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塗娟娟被宋大人抱在懷裡!」那個掀開車簾的女子驚呼。
趙靈秋聞言掩面大慟。監守自盜啊,謊話、騙子,還說要成全她!
馬飛快向前奔馳,宋懷豐帶著娟娟往山裡行去,只是短短半個時辰的工夫,但從來沒長時間在馬背上的娟娟,被震得全身骨頭分節。
馬匹停下來的時候,天邊只剩下幾道霞光,夜色入侵大地。
「這是哪裡啊?你想野營嗎?我沒看見搭帳篷的工具……」
還沒叨念完呢,宋懷豐已經拉起娟娟的手,快步將她帶到母親墓前。
光線不足,娟娟彎下腰、看清楚墓碑上的字。
方雲……她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了。
娟娟不明白宋懷豐為什麼帶自己到這裡,轉頭想發問,卻撞見他眼底的抑鬱。
低頭,她說:「對不起,不該拿你來說嘴。」
在別人的母親面前,她選擇先道歉。
「我沒有生氣,雖然不太喜歡你製造別人的誤解。」他的口氣依然溫和。
他只是習慣有事便到娘的墳前,和娘說說話。
小時候,他和娘之間有許多悄悄話,是大哥不知道的,他曾告訴娘他想當大將軍,可娘說盼著他給自己爭個誥命。為了不讓娘等太久,他才決定當文官。
長大後,他方才明白,那是母親對自己的心疼,母親要他走一條平安順遂的道路。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旁邊,知道的話就不說了。」
意思是說小話可以,說大話不行?宋懷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解釋比不解釋還糟糕。
「你就不擔心趙靈秋真的纏上我?」
「如果連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都沒本事,你這個官也甭做了。」她拍拍他的肩,一臉「我相信你能」的樣子。
「你還真看好我。」
「當然嘍,你是誰?大名鼎鼎的青天大老爺呢。」
宋懷豐微笑問:「趙靈秋經常給你苦頭吃,是不是?」
「還好啦,其實……我給她的苦頭比較難吞。」然後她告訴他,有關屍體以及借條的事,聽得他哈哈大笑。
「以後這種事,可以找我幫忙。」
「殺雞何必用青龍偃月刀?我手上兩把小雕刀子就夠用,不過是對付幾個腦殘的死小孩。」
「老說別人小孩,你芳齡多大啊,姑娘。」
她呵呵笑兩聲、沒回答。
他牽起她的手,對著墳頭說道:「娘,你聽見了,我這個朋友很有意思吧!」
「伯母,您聽見了,您兒子又帥又能幹,惹得一票女子心花大開,害我這個朋友得背黑鍋、受人整治,您在天有靈,一定要多多保佑我,否則我就太委屈。」
「娘,有天理嗎?整人的還敢喊委屈,這世間黑白不分明。」
「伯母,我是真委屈啊,明的暗的絆子挨了不少,全是您家兒子惹的禍,如果您不幫我,我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可惜我的腦子不行,想來想去的法子都有點小暴力,不想您兒子被除暴安良的話,您就得庇佑我。」
「娘,她還以為自己很行,我可是曾經想要當大將軍的人呢,她能對我暴力?不要被我暴力了去就行。」
兩個人在方雲的墳前東一句、西一句,說著廢話,還說得很起勁,越說越開心,越說臉上的笑意越發張揚。
他們並不知道,這會兒,賣娟娟秘笈的月老正和方雲並坐在墳頭,聽著兩個小冤家吵來吵去。
方雲問道:「他們到最後,真的會成為良配?」
月老推推金框眼鏡,笑答:「要不然我怎麼會辛辛苦苦把她從幾百年後拉過來?」
方雲展顏笑開,她的兒子們怎地這般有福分,能夠遇見不該在這個時空出現的關關和娟娟,真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這個晚上他們沒回去,兩人住到宋懷豐小時候和哥哥、娘親住過的老宅裡。
宅子早已翻修過,還有派僕人長駐打理,所以他們到的時候,有熱水熱食和溫酒相迎。
他們一起賞月、看星星,隨性的席地坐在院子裡,也許都有了酒意,兩人說話大膽起來。
宋懷豐提了五皇子喜歡關關、兩兄弟決定向七皇子靠攏的事,而娟娟則說了那個遙遠的二十一世紀。
