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對極了,我喜歡。」
聞言,她眉頭皺得死緊,覺得他真的怪怪的,和那晚所見略略的不同,尤其他的笑恁地放蕩又恁地迷人,那厚薄適中的唇勾得彎彎的……就見他驀地湊近她,在她尚未反應過來之前,吻上她的唇。
她嚇了一跳,一把將他推開,二話不說地往回跑,但沒跑幾步就被他給逮住,在她還沒來得及呼救前,他在她耳邊啞聲呢喃,「都怪你不好,那米糕裡的酒味太烈了。」
嗄?難道說——「尹二爺,你喝醉了?」
「嗯……好像。」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醉了吧!她掙不脫他的懷抱,還跟著他一起腳步不穩……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差?
「尹二爺,你先放開我。」她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平心靜氣地跟個醉鬼講道理。
「不行,你會跑掉。」
「我保證不跑。」她耐著性子保證,卻聽他貼在耳畔低低笑開的聲音,那溫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耳際,背後是陌生且不曾有過的擁抱,教她渾身不自在極了。
「真的?」
「真的。」才怪!
「可是,我還是不想放開你。」
柳芫咬了咬牙,正欲再跟他談判,卻感覺他的身軀開始往旁偏著。「尹二爺,你先放開我,先放開我……旁邊有溪!你……」
撲通一聲,兩人一道掉進溪裡,幸好他反應快,當了她的軟墊子,但儘管如此,兩人身上還是濕透了,不意外的是,這頭發出的聲響引來了人,而當她從他身上坐起身時,適巧與小院落外的十數雙眼對上。
完了……柳芫腦袋只浮現這兩個字。
山雨欲來風滿樓。
柳芫突然想起她兩天前剛釀了酒,明明只釀了兩罈酒,卻傻傻地在後院裡挖了三個洞,如今想來,那就是個徵兆啊。
多出的洞,原來是等著要埋自己的。
如果兩位姊姊允許,她會選擇把自己埋起來,也不願面對盛怒中的她們。
此時威鎮侯府書房裡,柳蕪跪在案前,而柳九和柳堇一左一右,分別站在大案兩側,窗外電光閃過,不一會兒炸下震耳欲聾雷聲,她瑟縮了下,瞥見兩雙噴火的眼正瞪著自己,嚇得她瑟縮著不敢抬眼。
她垂著眼,強自鎮定地等著劊子手行刑。
「你到底是怎麼看管十三的?怎麼連她私下跟男人見面都不曉得?」柳堇沉而冷的嗓音在雷聲後隱隱爆開火花。
柳芫愣了下,微微抬眼,就見電光勾勒出兩位姊姊絕美的面容上異樣瑰麗的笑意,嚇得她止不住身上的顫抖。
「五姊姊,你並非正式出閣,不知道我這個已出閣的妹妹得陪著婆母四處走動,難免疏忽了。」柳九皮笑肉不笑地道,目光如冰似刃地射向柳芫。
「一句疏忽就想搪塞過去?」柳堇的笑意教人頭皮發麻著。
「總不能要我拴著她吧。」
「不如將十三交給我吧。」
「一個逃家的妾……不妥吧。」「總比外頭傳言兩姊妹共事一夫好吧。」柳堇笑容可掬地道。
「……聰明人是不會聽信傳言的。」
「京城人都不大聰明的,光是今日十三從那男人身上坐起,外頭就已經傳言柳十三讓威鎮侯戴了綠帽,甚至早已懷了野種……」
柳芫暗抽了口氣,壓根沒想到才短短一日,流言竟已如野火般燒得如此狂妄。
「你這才發覺大事不妙嗎,十三?」許是抽氣聲大了些,教柳九用沉冷的口吻詢問著,且步步逼近她。「鬧出這種事,就算現在把你丟回梅林縣也來不及了,你說,這事該怎麼處置才妥當?」
「我……」柳芫像是受到驚嚇的兔子偷偷地挪往左側。
