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姊妹倆便各自擁有自己的房間。
「想跟我說什麼?」秋月伸出手,輕輕滑過妹妹的小臉,這張未施脂粉便顯得清麗可人的美人臉蛋,從小就為她招來很多麻煩,她越大越標緻,也讓秋月有點擔心,有種媽媽擔心女兒的心情。
「姊姊心情不好,我看得出來。」霜月清澈的眼直視她。「姊,你想念勞爾哥哥,對不對?」
在妹妹單純的目光注視下,秋月沒有辦法說謊。
「嗯……」她歎了口氣,輕輕的點了點頭。
霜月抱住姊姊的手,像小時候一樣,把臉貼著她,尋求安全感。「姊,你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什麼,一直都是為了我,如果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欠池伯伯恩情。」
「你胡說什麼東西呀?」秋月不喜歡聽妹妹說這些。
「姊,我長大了,我二十四歲了,我可以平安長到這麼大,都是因為你的關係,我一直很希望有一天,你不再顧慮我,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姊,我們什麼都有了,有自己的家,也吃得飽穿得暖,你不要再這麼辛苦了好不好?去找勞爾哥哥,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嘛、去嘛!」
她的小妹妹真的長大了,會體諒她辛苦,鼓勵她追求自己的生活,要她車福。不知為何,她有一股想哭的衝動。
「姊,我不想你因為我的緣故,放棄勞爾哥哥,自從你們在一起,我看得出來你很快樂。」
「不一樣。」秋月壓下哽咽,捏了捏妹妹鼻頭,言不由衷地道:「男人如衣服,你是我妹妹,我的手足骨血,我才不會放你一個人呢!」
「柿,這種話勞爾哥哥聽見會很傷心!」單純的霜月相信了姊姊的說詞,義正詞嚴的數落她。「不可以這樣!勞爾哥哥對你很好耶!」
秋月忍不住想,他到底何德何能,竟讓她這個害羞怕生的小妹幫他說話,還為了他罵她呢!
應該是霜月也感受到勞爾對她的保護、尊重吧,他就是一個這樣的男人,看起來慵懶隨性,卻又無比的感性溫柔。
秋月閉上眼,沒有解釋什麼,任憑妹妹不斷的念她……
恩情、親情、愛情,太難抉擇了,她卡在中間,進退維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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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秘書,一樓有你的訪客。」
總機通知她有訪客時,枕月感到錯愕,訪客?她不會有到公司找她的朋友,霜月也不可能一通電話沒打就跑來,訪客?怎麼可能?
是勞爾嗎?他回台灣了?但昨晚明明在電話中聊到,他短期內無法來見她,請她再等一等,而且他也下可能透過總機通報。
「什麼人?」
「是一對夫妻,他們說,是你的親人……」
秋月覺得可笑,在這世上,她還有什麼親人?
「我沒有親人,那是詐騙集團吧?」
「於秘書,對方說是你的姑姑和姑丈……」
一瞬間,秋月楞住了,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她以為消失的噩夢,竟然再次重現。
「他們來做什麼!」無法壓抑住怒火,理智瞬間斷裂。
「我不清楚,但我聽他們提到你妹妹……於秘書,你妹妹在念研究所嗎?」
秋月不禁倒吸口氣,他們連霜月在念研究所都查到了,他們到底來公司找她做什麼?
絕對不會有好事!
「我馬上下去。」
總機也聽出不對勁,猶豫一會兒後低聲道:「還是,我讓警衛打發他們走?」
「他們不會走的。」秋月太瞭解這對貪婪的夫妻,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的!
匆匆掛上電話,秋月走出秘書室,去應付多年不見的姑姑、姑丈,她的臉色怪異,態度僵硬,讓秘書室的人議論紛紛,黃玉錚機靈的撥內線通知總經理這件事情。
秋月站在電梯裡,隨著電梯緩緩下降,她做好心理建設,告訴自己不要怕,背挺直,沒什麼好怕的,她長大了,不再是十幾歲無肋的小女生,她成熟自信,她不怕他們!
