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驚呼一聲,只有蕥兒心穩,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相信關關不會出賣自己,同居多月,她對關關的性子還不瞭解嗎?她是讓自己恨得牙酸的女人,卻不是個小人,她做事光明磊落,從不暗使手段害人。
「方姑娘所言為真?」
意外之喜!汪文同還以為自己沒了希望,才想用個兩敗俱傷的法子朦混過去,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在這當頭改變口風,在半晌的驚詫之後,他露出笑臉,太好了,看來是方纔那段話讓她信了自己?
「雖然我是女子,卻也明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道理。」關關冷笑著覷蕥兒一眼。
汪文同這會兒明白了,這事兒只要他死咬不放,到最後,方家姊妹只能對自己妥協。
他高舉右手說道:「在下敢對天發誓,蕥兒妹妹曾經對我說過:非君不嫁,如果我所言為假,讓老天爺罰我一輩子考不上舉子。」
這誓言對想走仕途的的男人而言很厲害,等同於想生兒子的男人發誓:如果我說謊,我就不舉。
問題是……十六年也沒辦法考上舉子,他應該是認命了吧,認定自己這輩子與仕途再無緣分,那麼這個誓言,就是個屁。
關關給蕥兒使個眼色,她立刻出聲大喊:「他說謊,荷包是他剛剛搶走的!」
「如果你沒做,怕什麼?如果你真做下這等不要臉之事,別說我,便是哥哥們也絕對不會饒你!」關關口氣冷硬,當眾演一回包青天。
蕥兒順勢擠出兩顆淚珠,怯憐憐說道:「你、你想害我,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大哥、二哥知道你這麼壞,他們……」嗚,她低下頭哭了起來。
兩人幾句交談,汪文同心裡有了認定,這對姊妹花似乎並不怎麼親密友愛,她們當中有多少不為外人道的矛盾?
會不會是嫡庶之爭?如果是的話最好,等把方蕥兒給抬進門後,再想個辦法讓她把關關也給陷害了,到時候雙美相伴、人間一大樂事。
見到汪秀才閃爍的眼神,臉上暗暗帶著幾分得意,關關想,戲演到這裡就夠了,便問:「汪秀才,你方才說這個荷包是妹妹什麼時候給你的?」
「一個多月前。」他想也不想就順口回答。
「已經一個月了啊,那麼你肯定知道裡面有……」她一面說,一面打開蕥兒的荷包看,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她轉身對著蕥兒怒道:「你居然把娘給的傳家珍寶南海……」下一刻,她發覺不對勁似地瞬間收了音,深吸兩口氣、穩定情緒後,她才轉過身道:「汪秀才,既然你這樣喜歡我妹妹,那麼肯定經常翻出荷包裡頭的東西賞玩吧,告訴我,這裡頭裝的是什麼?小木頭、小珠子、小棉球還是其他什麼?」
汪秀才再也壓不住臉上笑意,方纔他隔著荷包摸了摸裡頭,知道裡面有顆硬硬的小圓珠子,卻不確定是什麼,當關關問起裡頭的東西時,他心頭還驚了一下,後悔方才急著和蕥兒鬥嘴,居然沒先翻看裡面有什麼。
可是女子就是女子,即使是個美得動人心魄的女子,遇見事情還是會慌亂手腳,要不是她方才嚇得脫口而出,他怎會猜得出裡頭是什麼?
南海……南海還有什麼珍貴東西?自然是南海珍珠啦。
方家的傳家珍寶肯定很貴吧,他掂過大小的,這樣的家庭有這等東西,肯定是要拿來傳家的。
他悄悄觀察,發現關關又急又怒,趁著無人注意時,還狠狠刨了蕥兒幾眼的俏模樣,他忍不住失笑,她肯定認為蕥兒將家中寶物拿去送給外男了吧!
汪文同笑著接話道:「這個我自然知道,過去一個月,我天天摸著那顆南海明珠,那上面都沾了我的氣息。」
聽見他的答案,關關與蕥兒對視一眼,忍不住洩露出得意笑顏,蕥兒跟著鬆一口氣。
面對汪文同時,關關又表現出急怒不已的模樣,迫切道:「汪秀才,你要不要再確定一次,南海珍珠不是普通人家置辦得起的。」
這回她的口氣有點虛,表情裡頭帶上兩分哀求神情,彷彿在求他看在女子貞操重於一切的分上,別當眾挑明,但事情好不容易發展到此,汪文同豈肯就此罷手?
蕥兒垂下頭,繼續配合起關關,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
兩個小丫頭的表情騙不了人,他確定自己猜對了!汪文同不理會關關的哀求,揚聲道:「我摸了一個月的東西,怎麼可能不確定,裡頭就是一顆渾圓碩大的南海珍珠,不是普通常見的。」所以才叫作傳家珍寶啊!
