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京城掀起一股幼教風,皇親貴胄們陸陸續續派下人到泉州,向育才幼教社訂購數萬兩的童書教具和練習簿。
當然嘍,這個好處關關怎麼會算到燕靜頭上,自然是落到「在京城大力宣揚幼教概念」的娟娟身上,大筆的紅利抽成,讓娟娟賺得盆滿缽滿。
可娟娟卻成了宮女們的眼中釘,因為燕靜三不五時找上門,七皇子燕昭也和她走得近,過去她因為宋懷豐被眾女圍攻,現在則是因為燕靜、燕昭,娟娟鄭重懷疑,她的生肖是不是屬刺蝟。
怎會跟燕昭扯上關係?因為宋家兄弟和燕昭牽上線,宋懷豐的信經常搭順風車,從燕昭手裡轉到娟娟跟前。
燕昭極欣賞娟娟的紙雕手藝,她竟能將不起眼的宣紙,雕雕畫畫做成一隻威武的大老虎,燕昭不吝嗇,用五十兩銀子買走,放進琉璃箱裡,呈送御前。
對於燕昭的盛情,娟娟並不反感,比起壞人姻緣的燕靜,她更喜歡燕昭大駕光臨。
娟娟和燕昭、燕靜走得近,此事傳入皇后耳裡,她非但不阻止,反而樂觀其成。
燕靜是大皇兒登上東宮之位的敵手,倘若燕昭、燕靜為那丫頭鬧出些紛爭,只要能剷除妨礙她的大皇兒前進東宮的絆腳石,她不介意犧牲一個丫頭的性命。
就這樣,娟娟在後宮裡,從三月待到八月。
在這段期間,泉州也有幾項大事發生,谷嘉華中毒去世,與宋懷青的親事自然是不成了,而在宋家兄弟的全力支持下,青豐書院落成,只等著九月與雲湖商業區的豐收季一起開幕。
這天燕昭來拜訪娟娟時,恰恰聽到她和幾個宮女的爭執。
宮中人人都有一顆玲瓏心,話不會說絕對,給一點暗示對方就能明白,偏偏碰上娟娟這種習慣直來直往的穿越人,不把話挑明說開,她就一路裝無知,找碴的宮女們能不被她給嘔個半死?
因此閒來無事的燕昭雙手橫胸、背靠在牆後聽戲,聽得滿臉興味。
「你這個醜女人,憑仗著皇上看重,便與殿下們不清不楚,真是無恥!」宮女甲破口大罵。
「這位姊姊,你話說得太重,我不是不美麗,只是美得不明顯。」娟娟裝傻。
「你以為耍嘴皮,我們就拿你沒辦法?」宮女乙發難,誰要和她討論美醜問題,她們純粹要打壓她。
「姊姊說錯了,我從不耍嘴皮的,因為我動手的能力比較強。」
話出口,她晃動兩下手中的雕刻刀,銳利的刀鋒,讓宮女甲乙丙丁戊同時退開幾步,生怕被波及。
娟娟知道,她們想利用群眾力量逼迫她走人,可她又沒犯傻,一來皇帝不開口,誰能離開皇宮?二來,燕靜可以替她代銷練習簿,燕昭可以幫她的紙雕作品打出知名度,捧著這兩位都來不及了,怎能對他們退避三舍?
「我不信你有那個膽子敢在宮裡行兇!」宮女丙深吸一口氣,挺起高聳的胸脯。
「評估女人勇不勇敢的最好方法,不是看她敢不敢在宮裡行兇,而是看她敢不敢不化妝站在別人面前。」
娟娟用食指輕輕刮一下自己的臉,然後把乾淨無比的食指攤在她們面前。
啥!怎又講到化妝去了,找碴的五名宮女氣到跳腳,她是腦子有問題嗎?
「你不把我們放在眼裡嗎?」宮女戊大叫一聲,叫得娟娟耳膜強烈震動。
唉,她們又不是瞳孔放大片,沒事幹麼把她們放在眼裡。「姊姊們可是冤枉我了,姊姊不只在我的眼裡,還在我的心裡,時時刻刻牢記……」
廢話說到一半,宮女甲已經忍不住大步衝上前,重重甩了她一個巴掌,娟娟傻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對方。
哇咧,她被暴力了!
