埂邊。」
「妻子如此,為夫只能相隨。」賈寶玉無奈歎口氣。
林黛玉橫眼瞪去。「八字都沒一撇,你這些話也說得太早了些。」
「早晚的事,說得早也無妨。」
林黛玉翻個白眼,實在是懶得理他。她問過紀叔了,紀叔說確實可能如他所言,外祖母可能將自家產業收為己有,但只要嫁給他就不同了,這些產業會變成嫁妝。
換句話說,她不嫁都不行,而且還是非他不可,一想到就火大。尤其當他說得理直氣壯時,她更是想毀婚。
「你近來的氣色不錯,連氣喘都少發作了。」
林黛玉睨他一眼。「只要不待在賈府,我的身子肯定都好。」
「賈府虧待你不成?」
「不,是太疼惜我了,我無福消受。」疼愛的法子那麼多,她可承受不了那種會淋死花草的寵愛。
「你話中有話。」他好整以暇地等著,卻見她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原則上,她不想說,他也不會追問,於是轉了話題。「往後你的嫁妝我不會動用一分一毫,更不會讓旁人有覬覦的機會。」
林黛玉揚了揚眉,懶得再吐槽他。「你跑來這兒做什麼?方才說要到莊子裡走走,你不是說了要幫忙才來的?」
「紀奉八說要和幾個莊頭一道清糧倉。」
「然後呢?」
「那是下人的工作。」
林黛玉翻了記白眼,真是富貴人家特有的傲慢,真是理所當然到教她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他。
今年大豐收,趁著曬穀封倉之前,她特地央求紀叔帶她來瞧瞧,他大少爺就說要跟著來幫忙,結果咧……下人的工作!
「不過挺有趣的,我現在才知道莊子是這樣運作的。」
「賈府也養了不少莊子。」雖然她不清楚數目多少,但她曾聽璉二哥碎碎念過,是他在外頭跟某個不知名的丫鬟滾草皮時,不經意讓她聽見的。
「是啊,但全都是由大房管理。」
林黛玉愣了下,這才想起——「對耶,李紈嫂子也沒經手呢。」
「那是因為大哥亡故,嫂子無心打理,所以母親作主把二房的月例交給了鳳二嫂打理,乾脆就讓璉二哥接了所有莊子。」賈寶玉看著遠方莊稼漢翻著米谷,狀似喃喃自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