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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董妮

  自然,他就不會給康熙好臉色。

  康熙也是七竅玲瓏心的人,哪裡看不出水雲錦對他的排斥,不過他一直很忙,沒時間找水雲錦談話,難得今日碰上了,就把心結解了吧!

  他先將內侍和護衛都趕出門,才抱拳道:「在下冒昧打擾貴府,多有得罪,在此賠禮了。」

  艾新的大哥,也可能是姊姊未來的大伯,水雲錦並不想將兩家的關係弄得太難看,何況伸手不打笑臉人。

  「不敢,只要艾公子今後少招惹些官兒上門,隨你愛住多久,雲錦都沒有意見。」

  「聽水兄弟的意思,似乎很不喜諸位大人。」

  「一堆不明是非、不分輕重的蠢貨,誰會喜歡?」

  「我觀江寧諸官員,雖稱不上個個能幹,也算清廉,何以招厭?」

  這傢伙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水雲錦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你可知水家是做何營生?」

  「織錦。」

  「那你再告訴我,民間織造坊得罪朝廷了嗎?為何要下『織機不得逾百』的命令?城外一堆土匪強盜,官兵不去抓,成天盯著我們這些織造坊業主,這裡不准、那兒不許的,怎麼,現在經營織造坊的都成了賤民?」

  關於限令一事,康熙到達水家第一晚,艾新就找他聊過了,說這條政令害苦了很多以紡織為業的百姓。

  但康熙也有自己的看法。「水兄弟是否想過,同樣一塊土地,用以種植糧食和養蠶取絲所能獲得的利益差別有多大?而追逐利益是人性,倘若放任織錦一業橫行,則百姓將上地盡數用以種桑養蠶,人人都去做工,國還能成國嗎?」

  水雲錦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半晌,大笑。「你肯定是那種讀很多書,卻很少接觸外界的人……嗯,就像書獃子一樣,有滿腹學問,卻沒半點實際的。你說養蠶,你以為想養就養嗎?你知不知道生絲的價格也分三六九等,不是每一個養蠶戶的絲都能順利被收購的,也不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可以去做織工。」

  康熙也算個大度的人了,並不太在意水雲錦的失禮,倒是躺在床上的水雲初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即便百姓不逐利而居,但限令開放後,民間織造坊必然大增,過個一、二十年,錦緞的產量就會高於國內所需,屆時,還是會有很多人丟掉飯碗的。」

  「我們可以賣到海外去啊!不論是西域還是南洋,錦緞都是最高級的貨品,能將全天下的金銀都賺到中原來,有什麼不好?」

  康熙低頭,陷入了沉思。

  床上,水雲初心裡也小小震撼了下。一直以為弟弟年輕氣盛,做事不考慮後果,想不到還挺有腦子的,想的東西也很深遠。

  或許她可以考慮稍微對他透露一下艾新兄弟的身份了,相信弟弟能分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

  「你的話我會考慮。」好一會兒,康熙說。要打通商路,並且維護商路的通暢也是一件麻煩事,須謹慎處理。

  水雲錦給他兩個白眼。「你以為你是誰啊?只要那個狗屁皇帝一日不解除限令,你再考慮一百年都沒用。」

  康熙突然挨罵,有點兒呆掉。

  水雲初卻是嚇得岔了氣,低聲咳了起來,總算讓兩人注意到她的清醒。

  「姊,你還好吧?」水雲錦搶先一步衝到床邊,扶起姊姊,替她拍背順氣。

  水雲初小嘴張了張,卻只發出幾個沙啞的氣音。

  康熙替她倒了杯水,水雲初受寵若驚,倒是水雲錦無知所以無畏,大剌剌地接過杯子,小心餵她喝了起來。

  待半杯水入腹,水雲初的精氣神回來了些許,好奇的視線定在康熙臉上。他應該是很忙的人,怎麼會有空守在她房裡?

  康熙毫無保留地道出了來意。「請水姑娘說一下玉珮丟失的過程。」那畢竟是他身份象徵的一種,萬一被不軌份子濫用了,後果會很麻煩。

  水雲初也想過這種可能,才會不要命地想追回盤龍佩。

  她將遇到蔣欣蓉的事很詳細地講了一遍,惹來水雲錦一陣碎碎念。「既然東西是她拿走的,找個時間,我再去拿回來就好,你有必要把自己累成這樣嗎?我保證你明天起來身體會更痛,而且——」

