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我可以,你一定不相信。這樣吧,我們來場技藝切磋賽,我來炒花生,你做蜜麻花,請幾個人來當我們的評審;如果我贏,你不能藏私,當場做一次蜜麻花給我看,不管之後我學得口味像不像,你都不必再理我,這樣好嗎?」阿快望著老太太,眼裡有著熾烈的期待。
老太太在她眼裡看到年輕時的自己,那種非要不可的企圖心,她已經很久沒在誰身上看到了。
「好吧,那就明天下午兩點開始,我們來比一場吧。評審我會去找來。」老太太一掃眼底的冷漠說。
「謝謝你。」阿快對她頷首,然後轉身離去。
☆☆☆ ☆☆☆ ☆☆☆
翌日,下午一點鐘,阿快拿著她準備比賽的食材,拉著三分無奈、七分不情願的雅立出現在甜蜜蜜麻花店。
店員領著她們進入客廳,老太太幫她們兩人介紹評審——
「蘇小姐,這位是美食協會的李理事長;這位是專攻中式點心二十年的吳師父;至於這位,是專跑美食新聞的記者劉小姐。」
老太太替阿快介紹完,阿快也一一回禮,並將雅立介紹給在場的每個人之後,便在老太太的帶領下走到廚房。
「你要炒花生是嗎?我幫你準備了這個大鍋,你要不要先試試爐火?」老太太問。
「這個我會用,沒有問題。」阿快邊說邊戴上廚師帽、圍裙再把花生拿了出來。
老太太對評審點頭,便聽到李理事長宣佈:「比賽時間一個小時,現在開始。」
阿快把鹽和預先洗乾淨的干沙依一定的比例和在一起,倒進已熱的干鍋裡,再把花生倒進去,開始拌炒。
林老太太這邊則開始拌麵粉,熬蜜糖漿。
雅立坐在評審席上,看得冷汗直流。
這個阿快,就鹽、沙和花生這麼簡單的三樣東西也敢拿出來和人家比賽?
也不看看人家那邊又是麵粉,又是糖,又是油鍋,光看人家揉麵粉的架式就夠唬人了,還有那切麵條的動作,多俐落好看呀,一看就知是大師級。
阿快這……簡直就是小蝦米挑戰大鯊魚,她怎麼會有勇氣提說要比賽的?
這個阿快,真該頒個最佳勇氣獎給她。
三十分鐘過去了,阿快綁著的頭髮、身上的衣服全都汗濕了,但她像個機器人一般,大鏟子不停地翻炒著花生,翻炒的頻率和剛開始的第一分鐘一樣規律。
要維持那樣規律的動作三十分鐘,雅立知道手鐵定很酸。
阿快的眼神專注在眼前那一鍋花生裡,神情肅穆,和著像是決心的東西,看來非常的美麗。
那一剎,雅立終於明白了,這場比賽一定和趙宥恆有關,要不然阿快沒理由這麼拚命。
但這樣做,究竟對追回宥恆有什麼幫助?
雅立又想不通了。
四十分鐘後,廚房裡瀰漫著一股甜香,那是蜜麻花快完成的香味。
雅立著急的看著阿快,只見她的鍋子裡冒出了一種嗶嗶剝剝的細小聲音。
終於聽見她用一種如釋重負的響亮聲音說:「好了。」
一個小時後,雅立坐在評審席上,喝著上等的烏龍茶,先品嚐外表金黃透亮的蜜麻花,吃起來外軟內酥不黏牙,實在好吃。
當阿快那長相平淡無奇的花生送上來的時候,雅立拿起一顆花生仔細端詳。真是見鬼了,這花生怎麼會整整炒了四十分鐘,看起來還像生的一樣?這……還用比嗎?
第9章(2)
雅立轉頭看看其他評審動作不一的拿起茶杯喝茶,然後拿起花生仔細咀嚼;她只好有樣學樣,喝口茶沖淡口中所殘留的蜜麻花濃郁的甜香,再拿起那丑不拉嘰的花生放入口中。
咬碎的花生很香,非常香。
而且那種香是有層次的;外面是帶著鹹味一般吃炒花生該有的香氣,中間有股甜香,吃到最後,有一種非常淡雅的香氣在舌瓣中漾開,那是雅立以往吃花生從沒嘗過的陌生味道。
不知別人是不是也和她有一樣的感受?
