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來此之前已做好心理準備,可是一旦真實感受到他的氣息,她的心還是難以自持地既慌且亂。
「咱們是夫妻,怎能說是麻煩呢?」發現她徒勞無功的掙扎,繆成載的唇角忍不住上揚了些。
這丫頭還真是彆扭得很,外表看起來明明是個端莊秀麗的炎家大小姐,在他面前卻總任性得像個叛逆的娃兒。
但他也已經由著她任性好幾天了,如今既然她自個兒送上門來,他自然不會放棄這個與她有互動的機會。
「就算我的腳真傷著了,那也是我的事,關你什麼事?」炎雨陽沒好氣地說,一心只想脫離現在的窘境,完全忘了自己想要纏死他的大計。
「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他理所當然的回答,一雙手沒停歇地繼續揉著,好像一點也不覺得彆扭,反而挺享受。
「我不是你的妻子。」一樁用錢和權買來的姻緣,她不希罕。
她的連番否認,顯然對他來說也無關痛癢,一如方纔所見,這幾年炎家的勢力他早已握有不少,現在的他壓根不需要費心討好她來得到什麼好處。
「我說過了,你是我的妻子。」
說來說去他都是這一句,彷彿這句話就能解釋他所有強人所難的作為。
聽到他的話,炎雨陽原要發怒,可她勉強壓抑下,深吸了一口氣。揮去心頭的不自在與怒火後,她一雙水眸直勾勾地鎖著他,瞧進了他那深幽而不見底的黑眸。
「你真當我是你的妻子?」她再問一次。
「是。」瞧見她眼中的狐疑,繆成載怎會不知這丫頭心裡在想什麼,打從三年前那番對話後,他與她之間就有如被築了一道鴻溝,而那道鴻溝還是他自個兒親手挖鑿的。
如果要說這輩子他真的曾經後悔做過什麼事,那麼他唯一後悔的,就是那一日直白的告訴了她,他進炎家的目的。
幼時幾年的街頭生活,看盡人心險惡和人情冷暖,早已讓他習慣掩藏自己的真心實感,所以當她突然開口問他那個問題時,因為對她不設防,也因為不想欺瞞她,他於是選擇誠實以告。
但如果他早知自己那番實話會造成兩人今日的疏離,其實他一點也不介意拐點小彎說話,別太早讓她明白一開始時,他的確懷有利用的心思來到炎家。
由於她後來的排拒,他並沒來得及告訴她,這些年她口口聲聲的「繆哥」,還有那不帶絲毫算計的真心示好和軟言軟語,早就宛若一抹朝陽拂去了他心頭的冰雪,讓他將她放上了心。
而自三年前那日談完後,她的心便像是上了鎖,無論他怎麼說、怎麼做,她的眸中對他都再無半點信任好感,讓他簡直不知該怎麼待她才好。
「既然你說咱們是夫妻,那我可以插手商行的事兒嗎?」
「可以。」雖然不明白向來對數字毫無概念,對生意買賣也沒半點興趣的她為何突然這樣問,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我也能不留情地驅離你身旁的鶯鶯燕燕嘍?」
「當然。」這次他的回答更簡單,兩個字就打發了。
懷疑的眼神沒遮掩地落在他那張堅毅俊挺的臉龐上,炎雨陽看左看右,卻瞧不出他有一絲心虛。
就像那時他承認自己進炎家是有目的一樣,都是這樣的光明磊落,一點也不覺得有任何的羞愧。
「你當真這麼確定?」儘管他的眼神堅定,她卻還是克制不住地質疑。
「你不該懷疑我的。」伸手捏了捏她的鼻頭,他很沒好氣地說道。
這丫頭是怎麼回事?幾年來頭一回用正眼瞧他了,用的卻是這麼不信任的眼光?
看來,他在丫頭心裡的評價可真低。
「那……」炎雨陽原本想開口說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繆成載經過這幾年的歷練非昔日的吳下阿蒙,若真要來場口舌之爭,那麼輸的一定是她。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苦惱起來,如果他真答應得這麼大方,那麼她心中的詭計不就失策了?
