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瞼土色的司徒慶將沒大腦的妹妹推出精品店,連頭都沒回地將人塞入車子裡,油門一催揚長而去。
若他回頭多看一眼,恐怕會看到一張陰鷙臉孔,冷如冬雪不帶一絲笑意,陰惻惻地目送他離去,宛如來自地獄的修羅。
第七章
「你在生氣嗎?」
「不是。」
「你在發火嗎?」
「不是。」
「你在惱怒嗎?」
「不是。」
「你在捉兔子嗎?」
「不……你在耍我嗎?」什麼跟什麼?
唐破曉可愛地吐舌一笑。「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想讓你開心點嘛!」
瞧!她還特地陪他到野外踏青,看看山,聽聽河流潺潺流動的聲音,放空心靈吸一口花香,遠眺藍天白雲,做一趟大自然的洗禮。
雖然河水有些髒、游魚翻肚,垃圾處處可見,但起碼青山常在,滿山野花盛放,心意重於實質享受,再挑剔就太不知福了。
「不必了,你別壞我好事我就感激萬分了。」司徒悔口氣顯得不悅,擔心計劃生變。
「是嗎?」她沉下臉,回應他的冷諷。「看來你不需要我陪,我把空間留給你一個人獨處。」
敢給她臉色看,他真以為她沒脾氣嗎?
「小曉……」他伸手拉住她,滿臉抱歉。
「不好意思喔!學長,我也是很忙的人,沒事請不要打擾我,我怕壞了你的好事。」她架子端得很高,不看他求饒的臉。
「有些事並未如你表面所看到的,我不要你牽扯進來,你能瞭解嗎?」他想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她一哼,扭頭甩開他的手。「那你就離我遠一點呀!別讓我知道你們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又不是吃飽撐著,閒著無聊自找麻煩。
「離不開,你把我的心拿走了。」司徒悔從後抱住她,頭枕纖肩。
「要不要我把胸口剖開,還你一顆心?」說得好像她真欠了他似。
他輕笑,細啄小麥色肌膚。「別惱我了,我心頭很亂,你讓我靠一下。」
「喂!你很重耶!不要故意把重量壓在我身上,我還沒原諒你凶我。」別想她會輕易放過他。
要不是看他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她也不會提議兩人到郊外走走,散散心,看看好山好水,減輕他心中的煩躁,別老繃著瞼嚇人。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不想插手他的家務事,但是既然被她遇上了,很難不多管閒事,忍不住這邊挑挑,那邊撩撩,把它搞得更複雜。
她不笨,豈會看不出他和兄姊之間的氣氛怪怪的,看似友愛地彼此關心,可是又少了那麼一點真誠,好像在作戲似的。
唐破曉很不習慣這種手足間互不親近的關係,雖然她的家人總是在彼此算計,閒來無事鬥鬥嘴、過過招,可她心裡非常清楚,家人永遠是最挺她的人,不管她做了什麼,或是受了傷,他們會無條件地包容她,而且毫無理性地替她出氣。
失去父母的確令人傷心,但她從不認為自己是不幸的孩子,因為她還有愛她的家人在,一家子的心是連在一起,不因外在的影響而改變。
「你說得沒錯,我們確實不是一母所出的同胞手足,我母親是一位小有名氣的鋼琴家,她原本可以站上國際舞台。」死亡毀了她的夢。
「嗄?你是說……呃,我誤打誤撞說破了你們複雜的家庭背景……」天哪!她會不會太神了,隨口說說也會命中紅心?
