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這麼想,明兒個打算給她備一些可以調養身子的糕點。」
「既然都給三房備上一份了,羅氏那兒可別忘了。」柳堇囑咐著。
「放心,我沒那般不懂事。」柳芫拉著兩人在榻上坐下,自個兒則搬了張椅子坐在她們面前。「至於尹三爺,兩位姊姊就更不用擔心了,我才進門,他的妾就急著跟我要些補氣的良方,所以呢,我也很大方地給了一個月份,估計一段時日之後,他就再也不能使壞了。」
兩人愣了下,隨即淹嘴低笑。「十三,這事要是給人發現了,你可吃不完兜著走。」柳九忍遏不住地笑罵著。
「才不會呢,又不是我動的手。」尹三爺那人面白顴紅,口乾唇燥,一看就知道是陰虛火旺之征,無疑是房事需索無度,所以我就幫幫他,讓他的妾把藥方燉進瓜豆類,讓他消停一段時日,韜光養晦,日後他會感謝我的。」
「你這丫頭成親後說起話來就這般葷素不忌了?」柳堇跟著笑罵著。「那你那口子待你如何?」
「嗯……還不錯。」當然,如果撇開他的貪吃、他的霸道、他的小氣、他的可惡……大致上就還不錯。
「真的?」
「真的,而且兩位姊姊都猜錯了,他娶我並不是為了奪回大權。」說著,她便將敬茶那日尹三老太爺的力挺,而尹安羲的不識抬舉給說了。
柳九和柳堇對看了眼,對這話不怎麼信,可又覺得……「所以,搞了老半天,他是因為迷上你的手藝才不擇手段壞你清白?」
「嗯,他坦言如此。」天底下就是有這種奇怪的傢伙。「而且,他確實壓根不想接掌尹家事業,鎮日在府裡游手好閒等著吃糕點……姊姊們,你們可知道他名下竟然只有兩畝瘠田,一年麥田收成連一石都不到。」
「嘎?是哪裡的瘠田?小麥是旱季作物,冬旱也能種,哪可能兩畝田收不到一石?」柳堇不禁發噱。「我在青寧縣邊陲處有座莊子,那裡的麥收可以一年三獲,光是一畝田,在一年裡的麥收就有七八石。」
柳堇擅長栽種各種農作藥材,經她的手沒有種不活的藥材,更沒有不豐收的農作,一聽到這種瘠田,教她不禁手癢起來。
「真的,我聽總管說他那瘠田就在青河的河床邊上,聽說沙土多,不管栽什麼都不好。」
「河床邊的沙土嘛……」柳堇沉吟了下。「那就種菜材吧,有些藥材反而適合在河床邊的沙土層,好比桔梗、防風、知母、板藍根之類的都可以,不過為何你這消息是從總管口中得知的?」
「呃……因為我看他每天閒在府裡,便把總管叫來一問,才知除了茶食館外,他就只有那兩畝瘠田了,聽說……還是他受傷之後,婆母好心要給他養傷,另給的田產,聽說三月的收成莊戶都養不活呢。」
「真是闊綽。」柳九皮笑肉不笑地道。
「確實是大方,跟咱們嫡母是一派的。」柳堇滿是訕笑。
柳芫乾笑了兩聲。「所以我在想,能不能請五姊幫個忙……別說要養家,至少要先養得起莊戶啊。」
「小事,改天讓那莊戶來找我,我差人去幫他。」柳堇毫不遲疑地道。
「真是太謝謝五姊了。」
「姊妹之間有什麼好謝的,倒是……二房一個月的用度是多少?你這樣每日都上貢糕點茶水,這可是一筆花費。」柳堇鳳眼一挑,直問核心。
柳芫這下笑得愈來愈干了。「其實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他也沒把錢交給我,橫豎吃喝都在府裡,往來的人也不多,開銷應該還足以應付,況且九姊還給了我千風樓當嫁妝,這一個月的營收——」
「十三,你的意思是你拿自己的體己養相公?」柳九橫眼瞪去。
「……沒有,他有銀兩可用的,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會去動用自己的體己,九姊放心吧。」話到最後,在柳九的瞪視之下,她只能幽幽地給出承諾。
說真的,她沒有勇氣跟姊姊們說,他的月例約莫十兩銀子,送到她手上的只剩下三兩,距離下回領月例還有半個月……春喜的月例就得要二兩銀子,可以想見他這個二爺相較其它爺兒們的月例,偏窮了些,偏偏又貪吃得要命。
「城府深沉是個麻煩,不知長進更是麻煩。」柳堇最終下了結論。
柳芫臉愈垂愈低,低到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兩位姊姊。
唉,都已出閣了,除了認命,還能怎麼著?
