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少門主,你們看來人的腳印……」副門主和幾名資深護院喚著。
沈雲希扶著母親過去,留在地上的腳印,一足踏地沉重另一足……拖行?
「剛才霧濃,現在想來,對方都以極快的身形,再不就是輕功來進退,像是想以速度掩飾此點。」門下一個老護院從足印審析,「從腳印看來,來人若不是腳受傷,就是……一腳殘廢了!」
「殘廢?」
沈雲希和沈夫人震驚?
「娘!」沈雲希攙住身形幾乎一軟的母親。
「霓霓……她的腳不能走嗎?希兒,你剛看到她,她不能走嗎?」女兒是從小就捧在心頭護的寶,這個打擊讓沈夫人拉兒子急問:「希兒,你妹妹的腳不能走嗎?」
「娘,剛才闖進來的人蒙著面,但看起來很好,武功、輕功都很高,也許……只是腳受傷了。」沈雲希安哄著母親,卻已心痛的確定,來人一腳已廢。
「霓霓受傷了為什麼還要離開,她不知道這是她的家嗎?還是她忘了要回家?」沈夫人喃喃自問,不禁講到悲從中來,「希兒,娘折全部的壽給你妹妹,只要她沒事、娘只要她……沒事。」
「娘,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找回妹妹。」沈雲希擁住母親,雙眼堅定道:「我絕不允許她忘了回家的路,更不允許她忘了自己的親人!忘了自己是沈家人!」
「希兒……霓霓是不是忘了有娘在等她,忘了她的爹、她的哥哥……我的女兒……」沈夫人哀傷不解。
「娘,把妹妹的房間整理好,等爹回來,就可以告訴他,不出一個月,妹妹就會回來。」
「不出一個月……希兒,你知道你妹妹在哪?」沈夫人渴盼的抬頭,看著兒子。
「兒子何時欺騙過娘。」沈雲希一笑,以最堅定的神情口吻,對母親道:「倒是妹妹已經十九歲了,她的房間要改變,不能還是那八、九歲的樣子。」
「對、對,她長大了,霓霓長大了,衣服、飾品、髮飾、胭脂水粉……」十年來,沈夫人黯寂的眼終於出現了光采。
「明天叫管家把買賣布匹、珠玉寶飾的名門商行都請來,或者直接到街市上走走,以後妹妹要住的地方,就交給娘打點。」
「記得再找海叔來,要他多帶些木匠、工人,娘要改建你妹妹的房間,讓它更大更漂亮。」月泉門擅機關排布,有得是一群專門的設計者與木匠、工人。
沈夫人高興得不待下人陪同,逕自往內院走去。
「夫人,讓奴婢們幫忙。」
多少年不曾看到主子有笑容的張婆和婢女們,也快樂的跟上。
「少門主,可是心中有譜了。」副門主上前詢問。
「剛才的人,身形、刀法,都不可能是江湖無名輩,再加上跛行一足,還有蒙面盜藥,立場必是與我方敵對……」沈雲希沉吟後下令。
「傳下去,密查,這幾天江湖上和我月泉門敵對的人或派門中,無論大小消息,都不要漏了,一一查出,記得暗中增加人力,留意東方境內的江湖人士,尤其……跛腳的女子。」
門下各自分頭領令而去。
「副門主,聯繫地方官府,說有人入月泉門盜取名貴丹藥,把來人特點講清楚,透過關係給地方官府壓力,要他們限期逮人,逮到後請對方先將人交我月泉門問取丹藥下落。」
「少門主要用雙邊力量逼出人,以來人的刀法看來,這個方式只怕有風險。」副門主提醒。
「要逼出這個有意隱藏多年的人,風險只能冒了。」輕重之中,沈雲希已做拿捏。「我要知道為什麼她這幾年不回來,還有,是誰……將她傷成這樣!」
當年無力的看著妹妹被帶走,是他心中最深的痛苦,如今他一定要把人帶回來,更不會輕饒傷害妹妹的人,誰都別想傷害他的親人!
黃昏已在眼前,要趕回與韓水約定地點的袁小倪,腳雖趕著路,卻在見到夕陽落盡時,黑暗罩來,也像罩住她的人,整個身軀、腳步頓然停下!