她可以去擺攤子算命了,外號唐半仙。
「他們都以為我忘了母親的死因,絕口不提當年的事,其實當時的情景我記得一清二楚,即使我只有七歲。」司徒悔的肩膀微微抽動,抑不住的傷痛傳至他後背。
「你很難過……」害她情緒也好低迷,想起媽媽幫她綁辮子、爸爸牽著她的手上幼稚園的畫面。
「我母親很愛我父親,我相信他們是相愛的,可是我無法諒解父親已有妻室還來招惹我母親,謊稱未婚享盡齊人之福,讓母親成為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
原本他們有個幸福美滿的三人小世界,母親總是神情滿足地等著父親歸來,邊彈著鋼琴一邊哼著小曲,而他在鋼琴邊畫圖,以為這樣的寧靜會直到永遠。
當官歌曇一臉怒氣的衝進來捉姦時,母親臉上的表情是錯愕和心痛,她若知道她的愛會傷到別人,她絕對不會讓那個男人走人生命裡。
莫春色外表柔弱,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凌波仙子,事實上她性情剛烈,愛恨分明,寧願玉碎也不願瓦全,父親的隱瞞才是傷她最深的利刃,她從沒想過她最愛的男人會騙她。
「我不是我母親,我不曉得她傷得有多重,但她用生命發出怒吼,我想我是她的兒子,應該為她做些什麼。」讓她的靈魂得到安息。
唐破曉感同身受地一吶,「你不會想報復吧?」報復是最傻的行為,它是一把最鋒利的劍,傷人也傷己。
「小曉,你陪著我就好,其他事你別管。」那是他的個人恩怨,與她無關。
她一聽,有些不滿地扭動身子,想掙開。「我看起來像溫室的花朵嗎?」他的事不用她管,那麼他們何必在一起,不如一拍兩散,各走各的路。
唐破曉嘴上不承認兩人是男女朋友關係,但比她誠實的心已悄然接受他,讓他蠻橫的身影侵入心的最深處,佔據和家人同等重要的角落。
她不懂這是不是愛,可是想到他時會莫名地發笑,見不到人又會心神不寧,和他相處的時候總是非常愉快,感覺時間過得飛快。
或許早已心動卻不自知,畢竟在她的人生規劃中,愛情來得太早,她還年輕,不願被困住。
「我有說過我很喜歡你嗎?」司徒悔牢牢地捉住懷中的暖軀,不讓她如空中的鳥兒飛走。
他能擁有的東西並不多。
鼻孔用力哼氣。「你有我們唐家人的陰險。」
不可否認的,相當受用,她心軟了。
「你喜歡我嗎?」他問。
唐破曉故意和他唱反調地說道:「不喜歡。」
「女孩子都愛說反話,我明白。」他低頭偷咬了她一口,笑得輕鬆。
很奇怪地,只要有她在身邊,不管他的心情多麼沉重煩悶都會一掃而空。
一帖萬靈丹,他的幸運。
「明白個屁啦!我可不是你的校花女友,少拿我們做比較。」說話調調像花花公子,聽起來真不舒服。
「不許說髒話。」司徒悔輕輕地拍了她一下,以示懲罰。「還有請更正你的用語,是前女友,我和她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你犯不著吃醋。」
「誰……誰吃醋?!別往臉上貼金。」她氣嗆地羞紅臉,故作不在意。
遇到感情事,再自信的人也會患得患失,擔心這擔心那地無法放心,所不同的,唐破曉是個提得起、放得下的率性女孩,她認為這份感情若值得追求,便會全心全意的付出,反之,她會立即抽身,把這個人拋在腦後,忘得乾乾淨淨。
當然,她還是會有小女生的不自在,忸忸怩怩地吃點小醋,若真毫不在乎,那這段感情也就不必走下去,因為絕對不會有結果。
「好,不吃醋,是吃味。」輕哄著,司徒悔心中注滿深濃的情意。
她心裡是有他的,這讓他感到身心舒暢,世界在他腳底旋轉。
她不服氣地捉起他的手臂,狠狠一咬。「你最好別給我劈腿,不然我閹了你。」
「你承認你是我的女朋友嗎?」雖然他早已認定,卻仍想逼她給予正面答覆。
「白學姊呢?」唐破曉也很狡猾,避過不談。
「過去式。」他肯定的回道。
「不會舊情復燃,藕斷絲連?」通常男人是很賤的,難忘舊愛,不捨新歡,她姑姑說的。
他難得鬆口地透露一二。「如果我說我不曾愛過她,是有目的和她交往,你是否會覺得安心?」
「不曾愛過她……」她拉開他的手,轉過身,靜靜地凝視那雙黑幽深邃的眼,久久才輕啟櫻唇——
「那你對我有幾分真心?」
回視水漾明眸,他回得深情,「全部。」他的心不能分割,全部給了她。
「全部是多少?」她貪心地追問。
「全部是……」一切。
沒被告白過,唐破曉屏氣等著答案,心跳異常快速,卜通卜通地敲打,她興奮莫名,卻也有一絲赧意,想聽又怕聽地抿緊唇。
短短的十七年人生內,大概從沒如今日這般嬌羞過,鵝蛋般小臉泛著紅嫩嫩光彩,讓人很想咬上一口,看是不是如想像中多汁甜美。
「哦——談情說愛呀!叫人好生羨慕,你要不要親下去,我們兄弟們替你們遮光,免得曬傷你小女朋友光滑細緻的皮膚……」
司徒悔的目光驟地一冷,放開懷中的女孩輕推身後,冷厲地望向幾名手拿棍棒、流里流氣的猥瑣男子。
「你們想幹什麼?」
叼著煙的男人佞笑地頂頂身旁的同伴。
「吼!他居然問我們想幹什麼,好像有一點不太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