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若石專注傾聽的表情,秋秋笑道:「很好笑對不對?可是後來我真的擁有了許多。心心拿她剛買下的老房子去銀行抵押幫我籌錢,讓我開了南瓜屋,後來天天、小安和美麗又加入了我們。雖然現在我們已經把貸款還清了,可是我永遠不會忘記是誰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拉了我一把。現在的我,也許失去了完整的容貌和一個負心的丈夫,但是卻重新得到了許多……我把心心當成家人在關心著,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看待她的?韓若石,請你回答我這個嚴肅的問題。」
若石可以感受得到所有人,包括秋秋,對心心的保護之意。他們彼此互相瞭解,唯獨他是個半途闖入這世界的不速之客。他可以理解他們的心情。倘若易地而處,立場改變了,他也會這樣做。
看著秋秋仰首等待的臉龐,他放柔了眼神,俯下頭,輕輕吻了一下秋秋的額頭,見她訝異地笑了,才誠摯地說:
「我也把你們當成家人,可心心……心心不一樣,我喜歡她……很喜歡。」
已經忘了自己當初是如何回應藍諾他們,說暫時不想涉入愛情裡的理由是什麼了。他想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的視線便只專注在她身上,能不能重新得回自己,已經不是能由他來決定的事了。
甚至,他也不想回到以前的那個自己了。
歐陽心心,於他,是個特別的存在。
聽著若石誠懇的回答,秋秋瞇著眼端詳他,半晌,她咧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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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翻地覆。接下來的日子,只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居然完全由不得她作主,這是怎麼回事?歐陽心心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是自秋秋等人得知她受傷的消息後,每天探病的人川流不息,直到她不得不對眾人下了一道嚴肅的逐客令,讓他們回到各自的崗位去。
再接著,醫生在確定她的傷口沒有感染之虞後,終於恩准她可以回家休養了。但是有個人卻不准她回家,他堅持要她住進他的公寓裡,說是方便就近照顧。
這個人不是誰,正是韓若石,新外號是「暴君」。還自稱Knight勒!她倒覺得他才是這假想帝國裡真正的King。往往,他所提出的建議都是很具威嚴而不容拒絕的那一種。她懷疑他習慣發號施令。
而在秋秋他們竟也堅持她和小凱必須有人照顧,不是若石,就是他們其中之一,因此不准她「任性地」拒絕大家的好意。
再三溝通討論後,考慮到若石的住處是公寓,讓一個受傷行動不便的人整天關在屋子裡簡直就是虐待,因此心心最終還是決定回到自己家中,但礙於眾人的決定,她不是一個人回家。
除了原先的那隻小的以外,還附帶了一個大的。不是誰,正是「聲稱」自己還有很多年假可以放,剛好可以「就近」照顧她的韓若石。
在眾人的默許下,他住進她的房子裡,成為新一代的男傭。
要不是他真的很拙於烹飪,勤於家務的他真的有資格應徵男傭。
看得出來他平時沒做過什麼家務,但是他學得很快。在她的指點下,他將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還替她修剪圍籬、照料院子裡種養的花木。
他很有食感,懂得品嚐美食,但是對於調味料該放多少全然沒有概念。在吃膩了外帶的食物後,他們決定分工合作,由他來炒菜,但是食材和調味料交給她來準備。她負責發號施令、他負責實際的行動,兩人配合無間,竟有一種特殊的默契,彷彿他們已共同生活許久。
歐陽思思回來過,照例對她受傷的事大驚小怪一番,但才相聚幾日,便又離開了。就像候鳥般短暫地在他們的生活裡停駐,但從不久留。
而若石,只不過基於朋友的道義,在她有難時拔刀相助,住進這個家裡,卻已遠比思思更有存在感。
這屋子裡,除了家人以外,還有偶爾來訪的朋友在此出入。但朋友來來去去,並不久留,就連不知道已經多久沒來過,從前也只偶爾來過節的爸爸和想想也都像是短期的房客。
有時心心會想,是不是她家族裡的人都有著吉普賽人愛流浪的血統,所以爸媽、思思,甚至是想想,都沒有長期停留在一個定點的習慣?
那使她有些擔心,也許渴望著安定的她,有一天也會再度追隨過去那種隨風漂泊的日子,拋開身邊的人,去追逐某些遙不可及的夢?
