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們坐下時,手機鈴聲打破了這片寧靜。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聚焦在余疏影的包包,她心裡猛地湧起不祥預感,手忙腳亂地將手機翻出來,一看見來電顯示就慌了。
余修遠倒是鎮定,立即將手機搶過來,接通後就聽見余軍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影影,你上哪兒去了?」瞧了神色緊張的余疏影一眼,余修遠淡定地應聲,「二叔,是我。」
那頭沉默了兩三秒,「小遠,這麼晚,你跟影影去哪兒了?」
余修遠慶幸自己把手機奪了過來,要是被余疏影接了,這丫頭說不定被嚇得六神無主,把什麼事情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定了定神,他回答,「剛才影影又胃疼得厲害,我帶她到醫院看急診了。」
女兒得了急性腸胃炎,余軍和文雪萊都睡不安穩,半夜醒來,余軍到隔壁客房看看她睡得好不好,不料房裡連人影都沒有,他就立即撥了她的手機。
得知余疏影又進了醫院,余軍不禁握緊了手機,話語間透著擔憂,「嚴重嗎?醫生怎麼說?」余修遠說:「醫生說疏影吐得太厲害,胃痙攣了。她剛吃過藥,已經沒事了。」
「影影呢?」余軍問。
余修遠回答,「她去廁所,等下我們就回去了。您先睡吧,不用擔心。」瞭解情況以後,余軍叮囑他路上小心,接著就掛了電話。
在旁的余疏影立即鬆一口氣,余修遠目光凌厲地瞪了她一眼。要不是她任性地跑來飯店,他們也不用擔驚受怕,余疏影自知理虧,討好地對他笑著。
其實周睿不擔心余軍發現他的行蹤,更不擔心他跟余疏影的戀情曝光。他這樣小心翼翼只是不希望她為難,也不希望其他人因為他而破壞心情。他揉了揉余疏影的頭髮,「趕緊回去,聽話一點。」說完,他又看向余修遠,溫文有禮地說:「今晚辛苦你了,堂哥。」
余修遠眉頭一挑,重新打量眼前這個穿著浴袍仍舊氣場強大的男人,最終什麼都沒有說,眼神示意余疏影跟上,隨後走出了周睿的房間。
余疏影依依不捨地跟周睿道別,周睿親了親她的額頭,「明天見,晚安。」
回程的路上,余修遠擺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余疏影摸不清他的情緒,等待交通號志轉換時,她忍不住問:「哥,你覺得周睿怎麼樣?」
余修遠用食指輕輕地叩著方向盤,慢悠悠地說:「這男人不簡單。」
掙扎了半晌,余疏影還是決定問他,「哥,你聽說過周立銜這個人嗎?」話音剛落,察覺他微微皺起了眉頭,她咬了咬唇,繼而試探著問:「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你問這個做什麼?」
這話算是間接給了答案,余疏影便問得更加直白,「你知道他和姑姑的事嗎?」
他沒有回答,反過來問余疏影,語氣嚴肅起來,「這事你怎麼知道的?你怎麼突然提起這件事?回家以後千萬不要提!」
余疏影交握著自己的手指,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從何說起。
余修遠何等聰敏,他喃喃地說:「周立銜,周睿……兩個人都姓周,這麼巧?」余疏影有點難以啟齒,「周立銜是周睿的爸爸。」
她的聲音在車廂裡晃蕩,輕輕慢慢的,卻格外具有殺傷力。余修遠猛地煞車,車子匆匆停在路中央,而他倆的身體都隨著慣性前傾。
安全帶勒得腰腹發疼,余修遠卻渾然未覺,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余疏影,「你在開玩笑吧?」余疏影認真地搖頭,隨後將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聽到最後,余修遠忍不住對她豎起大拇指,「你明知道我們都容不下周家的人,竟然還敢偷偷摸摸地跟周睿談戀愛,你真行啊!」
她急了,「連你也容不下嗎?」
看著堂妹那眼巴巴的樣子,余修遠有幾分恨鐵不成鋼,「我們都怕姑姑傷心,從來不提這件事。要是你跟周睿扯上了關係,我們兩家人應該怎麼共處?你……你還是好好地想清楚吧。」
這晚余疏影睡得很差,一方面是身體不適,另一方面則是心事重重。翌日清晨,她早早就起來了,她那蒼白憔悴的臉色把家裡人都嚇了一跳。
在長輩們的強烈要求下,她沒有跟隨他們到山上吃素,留在家裡好好休養。余修遠則自告奮勇地留下來,免得她又出問題卻沒人照料。
