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關我什麼事?」朔夜掀唇笑得譏諷。「難不成她喜歡我我就得喜歡她?那每個喜歡我的女人我都全盤接收?」
「那是鶯兒師姐自己想不開,所以在她死後,師父也跟著仙逝了,但也有另一種說法是……」伏旭頓了下,定定地看著他。「大師兄因為師父始終不肯讓鶯兒師姐嫁給他,於是在她死後,殺了師父,解散了師門。」
朔夜微揚起眉。「反正,大師兄是把鶯兒的死算在我頭上了?」
「應該是吧,如果師父真的是他殺的,那麼他會想報復你,也不是不可能。」
「孬種,要報仇儘是找我身旁的人。」他惱著,卻又像是想起什麼,急問:「那麼,你想他會待在哪裡?」
伏旭聽了,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什麼?」朔夜攢緊濃眉。
「我說你啊……明明在師門待了二十幾年,卻連其他師兄弟的習性都不知道,真是非常自我。」見他的臉色不佳,伏旭咳了聲,趕忙收起笑意,正色道:「大師兄最擅長的是隱神咒,你說,要上哪去找他?」
朔夜一頓,乏力地倒往椅背,再度看向外頭的天色。
師門修煥,師父會依照每個弟子的資質而調整學習的咒術。一般來說,資質越高,學的種類越多,但一定有一項最上手的,好比他自己最擅長的是易神咒,顧名思義,是和求咒者達成協議,從對方身上取出某物換取起咒。
而伏旭最擅長的是以咒為引,讓藥效可以急速發揮。
至於隱神術,不管有形無形之物皆可封印隱藏。
所以大師兄若想藏住自己,任誰也找不到,一如他解不開拾幸身上的石化咒,也嗅不出在她身上的伶兒魂魄。
第7章(2)
「那麼,我只能被動地等他來找我?」
「如果他有意願找你的話,打一開始他就會現身,而不是躲在某處。」
朔夜聞言,不再開口。
他氣惱,卻不知道該如何做。當年待在正咒門他怨天尤人,看任何人都不順眼,索性把自己封閉起來不與人接觸,想不到就連這樣也能惹出事端。
這也就罷了,既然是恨他,為何又不針對他,偏要對他最在意的人下手?二十年前殺了伶兒還不夠,二十年後還要再殺拾幸一回?
渾帳東西!
「怎麼了?臉色這麼凝重?」
聽到卜拾幸輕柔的聲調,朔夜調回視線時,已將惱怒斂卸,換上慵懶笑意。
「你到廚房忙些什麼?忙這麼久。」
「我去向廚房大娘學一樣好東西。」卜拾幸端著食盤走近。
「什麼好東西?」
「你瞧。」她像獻寶似的將食盤往桌面一擱。
朔夜一瞧,怔了下,隨即勾起煦暖的笑。
那是一道菜,一道他曾經很喜歡嘗的菜,一道她曾經允諾有一天學會之後,會擺在他面前的菜。
他笑了,眼眶卻發熱著。
「怎樣,這道油淋三鮮很像樣吧?」卜拾幸邀功地道。
朔夜看著她。「你……想起以往的事了?」
「沒想起,但我就覺得你一定會喜歡這道菜。」存在她腦海裡的,與其說是記憶,倒不如說她的魂魄刻印著他些許的嗜好。「嘗嘗吧,伏旭也一起。」
伏旭靜默不語,看著朔夜毫不遲疑地拿起筷子,夾了菜入口。
「味道如何?」
「好吃,火候剛好,三鮮極為甜美酥脆,這淋油味濃而不膩,極好。」他說得頭頭是道,彷彿這道油淋三鮮真的在他舌尖化為如此好滋味。
「那多吃點。」
「有什麼問題。」
「師兄……」伏旭見他一筷子接一筷子,不禁出聲制止。
「怎麼了?伏旭為什麼不吃?這三鮮可是剛撈上岸,很鮮美的,半點腥味都沒有。」見他欲言又止,她偏著螓首道:「還是你們有事要聊,我待在這裡不方便?」
「沒的事。」朔夜看向師弟。「伏旭,沒什麼事了,你先下去吧,順便去世濤那裡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伏旭只能應了聲好。
然而,離去之前,還是不住地回頭。看這狀況,卜拾幸根本不知道師兄吃不下東西,而且越近月圓,硬是要吃東西,對他更是苦難……可既然師兄沒打算提起,他更沒理由說。
歎了口氣,他緩步離去。
待伏旭走後,卜拾幸就站在朔夜身旁,看著他大快朵頤,沒一會便將一盤油淋三鮮給掃空,不由得笑瞇了眼。
「你站在這兒做什麼,要討賞?」將筷子一擱,他抬眼笑睇著她。
「抱。」伸出雙臂,她軟聲撒嬌。
朔夜一愣,垂睫低笑,輕柔將她抱入懷裡,就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把臉枕在他的頸窩。