  「閉嘴!」水雲初橫了弟弟一眼,換來水雲錦一個鬼臉,但他還是很給姊姊面子地住口了。

  康熙垂眸,掩住一抹笑意,想起小四說的「平凡幸福」約莫是這等景況吧?奈何他肩負重責,如此享受,偶一為之可行,天長日久,難免消了銳氣,便是禍非福了。

  「這是個意外,水姑娘不必記掛在心,我不打擾你休息了,告辭。」

  「再見。」水雲初長吁口氣。終於過關了,老天保佑。

  水雲錦對著康熙遠去的背影狠狠翻了個白眼。「什麼玩意兒?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你這笨蛋!」水雲初很累,累到手腳都在發顫,但她還是忍不住伸手朝弟弟的耳朵擰去。「跟你說過幾次了,別妄議朝政,你總拿我的話當耳邊風!」

  水雲錦可以躲過這一擰的,但看姊姊氣虛體弱的樣子,還是算了,主動把耳朵湊過去,讓她消消氣。

  「冤枉啊,姊,我幾時妄議朝政了?」

  「剛才你說的那一篇不是妄議朝政是什麼?」

  昏迷著也能聽見人說話?這也太神奇了吧!他覺得被姊姊拐了,愈發不服。「既然你都聽見了,就該知道我沒有妄議,我說的都是事實。」

  「即便是事實,也不該由你來說,更不該用那種口氣說。」原來擰人耳朵也是會累的,她放下手,辛苦地喘著氣。「雲錦,你……唉,我該怎麼說才好?你……我問你,你真覺得恢復大明,百姓的生活就會更好?」

  「起碼我們的生活會比現在好。」他也是有私心的,反清復明,他想的是再振水家聲譽,不全然為了國家民族。

  「如果你指的是錢財部分,我同意你的看法,畢竟,水家曾是江寧首富。但你若說當時的日子舒心快活,我卻不贊成,咱們曾爺爺、外祖母是怎麼死的?錦衣衛、東西二廠,他們豈不比清廷更可怕?」

  「那……大明朝起碼沒有來上一場揚州十日、嘉定三屠啊!」

  「但你去翻翻歷史,哪一朝哪一代的爭霸天下不是血流成河?就說一代明君唐太宗,他再怎麼聖明,也抹煞不了玄武門之變弒兄殺弟的醜事。」

  「但他最後也做了很多好事。」

  「你怎麼知道當今聖上不會再造第二個貞觀盛世?」

  他用力地翻個白眼。「姊,你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倘若當今聖上能有度量聽你一番妄言而不動怒,你還會認為姊姊的話是玩笑?」

  「皇上在宮裡杵著呢!怎麼會聽到我的話?除非——」他撇嘴。「你不會指艾新的哥哥吧?」

  「在你眼裡,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家大業大,很氣派、很有威勢的一個人。」想了又想,他終是搖頭。「我猜他肯定出身豪門,也許還是個王孫公子。但我還是不喜歡他,雖然他一直表現得很平易近人,可我看得出來,他骨子裡是很高傲的,他認為整個天下都應該跪趴在他腳下,就像那些把漢人當賤民的官兒一樣。」

  廢話!這個天下本來就是康熙的,他理當高傲,難道還能要求一個皇帝卑躬屈膝?不過……

  「他是艾新的哥哥,他們系出同門,你不喜歡他,卻愛和艾新混在一塊,又是何道理?」尤其他跟艾新學武的勤奮勁兒,日復一日,風雨無阻,柔軟的手被劍柄磨破出血,他也沒停止鍛煉,直練到掌間長滿厚繭,連水雲初都被他的執著折服了,漸漸打消了逼他放棄習武的念頭。

  「艾新不一樣,他是真正地親切,真正地享受住在這裡的生活,而不是施恩,彷彿他肯住下來是給我們面子。呿,誰愛擔這份責任了?」

  「不管他心裡怎麼想,雲錦,你既知他出身不凡,也該猜出他正是你最討厭的滿人,你還在他面前胡言亂語,就不怕給家裡招禍?」

  水雲錦沉默良久,歎口長氣。「姊,看到艾新的哥哥後,我就一直在想,你跟艾新之間能有未來嗎?說實話,我很想把他們兄弟都趕走,可艾新那麼好,你又喜歡他,我真做不出來棒打鴛鴦的事,只能在心裡生悶氣,久了,難免失控,就想說幾句刺耳的話。」

  「傻瓜。」她拍拍弟弟的手。「我跟艾新的事你儘管放心,艾大哥已經許了我們的親,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畢竟,君無戲言嘛!「姊姊現在只擔心你。雲錦,我知道你學了一身好本事,眼界也開了,那就更該明白,改朝換代是無可避免的事,我希望你能用更開闊的心去看看這新的天下,不要太執著於過去,這樣對大家都沒好處。」

  「姊姊……」很多事,他心裡其實是清楚的,最起碼爹爹跟他說過,現在江寧的乞丐比超前朝,那是少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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