她看見林老太太拿著一個小缽,拿起一顆花生將它敲碎、磨細再放入口中,不久她臉上的表情明顯頓了幾秒,然後她喝了口茶,靜靜坐在一旁。
阿快看了看林老太太親自做的蜜麻花;那是一個完美的作品;她在金黃發亮的麻花外表上挑不出任何毛病,然後她吃了一口宥恆最愛吃的麻花。
果然很美味,的確是種可以讓人覺得很幸福的滋味。
如果她輸了,她會輸得心平氣和。
十分鐘後,結果揭曉。
阿快的鹽炒花生和林老太太的蜜麻花——比成平手。
阿快大叫一聲,捂著嘴,不敢置信的望著評審主席李理事長。
頭禿得發亮的李理事長笑著為這場比賽作總結。
「剛聽到有人想拿鹽炒花生挑戰林老夫人的蜜麻花,而挑戰者又是圈外的年輕小姐,我承認我當場笑壞了。到底是哪個狂妄的晚輩敢做這種自不量力的蠢事,所以我純粹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情來的;其他兩位評審也差不多是抱著這樣的心情出席。但是,蘇小姐的鹽炒花生,坦白說,很成功。把花生所應具有的美味都激發出來了,而且難能可貴的是這樣的花生吃了不會上火,因為蘇小姐掌握了花生內部,生跟熟的臨界點,花生一斷生就收火,讓一顆小小的炒花生有了數種滋味,讓我想起以前小時候在田里偷烤花生,那種各式各樣的複雜滋味。你對火候的掌控成功感動了我,但這既然是場比賽,就不能只兼顧美味,我相信你應該也同意,炒花生的平實外表無論如何是比不上蜜麻花的貴氣。你說對吧?」
阿快心平氣和的接受這樣的結果。
雖然對這樣的結果不能不說沒有遺憾,但她已經盡力了;她將祖傳的炒花生搬出來比賽,這般努力,也只能這樣了。
陪著林老太太送走評審們,她見店裡的夥計已經在收拾廚房,只好拉著雅立對林老太太道謝順便告辭。
「林奶奶,我可以這樣叫您嗎?謝謝您撥空陪我這樣胡鬧一場,看來我的確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今天比賽的蜜麻花都賣給我好不好?我以後不會再來煩您了,對您造成的困擾和不便,實在很對不起。」阿快對她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禮。
林老太太看著阿快,這個高瘦直爽的女孩不知怎地越看越有趣,她說以後不來了,那豈不可惜?
「你聽不出來嗎?李理事長說的,要不是鹽炒花生的外表太醜,你就會贏過我的蜜麻花了;所以,你並沒有輸,我會依照約定做一次蜜麻花給你看。」林老太太說。
「真的?!」阿快喜出望外,她沒聽錯吧?
「但是有一個條件,你以後要常來台中看我,還得寫一張切結書,不許把我的功夫傳出去。」林老太太說。
「那有什麼問題!我保證只做來自己吃,絕不外傳。雅立是律師,我們現在就請她幫我們擬一張切結書,然後我們就去做蜜麻花!」阿快開心的計劃著一切。
當她們忙了半天,回到台北時已經快凌晨了。
雅立在住家樓下和阿快道別前,忍不住問:「你去學蜜麻花究竟要幹嘛?」
「我姥姥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捉住他的胃,懂了吧?」阿快說。
雅立一臉鄙夷的看著阿快。「我唾棄這樣可笑的想法。噢,真受不了,你快回去吧。」
☆☆☆ ☆☆☆ ☆☆☆
阿快如果會在意別人的目光,她就不叫蘇阿快了。
剛忙完蜜麻花事件,阿快又不知上哪去找了個老中醫師跟著他學把脈和藥膳。
雅立對合夥人的忙碌視而不見。不到十天的時間,阿快就宣稱她出師了。
雅立以為阿快總算可以恢復正常,誰知,她竟印了本印刷精美、叫什麼胃腸家居照護及簡易藥膳的小手冊,發給全辦公室的每一個人。
雅立走到阿快身旁。「你發這種小冊子給職員是怎樣?想讓大家見識老闆發花癡時所散發的偉大力量?」
阿快揚起一邊眉毛看著她。「我邊發花癡邊照顧員工的健康,你不覺得很感動?」
雅立冷哼一聲。「有什麼用?趙宥恆連手機都換了,擺明不想跟你聯絡,你又不知道他在哪,你還能怎麼辦?」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出法子來的。」阿快拿出計算機,開始核對手上厚厚的會計報告。等工作趕完,她就會去想法子追查出他的下落。
☆☆☆ ☆☆☆ ☆☆☆
下班後,阿快走進曼波髮型設計工作室,看著宥恆緊閉的辦公室,心中很有種人去樓空的感慨。
她走到櫃檯店長安娜的面前說:「給我趙宥恆的電話。」
安娜抬起那雙滿是幸災樂禍的眼,原來她竟然不知道阿恆的新電話啊。她冷冷回道:「怎麼找起我要阿恆的電話呢?你們不是頂好?」
「嗯,我們當然很好,只是我的手機昨天不小心掉了。當然啦,我也可以主動等他跟我聯絡,可是我剛接到國稅局通知,好像他去年報的營業稅有點問題,所以我急著想跟他溝通一下細節,看看是不是國稅局那邊弄錯了,好及時中甲復一下。」阿快說得一派正經,讓人無法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