不行,她還得試試他。
「那好,我聽說水凝閣的當家花魁向來心儀於你,不如你帶我上那兒走走,我要教那些花娘們知道誰才是你的女人。」
事實上她向來是個識大體的千金小姐,倒也不是真想去宣誓主權,會這麼說,不過是想試探看看繆成載是否真如他自己所言,願意讓她行使身為妻子的權力。
「這個沒問題。」隨著兩人你來我往,繆成載黑眸中緩緩浮出一抹興味,這丫頭的腦袋裡頭不知在打什麼主意,與他之間的應對進退竟已與前幾日的避之唯恐不及有天壤之別。
不過這情形倒比你追我跑的行徑來得讓他放心,至少他有機會探探她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第2章(2)
驀地,他大手一伸,將她由椅上拉了起來,她軟嫩的小手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你……想要幹麼?」
「你的腳既然沒事了,自然是帶你去水凝閣。」他的心隱隱出現一絲期待,還真想瞧瞧這個表面凶他,實則本性溫柔如水又善良到無可救藥的女人,要怎麼宣誓獨屬於她這妻子的權利。
「呃?」聽到他的話,炎雨陽一愣,這幾年的疏離,真讓她越來越不瞭解眼前這個男人的想法了。
「走吧。」緊緊握著她的手,他俊朗的臉上竟還漾起了一抹溫煦的笑容。
「等……等一下!」這下換她急了。
看起來,他似乎是真的打算帶她去水凝閣,他的心裡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還等什麼?」
此刻的繆成載神情有些迫不及待,他那不如往常深沉的模樣,倒讓炎雨陽更感詫異與不解。
「你是真的打算帶我去水凝閣?」她再一次揚聲確認,看見他依然毫不猶豫的頷首。「你不怕我丟了你的面子?」
他雖不是炎家的招贅婿,可是她很清楚外頭的人看他比招贅婿還不如,那些批評他有如「金屋養婿」的閒言閒語,也從來都沒有少過。
如果今兒個她再上水凝閣一鬧,那麼傳出去的話還不知道會有多難聽?
「不怕。」他朗朗一笑,沒料到她會這麼問,他還以為在她心裡他的喜悲早已無足輕重,她也不會在意他的感受了。
只不過她真的多慮了,因為如果旁人的閒話能夠撼動他分毫,那麼那些既尖酸又刻薄的話語,早令他夾著尾巴逃出炎家,而不是明知她拒他於千里,也要定了她。
炎雨陽瞇起眼,仔仔細細地審視著繆成載,她想男人一向最愛面子,所以不相信他是真的不怕。
既然如此,那她就給他來個下馬威,好讓他瞧瞧她可不是省油的燈。
「那咱們就走吧,對於那些垂涎你的女人,我可是不會客氣的。」
她這佯裝出來的氣勢有十足十,但他瞧見她這模樣卻只覺得莞爾。這丫頭從小就被炎府的人捧在手心裡,難得還沒有一絲嬌氣,想成為能將人拆吃入腹的河東獅,她還差得遠。
雕粱畫棟,氣派恢弘,不只傢俱擺設都是一等一木材精離的絕品,就連每根樑柱都被繪上栩栩如生的圖案,每一件物品都顯示了繆家傲人的財富與尊貴。
此刻偌大的主廳裡,瀰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寂靜,炎雨陽跪在地上低著頭,忍不住驚懼的嚥了口唾沫,纖細的身子不停顫抖,幾乎像是要抖散了骨頭一般。
從小她就怕娘,每回只要一見著娘那張嚴肅的面容,她就不由自主地渾身發顫,連開口多說一句都不敢。
而主廳裡頭的人,不只有白鳳仙,還有她身後隨侍著的童靖安,兩人皆是冷著一雙眸子,居高臨下地瞪著炎雨陽。
「娘……」炎雨陽怯生生地低喚,頭都不敢抬。
白鳳仙不是什麼慈母,在炎家,她的形象就跟皇太后沒兩樣,只要是她的話,說一即是一,容不得旁人多有贅言。
「你知錯嗎?」睨著跪在廳裡的女兒,白鳳仙冷冷朝她問道。
雖然聲不揚、語不怒,可緊繃的語調已多少洩露出自己的怒氣。
「孩兒……」錯在哪?炎雨陽其實很想開口問,但囁嚅了會,終究什麼都沒問。
她對娘的懼怕是根深蒂固的,因為從小就被旁人不斷的提醒,她能過著這麼養尊處優的生活,全都要感謝娘,所以兩人雖然名義上為母女,但她心裡其實覺得更像主僕。
她戒慎恐懼的在炎家過日子,生怕觸怒了娘自己會被送走,因此即使心中再不願與繆成載成親,卻也只能咬牙拜堂。
「你倒真不知錯在哪兒了?」一見她的欲言又止,白鳳仙有如知道她想說什麼,開口冷冷的問道。
炎雨陽深吸了一口氣好壯膽,終於勇敢地說道:「孩兒的確不知。」
昨日在水凝閣鬧了一場後,一回府她便疲憊萬分的睡下了,人還沒睡醒,就又讓田娃慌忙地給叫來大廳,她壓根就不曉得發生了何事,遑論自己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