家裡剩下他們兄妹倆,余修遠懶洋洋地倚在沙發上看電視,余疏影坐在他旁邊的沙發,眼珠時不時往他那方打轉。
最終余修遠看不下去,他說:「要見周睿就趕緊去見吧,別擠在這裡礙我的眼。」
「可是,昨晚你說……」余疏影一臉沮喪,昨晚他不僅表明他容不下周家的人,好像還很氣她跟周睿狼狽為奸。余修遠沒好氣地說:「昨晚我還半夜三更帶你去醫院呢,你有必要記得這麼清楚嗎?」
余疏影愣愣地看著她,幾秒後就拋開懷中的抱枕,直直地撲到他身上,高興萬分地問:「哥哥,你是不是不反對我跟周睿來往了?」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我又不是你媽,你愛跟誰來往就跟誰來往,我管得著嗎?」 余疏影滿心歡喜地跑到樓上,一邊將睡衣換下,一邊迫不及待地找周睿過來接自己。
接到余疏影的來電後,周睿很快就抵達余宅。得知余家長輩們都上山了,周睿就要求到屋裡坐坐,余疏影正想搖頭,他已經牽住她的手,腳步輕快地往內走。
穿過前庭小道時,余疏影告訴他,「我哥也知道你爸爸和姑姑的事情。」周睿點頭,「正好。就算他不知道,我也準備告訴他。」
余疏影又說:「他……好像不太喜歡你。」
周睿並不在意,他笑了笑,「他疼你喜歡你就夠了。」
看見周睿和余疏影十指緊扣地走進客廳,余修遠自然不給他好臉色看,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電視遙控器,眼睛始終沒有正視周睿。
周睿也不惱,坐到余修遠對面的沙發上,接著對余疏影說:「你臉色不太好,先回房間睡一會兒吧。」余疏影知道他要將自己支開,猶豫著不肯走。
周睿溫柔地朝她微笑,但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去吧。」
余修遠雖然不知道周睿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還是幫忙對余疏影說:「那你就先到樓上休息吧。」余疏影撇了撇嘴,最後還是拖著腳步朝樓梯走去。
客廳裡剩下兩個高大的男人,一個漫不經心,一個泰然處之。
余修遠知道他有話要說,於是就把電視關了。周睿也不跟他猜啞謎,直言道:「聽說你知道周余兩家的往事,也知道周立銜是我父親。你還願意讓疏影找我,真出乎我意料。」
「你特地支開疏影,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當然不是。」周睿說:「我來,是想送你一份禮物的。」
余修遠不以為意,「想賄賂我?」
周睿勾了勾唇角,他只說:「你一定會喜歡的。」
回到房間,余疏影還真的小睡了一覺。她醒來的時候,周睿剛熬好一鍋小米粥,走在樓梯,她已經嗅到撲鼻的粥香。
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周睿回頭看見她衣衫單薄,連大衣都沒有披上,他不由得皺眉。循著香味走進廚房,她突然覺得飢腸轆轆。「能吃了嗎?」
周睿牽著她,摸到她的手是暖和的,眉頭才鬆開一點,「能。你先去多穿一件衣服。」余疏影犯懶,她半倚在周睿身上,笑咪咪地說:「我不冷,真的。」
周睿拿她沒辦法,只能一邊護著她,一邊小心地將滾燙的小米粥盛到大碗裡。屋裡靜悄悄的,她東張西望,「我哥呢?你們剛剛聊了什麼?」
周睿說:「他讓我自便,然後就出門了。」剛才故意把人使開,現在自然不會把談話內容告訴她。他微微翹起唇角,不正經地說:「可能他不想當電燈泡吧。」
余疏影也笑了,她嬌嗔,「亂講!」
「昨晚我細想了一下,突然發覺你堂哥也是一個關鍵人物,只要他願意手下留情,那麼我們的阻礙肯定立即減半。」
她仍舊困惑,「為什麼呀?」
他問而不答,「你大伯一家,現在說話最有份量的人是誰?」
余疏影認真地思考著,她的爺爺日漸年邁,已經很少過問後輩們的事情;她的大伯和大伯母說話是很有份量,但現在真正當家做主的人,好像是她堂哥。
想到這裡,余疏影大概明白了他的意圖,「所以,你剛才跟他談判?你打動他了?」
周睿揉了揉她的頭髮,「他根本沒想阻止我們在一起。」說完,突然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溫聲說:「忘了跟你講,新年快樂。」
昨晚兵荒馬亂的,余疏影急性腸胃炎,余軍夜半來電問行蹤,余修遠使壞攪局……即使過了凌晨,迎來了農曆新年,周睿連想跟她說句祝福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