燕昭歎氣現身,寒聲問:「這是在做什麼?」
燕昭問的是眾宮女,娟娟卻感同身受,心中同哀。
是啊,她這是在做什麼?為賺這點錢,把自尊放在地上任人輕賤,從入宮到現在,她已經明裡暗裡被收拾過好幾次了。
「回殿下,奴婢只是和娟娟姑娘鬧著玩。」宮女丙搶上前回話。
燕昭望她一眼,娟娟無力搖頭,這時候誰都不要替她出頭,除非他有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把自己給弄出去。
燕昭明白她的暗示,揮退眾人後,問道:「為什麼不讓我替你出氣?」
「出完氣後呢,等殿下不在了,我還有沒有機會吸氣?」
「這麼膽小?」他失笑,原以為她是個膽大包天的。
「不是膽小,是忍辱負重,我太清楚自己有幾兩重。」
她何嘗不願意衝著她們撂狠話:「別惹我,我瘋起來的時候,連自己都害怕!」但宮女數量眾多、團結力量大啊,她一個人和數千人鬥,又不是吃撐了沒事幹。
燕昭忍不住失笑,沒見到宮女們被她氣得全身發抖嗎?人家那才叫做忍辱負重。他正色道:「我給你送兩個侍衛過來,以後你想打誰便打誰,行不?」
他可是受人之托,要好好照顧這丫頭的。
娟娟搖頭。「殿下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我的問題從不是明面上那些人。」她不願意深究,只想一路裝死到底,平安離開這個很嚇人的後宮。
燕昭苦笑不語,後宮裡哪個人不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有多少人在等待娟娟這顆小石子激起漣漪。
娟娟轉移話題笑問:「殿下今兒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有兩件事,第一,父皇讓我到泉州考察,如果你有信的話,我可以幫你捎帶回去。第二,下個月是父皇的生辰,我想托你做件立體紙雕,當做給父皇的賀禮。」
「多大的尺寸?」
燕昭張開手臂比了下尺寸。
「這麼大啊?那得兩百兩銀子才行。」
娟娟獅子大開口,目光閃閃發亮,她討厭京城、討厭後宮,但是她無法捂著良心否認,這裡是斂財的好所在。
「算便宜點吧。」燕昭和她討價還價。
看著她兩眼放光的模樣,燕昭忍不住大笑,財迷不奇怪,奇怪的是她竟敢如此直接,半點形象不顧。
她斬釘截鐵道:「殿下可以污辱我的人格,但是請不要砍我的價格。」
她的話又惹出燕昭一頓大笑,「本皇子實在是付不起吶,有沒有辦法……」
她拒絕的俐落,「沒辦法,人格有價、藝術無價。」
「講講人情吧,看在本皇子照顧你的分上。」
她依舊搖頭。「我的作品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念天地之悠悠,見者無不愴然而淚下,這樣的極品,殿下好意思用價錢來污辱它?」
好久沒見過有人可以將牛皮吹得這樣清新脫俗了,燕昭續道:「錢對你這麼重要?講那麼久、一分都不肯降。」
「非不為也,是不能也,我打算做幅龍鳳呈祥圖,殿下敢和真龍討價還價?!」
大大的眼睛一瞠,燕昭敗下陣。
沒錯,誰敢和「真龍」吵架?!
這時候,他們都料想不到,討價還價老半天的兩百兩銀子,在皇帝生辰過後,成了燕昭的生財工具。
當褲子失去皮帶,才懂得什麼叫做依賴。
以前覺得這句話真粗俗,現在卻覺得真寫實,不知不覺間,她依賴上宋懷豐。
每回碰上委屈,她便想起他的臉。
娟娟知道這不是好現象,從來,她追求的都是獨立人生,沒想過依賴任何人,就算剛穿越過來的那段日子裡,她也沒想過要抓住塗玉娘或杜老頭的大腿喊救命,現在卻在想起宋懷豐時,心……漸漸失去堅毅……
人果然不能生活得太優渥。
燕昭不在、燕靜也出皇差,娟娟的日子更無聊了,除了指導宮女們教導皇子皇孫之外,唯有那些來找碴的宮女偶爾能給她點娛樂。
或許別人不習慣清冷歲月,但對娟娟而言卻不是問題,從小到大,她最豐富的經驗便是孤寂。
日子雖然有些悶,但她可以關起門來做紙雕,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成品逐漸成形,就這樣,娟娟天天窩在屋裡,做出各種不同形式的立體紙雕。
十月,她的屋子有了一大片紙雕牆,牆上百花盛開,溫暖的太陽在草地灑上一片金黃光芒,放風箏的姑娘長髮隨風飄揚,樹下那個濃眉男子,嘴角含笑,猶如那個溫柔的他。
她想宋懷豐……越來、越想……
月底,她的院子終於出現貴客,是久違的燕昭。
看見燕昭,她想說的第一句話是:「真龍兩百兩,其餘的作品只要友情價一百八十兩……」
可是話噎在喉嚨口,她發不出聲,因為他背後跟隨著一個她思思唸唸的友人——風塵僕僕的宋懷豐走到她面前。
孔老夫子說: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她樂著樂著就樂出兩行眼淚。
看見她的淚水,宋懷豐的心像被什麼燙了一下似地,譴責地向燕昭望去一眼。
燕昭無言以對,唯能聳聳肩充作回答。
第7章(2)
宋懷豐扶著娟娟的肩,手忙腳亂地用袖子替她拭淚。「怎麼了?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