用過膳後,送柳芫和尹安羲離開,柳堇不一會也跟著離開,這時柳九才問花世澤,他對尹安羲的看法。
「不像個尋常人。」花世澤淡然道。「我想也是。」導常人是不會像他那般游手好閒還等著糕點吃的。
「在我面前,他神色自若,問啥答啥,話是不多也不少,沒有哈腰討好,更沒有卑躬屈膝,彷似在他面前,我不過是個尋常人。」
身為皇上的外甥,他這個威鎮侯在宮裡就連一品官員見到他也要巴結奉承幾句的。
柳九偏著頭想了下,懷疑這尹二爺根本是撞壞腦子,所以沒將侯爺當回事。
「而且……」花世澤微瞇起眼,沉吟了下,斟酌著用字。「他給我的感覺,和書生十分相似。」
「咦?」柳九呆了下。
書生?對了……書生到底是上哪去了?
馬車駛離了威鎮侯府,卻沒向尹府的方向去,而是往城南。
「二爺,這是要去哪?」
「素娘說,城南那裡近來開了一家糕點鋪子,而且主打的是各種酥酪,聽說裡頭師傅還用一種早已失傳的古法煉製奶酪,光是一碗價格就叫價一兩,咱們去嘗鮮,要真好吃的一話,你偷學下來,咱們回家做。」
柳芫聽完,內心百感交集。
這是她嚮往的生活,有個知己能陪著她東南西北地到處嘗鮮,可問題是她已經成親了,她得持家,那一碗一兩的價格,他這個不事生產的人怎麼說得出口?
但槽的是,她也好想去。
「怎,你不想去嗎?我可是趁著你回門,想給你個驚喜。」
「我當然想去。」就一回吧,就這麼一回,花個二兩銀子,算她請客。
「就知道你肯定想去。」動手刮了刮她秀巧的鼻,尹安羲心情大好地看向車窗外。「到了七夕時,咱們再上街,每年的七夕在正南御道那頭會有很多販子叫賣,賣的都是一些簡單的糕點,可我覺得那些糕點味道還比一些鋪子要來得好。」
「真的嗎?」
「中秋時也有,那時各式各樣的月餅出爐,什麼蓮蓉的、豆沙的、花漬酥酪的各種口味應有盡有,今年有你陪我,咱們可要大吃特吃了,肯定比一個人獨享要來得香甜,對不?」
柳芫聽完哭笑不得。原來,他跟她是一樣的,都想找個志同道合的伴……一如她就算做出了新的糕點,沒人與她共享,開心就顯得很空泛。
來到城南的鋪子,裡頭幾乎是座無虛席,讓小二招呼著到了角落的小桌,尹安羲點了一碗叫價一兩的二皮酥酪,至於店舖子裡賣的乳酪、乳卷、酥酪餅,幾乎是菜單上有的都各叫一份。
隨侍在旁的洪臨已經忍遏不住地退到店舖外乾嘔,嫌棄滿屋子的奶味。
「二爺,你會不會叫得太多了些?」其實,她想問的是,他有沒有帶錢。
「咱們每樣都嘗,回家後,咱們再一一來仿,而且還要仿得更好,但不賣,就只做給我嘗。」尹安羲眉開眼笑地說,彷彿光聞這一屋子奶味,就叫他神清氣爽了起來。「記住,可別擱到千風樓去賣,那是要做給我嘗的。」
柳芫啼笑皆非,八字都還沒一撇,他倒是想那麼遠了。「欸,你方才在侯府都和侯爺聊了什麼?」她知道是九姊要侯爺與他交談,但就不知道侯爺到底是問了他什麼。
「也沒什麼。」
「沒什麼?」
「問我府裡可安好,問我與你可好,問我身子可好,就這樣。」說著,他笑了笑。「這有什麼好問的,我與他又不熟。」
「你怎麼回答?」她知道侯爺向來就不是個話多的,要不是九姊央求,哪還能問出三件事。
「好。」他簡潔有力地道。
「……就這樣?」
「不然?」
「所以,後來你們就大眼瞪小眼?」
「誰跟他大眼瞪小眼,我是看著外頭的園子,倒是他直盯著我……是瞧我俊嗎?」他突地俯近她問。
他瞬地近在眼前,嚇得柳芫一個往後退,小臉莫名發燙著,「你哪俊了?侯爺才是俊。」無禮的傢伙,老是沒來由地湊近,也不想想會不會嚇著她。
「他俊?他有我俊?」
他微瞇起眼,那深邃的黑眸帶著幾許勾人的魔性,像是會攝人魂魄般,教她莫名的心慌。「別鬧了,上菜了。」餘光瞥見跑堂的上菜,她忙喊著。
瞬地,尹安羲像個大孩子般笑瞇了眼,端正坐著,瞧跑堂一一上菜,十根纖長指頭已經開始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