她形容的環境很玄奇,宋懷豐卻以為她在編故事,關關也是這樣的,有副好口才,說的故事雖然匪夷所思,卻一個比一個精彩,他認為在某些方面,娟娟和關關是極相似的兩個人。
她還說:「喂,趙靈秋品性不怎樣,我就不推薦了,我覺得那個萱兒挺好的,又溫柔、又美貌,換了我是男子,也會為她怦然心動。」
「你覺得她美?」
「嗯……」算不錯了吧,這裡沒有瞳孔放大片,還能長出兩顆水靈靈的自然大眼,沒有腮紅幫助,看見宋懷豐能暈出兩坨緋紅,本質相當不錯。「算漂亮,而且她打扮得體、配色合宜,髮型一看就是用過心的。女為悅己者容,她啊……對你傾心。」
「女為悅己者容,那男人呢?」
他曾經把自己打扮成一隻花蝴蝶在她身邊飛,結果她沒有發覺,她是個對男人很魯鈍的女人。
「男人啊……」她想了想,大笑。「男為悅己者窮。」
他跟著笑。「我已經夠窮,如果再找一個悅己者,豈不是窮上加窮,所以別給我推薦女人了。」他的錢全攬在未來的嫂嫂關關身上,為宋家經營了。
「說這話誰相信?堂堂縣太爺,窮?」誰不曉得當公務員最好康,他還是個官呢。
「七品縣官,月銀十兩。」
「真的假的,才十兩?我以為當官的都富得流油。」她穿越的資歷尚淺,對這時代的物價還沒有太大的理解,吃穿有主子供,她現在只對雕刻刀的價值有概念。
「那得靠皇上賞賜良田、莊園、黃金,否則就得靠……」
第5章(2)
「貪污?」
她說完他就笑了。難怪人人都說當官不貪要倒霉一二代,原來為官不貪,還真是埋沒人材。
「行了!」她安慰地搭上他的肩膀。
「什麼事行了?」
「以後沒錢吃飯來找姊姊,姊姊請客。」
「又說姊姊,紙不想要了?」他橫眉覷她,這女人到底以為自己有多老。
「行行行,不說就是。朋友有通財之義,沒得吃時,儘管上門來,小妹妹我請客。」
反正她沒有雄心壯志當土豪,只想爭個自由身,買一處小田莊、平平安安過日子,等到女人三十如虎狼的年紀,若是有不壞的際遇,便招個聽話的上門女婿回來陪伴,日子總是要過得不煩心才好,所以為朋友花錢?小事一樁。
「此話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我像說話不算話的人嗎?」
「不行,得寫契約、蓋印章。」
他捧起她的臉,與她額對額、臉對臉,他聞到她身上的酒氣,她也分享了他氣息裡的酒香,他真是喜歡她的味道……呵呵呵地,他忍不住發笑。
「這種小事還要寫契約、蓋印章?!」
她抬起迷濛醉眼望向眼前的大男人,這一刻突然發現,酒精不是好東西,因為它害她心臟跳得飛快,關在荷爾蒙裡那只三十歲才應該形成的餓狼,好像一瞬之間飛快成長。
「當然要,黑紙白字最妥當。」瞧瞧,他醉得厲害,連白紙黑字都說反。
「好吧、好吧,要怎麼寫,你說了算。」娟娟揮揮手妥協!
宋懷豐抓起她的手,對著天上明月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塗娟娟要養宋懷豐一輩子。」
有嗎?她有提到一輩子嗎?娟娟腦袋混沌,不斷想著這件事,想盡辦法要釐清自己有沒有講過這個話,卻發現越厘越亂……不過他的指尖加上她的指尖,被月亮染出柔和光暈,一撇一劃在夜幕裡書寫著,還真的是黑紙白字……
「好了,寫完。」他拉著她的手,點點頭,表情極其認真,好像完成的不是短短十一個字的契約書,而是一部轟動天地、亙古亙今的偉大史書。
她被他惹笑了,也跟著點點頭說:「好了,寫完了。」
「蓋印章。」他說。
她點頭附和。「蓋印章。」
她乖乖伸出大拇指,打算蓋下這個禍國殃民的不平等條約,可這回宋懷豐和她沒默契,他不要她的大拇指,他要她的嘴唇。
捧起她的臉,俯下身,他往她的唇上蓋下印章。
這是塗娟娟的初吻……在瘋狂奔放的年代裡,守得緊緊的初吻,卻在這個保守、安全,男人很樂意為女人負責任的時代中失去……
這時候,她應該抽身,一巴掌甩過去,表現身為女子的矜持與驕傲,但是他的唇很軟、很甜,很有罌粟味兒……讓人想一嘗再嘗,百嘗不厭倦。
他的技巧不夠好、她的技術也很糟,但是兩個表現都不怎樣的男女,都沉迷在這個親吻裡……
隔天,兩人回到城裡,像是心裡埋住什麼秘密似地,他靦腆、她害羞,蓋印章沒什麼了不起,了不起的是,那是兩人的初體驗。
第一次和異性親密、第一次和異性嘴對嘴、第一次覺得……這種感覺美妙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