「怎麼今兒個撒起嬌了?」他笑問,萬般憐惜地摸著她的發。
「因為我覺得你心情不好。」
「是嗎?」
「就像外頭的天氣。」
朔夜微揚起眉,看著外頭,天空乍現銀白色的閃電,沒一會爆開驚雷聲,雨勢隨即如萬馬奔騰,橫掃千軍般落下。
「我倒覺得今天的天氣真好。」他淡淡道。
那閃電就像他心底悶燃的怒火,他渴望找到出口,狠狠地宣洩,就像那震天價響的雷得以徹底解放。
卜拾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我瞧過熱辣的日頭、疾行的閃電,感受過狂放的風和震耳欲聾的雷聲,就是沒瞧見皎月和星子……」她沒看過天黑,總是活在太陽底下,聽起來像是頗美好,但這人生總覺得遺憾了些。
「你想看嗎?」
「當然。」
朔夜想了下,抱著她起身。
「你要做什麼?」她看著他問。
「讓你瞧瞧黑夜。」
「黑夜?」朔夜抱著她下樓,進入他的寢房裡,將她擱坐在床上,再關緊了門窗。
「這就是黑夜?和尋常時候相較,自然是晦暗許多,但終究還是有著淡淡光線,不致讓她看不見他。
黑夜,不就是要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嗎?
朔夜一彈指,瞬間半點光線皆無,像是黑暗乍臨。
「啊,怎麼會這樣?」她不解的問。
「我把光全都鎖在外頭。」這只是個簡單的結界罷了。
「可是沒有星子和皎月啊。」
「這樣呢。」她聽到了些許聲響,隨即瞧見黑暗中出現點點火花,但仔細一瞧,其實是……
「那是寶石吧?」
「真是聰明的丫頭。」他把百寶格裡的寶石凝聚在半空中,那天然的寶石只要一點光線折射,就如星子般璀璨。「有人說,天上的星子就像是打翻的珠寶,依我現在看來,確實有這氛圍。」
「那……那就要月亮?〕她指著擺放在桌上的亮點,這才發現寶石的光芒是來自於這亮點的折射。
「拿夜明珠充當月亮也挺風雅的。」說完,他在她身體坐下。「黑夜裡的皎月星子,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卜拾幸抬眼直睇那不斷閃爍的寶石,不禁笑瞇眼,往他肩上一枕。「其實賞月就是這樣,關在房裡賞月更具風情。」
「喔,什麼樣的風情?」
「好比……」她貼近他的頸項,羞澀親吻著。朔夜一愣。
「要是在外頭賞月,我就不能親你了,對不?」說著,她吻上他的唇,重重地印下。他還是沒有動作。
「你……你不喜歡嗎?」她很緊張,手心冒著汗。
說什麼看星星看月亮,說穿了,她根本就是在色誘他,甚至連油淋三鮮都端出來了!三鮮,那可是最天然的壯陽之物啊!
「你在想什麼?」
「想跟你親熱。」她褪去矜持,大膽邀約著,小手已經爬上他的胸口,在黑暗之中笨拙地解著繫繩。
「為什麼?」他粗嗄喃著。
所以,她突然提出各種希冀,純粹是要將他給拐上床?
好邪惡的心思……正對他的味,可惜時候不對。
「還需要理由嗎?就算沒有正式拜堂,但咱們已經算夫妻了。」那回在范姜府裡,他們就差臨門一腳。
「夫妻……」他多麼渴望的字眼。
這輩子,他只愛這麼一個女人,愛她愛到狠忌也不悔,只要能再愛她一回,就算要他死後墜入地獄永不超生,他也無尤,可是……為什麼老天卻要如此折磨她?
她明明靈秀而純良,為何她的命運如此多舛?
是他的錯嗎?是他不該招惹她?如果不是他,她前世不會死於非命,今生更不會受咒纏身。
「你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突聞她害臊又羞惱的質問,他回過神看向她,才驚覺她不知何時已經扒光他的衣袍,吃了他許多豆腐,就連小手也放肆地直往他腿邊而去……他突地笑了。
「你笑什麼?」卜拾幸氣得翻臉。
她把姑娘家的矜持丟到天涯海角去,結果卻得到他的訕笑……他到底喜不喜歡她?還是說……「你有什麼問題嗎?」問出口的瞬間,她突地想起,不對……那天他明明興致很高昂的。
「沒什麼問題,只是等著你服侍。」他乾脆往床上一倒,朝她眨眨眼。他猜得出她色誘他的用意,但他不願意,只要他不主動,她也無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