「哥哥……雲希哥哥……」痛苦仰首,睜開的眼濕亮,淚,沒落,她已習慣任何的情緒,總是先抑住。「娘……爹……」
「霓霓——飛回哥哥身邊——飛回爹、娘身邊——飛回沈家——」
當過度抑住悲傷、抑住淚,情緒在體內翻騰到全身抽搐顫抖,倚著樹,她癱跪下,站不起、走不動,無論她撐起多大的意志力,就是站不起來,全身的筋脈像隨著心,全糾結成一團,只能隨著黑暗隱埋在夜色中,做著她習慣,沒有眼淚、沒有聲音的慟哭。
現在她姓袁,不能姓沈……
黎明時,終於看到回來的袁小倪,韓水跳了一夜的心總算放下。
「你再不出現,我大概真的要調動人馬上月泉門了……你沒事吧?」怎麼樣子這麼怪?「這麼冷,你的外袍、披風都去哪了?」
秋末的靠海天氣寒意陣陣,一身單薄的衣物卻不見她瑟縮,只見神色恍惚,韓水馬上解下外衣為她披上。
「是不是受傷了?小倪?」見她眼神空洞的沒回應,韓水馬上招手喚人。「快去把洪大夫請來,快馬去載人——」
「我、我沒事。」這急喊的聲量讓袁小倪回神般。「這是解毒藥丹,馬上拿給城主服下,我想先去休息。」
「小倪!」接過藥丹的韓水拉住她的手腕。「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此時……此刻,什麼都別問我,算我……求你。」袁小倪深深吸著氣,身心的疲憊嚴重席捲,已經連話都快說不清。「只要讓我……睡一覺,讓我好好休息,武裝好……算了,我只是很想好好睡一覺……」
只見她整個人像失去意識般,韓水忙接住她忽然倒下的身軀!
「就說你沒哥我瀟灑,扮什麼灑脫呀?老是嘴硬得什麼都逞強!」韓水搖頭。
「來人,送三總管就寢,直到她睡醒前,誰都不能打擾。」
尾聲
這是東方一座靠海的小村鎮,溯溪村,村民各個樂天樸實,後山是鎮上幾戶較富裕的大戶。
他們落腳在後山其中一戶大宅,此處原就是韓水為「斜陽古城」安排的據點,平日由韓水的手下喬裝鎮民居住。
「袁姑娘,這是今天的晚餐。」一名女子端著餐食進來,放到矮桌上。
韓水請來幾名溯溪村的婦女幫忙做些家務,村內民眾只知,這門大戶人家來了幾名遠方族親和朋友,其中一名公子身體不好,特別來這養病。
「韓公子呢?」韓水不是說要在外廳中一起用餐,怎麼會讓人端到房中?
「他說要再躺躺,今晚請袁姑娘先一人用餐。」
「那個可憐的傢伙,還沒擺脫一夜七郎的威力!」袁小倪端著同情的臉,唇角卻扯揚的很高。「年輕體壯的,試藥試到這德行,可憐可憐。」
「韓公子是什麼病,為什麼要試藥?」
「放心,他那是沒事找事的病,再休養一天就差不多了。」袁小倪暗笑在心。「一夜七郎,不是一夜可以大展雄風七次?」
睡了一天一夜之後,她正伸著懶腰遠跳海景,近午時分,卻看到韓水雙眼浮腫、臉色黯淡,一臉悲慘的跑來問她。
「聽誰說的呀!這個藥是……減欲用的,應該是一夜無能七次…吧!而且是每到關鍵就整個……不行,性趣再起就再不行,針對慾望過盛的人,聽說地方官府常跟月泉門討此藥物,專給採花大盜和姦淫犯吃,不是告訴你很折磨嗎?」
她就奇怪,他要這種藥丸幹什麼,原來是以為有那種功能!
「呵呵呵,沒……沒關係,哥……我愛折磨,愛嘗試……」他顫抖的吸口氣,問出疑惑,「小倪妹,你真的不是已經知道我誤解這藥的功能,故意拿給我的?」
「哇,你太多心了,我從來也沒懷疑你替我塑造的高人神秘,是故意要哄我取藥,你居然會有這種疑惑。」
韓水一張娃娃臉上的雙眼,睜得很大!
「橫空出世的絕頂神秘高人會對你這麼不夠朋友嗎?除非你先抱著不夠朋友的心思,你是嗎?」
「開玩笑,水哥我對朋友向來義氣過人、肝膽相照,怎麼會不夠朋友呢!哈哈哈——」他指著袁小倪,指頭猛甩。「好傢伙、好傢伙,遇得到、遇得到,等著。」
「不吃中餐嗎?」見他扶著腰,一副體衰氣弱的老人家背影,往自己的房間慢踱去。
「不了,哥我這串肝膽需要去躺躺,讓折磨的餘勁再摧殘一次!」
夜漸漸深沉,袁小倪倚坐窗邊看著藍黑海夜,聽著浪濤輕音,難得她能有這麼悠閒的時刻,這裡的屋宅,寢房大多是整個平面木地板,矮櫃、茶几,入寢處則圍著層層紗帳。
富裕些的以精美屏風區隔,入夜後,經常可見四處立著長竹燈,好幾根長竹分段挖空,立於各處當入夜的燈火台,竹段都灑著粉末,以防燭蕊燼後燒了竹子,簡單、素雅又樸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