他得意洋洋地看向眾人,好像打了一場以少勝多的大仗。
賓果!關關揚起素手,當著眾人的面,把荷包裡頭的東西倒出來。
哪是什麼南海珍珠啊,就是一顆木頭珠子,中間還挖了個小洞。
汪秀才定定看著木珠,不敢相信,那、那是什麼東西?好端端的,誰會將一粒木頭珠子給收在荷包裡?
蕥兒抬起頭,與關關對視,兩人眼底都閃著得意,蕥兒吊著的那顆心終於落回肚子裡。
看見木珠子,李二叔的兒子搶先出聲道:「這是我幫蕥兒姊姊刻的呀,早上才交給蕥兒姊姊,怎麼會在老秀才那裡擺上一個月?」
沒錯,那是顆木扣子,準備縫在包包上的,她同蕥兒形容過幾次,蕥兒便請李二叔的兒子幫忙刻出來。
「汪秀才,我再問一次,這個荷包是一個月前蕥兒妹妹交給你的呢,還是你在片刻之前,在這裡搶走的?」
汪文同一張臉漲得通紅,囁嚅半晌也說不出半句話兒,方纔的好口才讓狗給啃了嘴巴似地,半句都說不出來。
「你才不是想搶荷包,你更想搶人吧?搶人不成便造謠,企圖毀了蕥兒的名聲,你的聖賢書讀到哪裡去了,居然做出這等沒人性的事兒?」
「你說謊,你騙我裡頭是傳家之寶……」
「對,是我誆你,但如果事實真像你說的那樣,荷包在你手上一個月,你怎會受我所騙?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教你個乖,要做壞事之前,得先多方打聽,別連想陷害的人,能不能惹都搞不清楚。方纔我騙你,現在我每句講的都是大實話,你仔細聽了。
「第一、我不是蕥兒的姊姊,如果她跟你真有那麼點私情,必定會告訴你家中還有什麼親人,你又怎會誤認我是蕥兒的姊姊。第二、蕥兒的大哥是泉州縣令方雲青,現在正在京城覲見皇帝,如果你打聽得夠清楚,就會曉得蕥兒是你惹不起的。」
語畢,她轉頭面對左鄰右舍,聲音清亮道:「這會兒事情弄明白了,各位鄰居,你們都是見證人,待方大人回來,傳你們上堂作證,可千萬別推辭,今兒個的事大夥兒都看在眼裡。」
「自然!這等讀書人,比不識字的莽牛還下作,一定要把他關進牢裡。」
「秀才了不起嗎?就可以欺壓咱們平頭百姓!」
「若不是關關弄明白,蕥兒這一輩子不就毀了嗎?」
「可不是,還不曉得有多少女子就是被他這樣給毀掉一生。」
「你這不要臉的下作漢子,家裡的婆娘還睡不夠?想女人想到馬路上啦!早也磨、晚也磨,滿腦想得還是女人,也不怕磨成繡花針!」
最後那句是脾氣暴躁、嘴巴刻薄,傳言早年還操過殺豬刀的文大娘說的,她直把汪文同的祖宗十八代一一問候過,再問候到他的子孫十八代,眾人皆問候齊全後,氣勢洶洶地往他跟前一站,嚇得他連連倒退數步、站也站不穩。
汪文同被罵得抱頭鼠竄,眾人心有不甘,還一路追上前罵去。
大夥兒熱熱鬧鬧地去了,蕥兒望向關關,許久才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我不是幫你,我是幫正義!」她帥帥地一甩頭,接過她手中的布匹,朝回家方向走,走了幾步發現蕥兒沒跟上來,回過頭笑道:「還不快走,鄭大嬸煮了你最喜歡的貓耳朵,涼了就不好吃了。」
第十六章 明月癡纏(1)
三月初,泉州下了一場傾盆大雨,接連下了十天十夜,每天天剛亮,關關就忍不住想到湖邊看看湖水的高度,許多有經驗的老百姓甚至已經開始打包家當,準備逃難去了。
以往接連下這樣的大雨,泉州會有一半泡在水裡,但是今年的河水並沒有氾濫成災,雖然有許多農田里頭積了些水,沒有順利排出去,不過情況並不嚴重。
雨水一停,百姓歡欣鼓舞,有人上廟寺裡燒香謝佛,有人在自己門口膜拜,感激老天為泉州送來一個好官,雲青不在泉州,但泉州百姓的歌功頌德卻往京裡傳了去。
消息傳進京城的時間和雲青收到信的時間差不了太多,關關在信裡告訴他,人工湖的調節功能已經得到證實,最近有許多人在私底下詢問商業區的店舖,她估計,等雲青回泉州後,剩下的鋪面會很快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