不,不會的。她告訴自己。她已經受夠居無定所的生活。
長久以來,當歐陽心心選擇定居在這山中老屋時,一直都只有小凱與她兩個人共享這小小天地。然而她總覺得遠方彷彿仍有些什麼在召喚著她,使她害怕眼前的安定不過是虛假的幻想。
現在情況有點不一樣了,向來寬敞的屋子裡,突然間多出了一種實在的感覺。每一條走道、每一處轉角、每一個角落,都有他的氣味。
並不是說他擦了古龍水什麼的,事實上,他身上往往只有簡單的皂香和一種獨屬於他的清爽氣味。但他的存在仍在這屋子裡無限地擴張、放大,進入她的領域,滲透她,彷彿他天生就屬於這小小天地。
他並沒有真的放了年假。事實上,他是將工作搬到這裡來。她聽過他跟人通電話,對方似乎一直在催他回去。
心心私下觀察的結論是:若石應該是某個公司的主管,否則一名普通職員應該不可能放自己那麼多天的假。本來想問他工作上的事,可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機會。
在無法阻止他的情況下,她只好讓他住進爸爸的房間。他的行李很簡單,只有幾套換洗衣物和外出服、盥洗用具,以及全套的電腦配備。
他在她家裡工作,偶爾會出門搭公車去公司開會,但一定會先向她打聲招呼,確定她不需要協助。其它時候,他真的就像是一個工作狂。
可這個工作狂,卻也是個最好的看護。他從來沒有因為工作上的忙碌而忽略了對她,甚至是對小凱的關懷。他對小凱極有耐心,總是耐心回答小凱的每一個問題,從來不曾拒絕過小凱異想天開的提議。
他表現得就像是……一個家人,彷彿天生就屬於這裡,屬於他們。
那讓她,完全沒有抱怨的空間可以請他離開,甚至還很喜歡看見他在這屋子裡留下足跡與氣味。
她看得出他很努力在完成眾人對他的「期許」。畢竟,他可是在眾人推舉下,被選出來照顧她生活的友誼代表啊。
回家休養已經一個多月,雖然石膏還沒拆,但她已經能拄著枴杖走路。
此刻,晚餐已經預先煮好,一鍋燉菜放在電磁爐上熱著,不斷冒出用香料提味的香味。
歐陽心心坐在餐桌旁,耐心地等待著她的家人前來用餐。
她側耳聽著浴室裡傳來的笑聲和水聲,忍不住猜想那兩個男人此刻究竟在裡頭做些什麼。
自從小凱害羞地拿著他的「浴用」小鴨鴨邀請若石與他一起在浴缸裡玩耍,而若石毫不猶豫地答應後,這兩個男人便經常一起入浴,交情比父子更深。
那讓心心忍不住煩惱起來。畢竟,他們終究不是父子啊!此刻若石會在這裡,純粹是因為她還沒完全康復的關係。倘若再過一陣子,她能走能跳了,生活恢復正常,若石也就沒有理由再待在這裡了,不是嗎?她總不能一輩子依賴他。
可愈是這樣想,便愈是忍不住想要珍惜現在的時光。
這日式老宅一直都像個家,前兩年,還完貸款的那一天,她開心得像是生命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她親手佈置這個家,然而,卻依舊覺得少了些許什麼。直到若石出現,心心才赫然發覺她一直想尋找的感覺究竟缺了哪一味。
長年流浪在外的爸爸不在這裡,家裡真正缺少的,正是一名男主人……一個如磐石般堅定的支柱……
浴室門豁然打開,熱氣蒸騰中,衝出一大一小兩個男人。
小的全身赤裸,沒有穿衣服,尖叫著跑向她。「心心、心心!」
心心連忙張開雙臂,用沒受傷的那條腿穩住自己,準備迎接小人炮彈即將帶來的後坐力。
而當她看見大的那個,腰間竟只圍著一條浴巾,頭髮還滴著水,全身近乎赤裸地跟著跑出來時,驀地臉紅起來,耳根隨之發熱。
「韓若石,你做什麼?」現在才發現他會獸性大發,算不算為時太晚?
她緊緊抱住小凱,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裡看,擔心自己也有可能獸性大發。
若石在她面前三尺處緊急煞車,有些尷尬地道:「呃……對不起,心心,可是剛剛浴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