「叮!」電梯門開了,她深吸口氣,武裝好自己,冷淡的面容,背脊挺直,邁開步伐定向大廳。
大廳裡人來人往,這棟屬於「政旻開發」的大樓,某些樓層租賃給其他公司,平時眾人來去匆匆,但今天特別不一樣。
櫃檯那頭,發生騷動。
「……如果不是不得已,我們也不願意來這裡看她臉色,辛辛苦苦拉拔她們姊妹倆長大,卻突然翻臉不認人……」五十多歲的婦人神情哀傷,唱作俱佳的逢人就演戲。
這個尖銳、刺耳的聲音,秋月死都不會忘記,是她的姑姑,站在姑姑身旁,身形矮胖的男人,則是她的姑丈。
一見她出現,姑姑的音量就變得更大,圍觀的人更多,那些投注在她身上的眼光,好奇、猜疑……看好戲。
如果可以,她一輩子都不要看見這兩個人!他們帶給她和霜月的只有噩夢、不信任,沒有安全感。
「戲演夠了吧?」背脊挺直,冷言冷語,秋月望著這兩個人——不復十二年前的風光,他們落魄、潦倒。
他們老了,但她沒有辦法同情他們!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秋月語調冷淡,沒有抑揚頓挫,看他們的眼神鄙夷,一副不想多看一眼的神情。
中年婦女看著穿著光鮮亮麗、自信滿滿的侄女,在上市的大公司工作,聽說待遇很不錯,還買了房子……貪婪盡顯,她看見秋月就像看見一座可以挖的金礦。
「真是沒想到,當年好心收留你們姊妹倆,沒讓你們冷著餓著,結果換來什麼?一聲不響就走,連個消息都沒有!養一條狗,給他飯吃還會給我搖尾巴,你們姊妹呢……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怎麼不想想,要不是我好心,你怎麼會有今天?霜月哪可能念到研究所?」
應該要叫做姑姑的女人,很厲害很會演戲,趴在丈夫身上啜泣。
秋月突然覺得想笑,掀了掀唇,冷冷的笑意浮現,目光掃向昔日企圖不良的姑丈,銳利冰冷的視線,直視他。
男人狼狽的轉過頭,不敢與她視線接觸。
「沒有冷著餓著?是啊,不過,我們倒也沒暖過飽過!你對我們姊妹好?你是指——要我站在你房門外三個小時,只為三十元的班費?然後等你看完電視走出房間,再給我一個否定的答案這件事?」姑姑對待她們姊妹的態度,就像是兩袋她急欲丟棄卻清不掉的大型垃圾。
「還是……要我們在冬天裡洗冷水澡,嫌棄我和霜月洗熱水澡花太多錢?感冒發燒隨便要我們買藥吃,從來不帶我們看醫生?喔,還是指——在你丈夫對我們姊妹毛手毛腳時,你不但沒有保護我們,反而咬我們一口,說我們不要臉,勾引你的丈夫,把我們毒打一頓?
「我說姑姑,你只差沒有壓著我,讓你丈夫一逞獸慾了,十二年前我十六歲,帶霜月走,你沒有挽留,十二年後的現在,你來我工作地方亂,罵我忘恩負義、連狗都不如……你要我給你什麼?錢嗎?你憑什麼!」說到後來,秋月激動到發抖,一想到這兩個人帶給她多年的痛苦、恐懼,連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都沒有辦法帶給她安全,她還能相信什麼?
秋月的話一字一句迴盪在安靜的大廳,震驚了眾人,大家看她的眼神,從看好戲變成了同情,不屑的目光刺向了那對中年夫妻。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老闆送我去接回霜月離開你們家那天,你們背著我向池先生要了二十萬,否則要告他誘拐!那二十萬你怎麼收得下手?你現在還敢在我面前提霜月?我警告你們,敢去找霜月,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她不問他們來的理由,反正不會有別的,會讓人喪盡天良、泯滅人性、不在乎顏面的,只有錢。
「走了啦……」中年男人摸摸鼻子,不敢正眼看她,催促造成騷動的妻子快快離開,自知不可能得秋月的幫助。
「走什麼走!還沒叫她給錢吶,我們養她多少年,最後什麼都沒得到!」要不是因為他們玩股票被套牢,還欠了地下錢莊一大筆錢,他們也不會想到來找於秋月。
秋月真覺得荒謬,父母因為車禍意外過世,留下大筆保險費和事故賠償,但那些錢呢?父母親屍骨未寒,錢就被親人們瓜分完了,小孩呢?沒有人想接下燙手山芋,她們被當做人球踢來踢去,最後踢到拿走最多錢的姑姑家。
她拿走父母一半的財產,卻從來不曾善待她們姊妹,現在還有臉來跟她們要錢?
「聽說你房子都買了,那麼貴的房子都買得下手,也沒想讓姑姑享享清福,接我們過去一起住。」
真是太好笑了,為什麼人的臉皮可以厚到這種地步呢?秋月實在想不通!
「那個,」池中旻收到消息,匆匆下樓來,一腳踩進渾水之前,他先掛上笑容。「我很歡迎兩位來我公司參觀,但是外頭好像發生了什麼事……」說著,視線瞟向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