「十三,咱們姊妹裡頭就數你最乖最聽話,我相信你就算不聰明也絕對不是個蠢的,可你今兒個讓五姊……很想掐死你,一了百了。」柳堇從左側走來,逼得她跪得又正又直,渾身不住地顫抖。
「五姊有所不知,咱們家十三才是那個最聰明最懂得扮豬吃老虎的,所以我才會教她給騙了。」
「自個兒蠢就別怪罪他人聰明。」柳堇右打柳芫,左打柳九,一個都沒放過。
柳九橫眼瞪去。「五姊聽不懂客氣話嗎?」
「不懂,我一向說實話也聽實話,我只知道十三在你這兒出了事,你要怎麼跟我交代?」柳堇冷冷地注視著她。
柳芫聽至此,趕忙伸出雙手,打算充當和事佬。「五姊,這是我的錯,不關九姊的事,你們別吵架。」
「你也知道是你的錯?」兩人不約而同地朝她怒吼。
柳芫可憐兮兮地扁起嘴,小小聲地啜泣著,那像是被遺棄的小動物般的無辜眼神,只要有些許惻隱之心的都會被勾動,可惜——
「裝什麼可憐?」
「還不快點給我從頭道來!」
柳堇和柳九一吼,柳芫抹了抹好不容易擠出的淚水,無奈地歎了口氣,就知道這招對兩個姊姊一點用都沒有。
事到如今,她只好從頭妮妮道來,包括他夜闖威鎮侯府,到後頭的每日糕點,全都說個詳實,以求恕罪。
柳堇和柳九聽完,一個撫著額,一個仰天歎氣。
「姊姊們……這真的是意外……」柳芫怨歎自己連喊冤都不能,她怎會知道他的酒量恁地差,不過是幾塊米糕就讓他醉得性情大變,甚至腳步不穩地拖著她一塊掉進溪水裡。
「十三,你能活到這麼大的歲數,五姊真的覺得很安慰。」良久,柳堇感歎地道出她的看法。
柳芫眼角抽了下,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
「要不是我,她早就被埋在柳家後院了。」柳九沒好氣地道。
先前她和長公主回府時,春喜滿臉驚恐地將事情始末道來,她錯愕之餘,以為還有轉彎餘地,誰知道五姊適巧進城來訪,說起了她在市集裡聽見的流言,才教她知道這蠢妹妹幹了什麼蠢事!
「又關你什麼事了?」柳堇不禁冷哼。她這個外室之女,從小在梅林縣長大,哪裡知道嫡母的手段有多可怕。
柳九睨了她一眼,沒有多說。「眼前重要的是,得想想這事到底要怎麼處理,可不管我怎麼想,這分明是尹安羲的計謀。」
「九姊,不是啦,他……」
「給我閉嘴!柳九說的一點都沒錯,你以為尹安羲是什麼謙謙君子嗎?他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要不你以為他夜闖威鎮侯府只是想跟你聊聊,甚至說些不痛不癢的威脅?這是他的一步棋,就只等著你傻傻地走進他布好的陷阱裡。」
「五姊說的沒錯,如果當初他夜闖威鎮侯府你肯告訴我的話,就不會有今日的事了!當晚我就能讓你姊夫要了他的命,橫豎他現在在尹府已經失勢,就算他突然失去蹤影,想必尹老夫人也不會差人尋找。」
「就是,竟錯過了這般絕佳的好機會。」柳堇扼腕極了。
柳芫在旁聽得一愣一愣。她是不是聽錯了?姊姊們的表情是不是太認真了點?
「眼前要處理就麻煩了,畢竟有那麼多人目擊,甚至已經在市坊間傳開。」柳九頭疼地來回走著,思索不出對策。
「要不……」柳堇壓低了嗓音,道:「請威鎮侯出面,派出幾個利落的暗中將他除去,如何?」
柳芫呆住,而後聽柳九接口道,「這也是個法子,能永絕後患。」
「不可以,姊姊,我不是說了嗎?他不是那麼壞的人,全都是因為我在米糕裡添了酒,才會讓他如此失態,實際上他不過是個癡迷於糕點的人,他不可能城府深沉得讓我看不出!」
怎能殺了他?這天下之大,茫茫人海裡,她只覓得他一個知己,怎能害他因她丟了性命?
「你就是看不出來才會至今還替他說話!」柳堇惱聲怒斥,惱她不知茲事體大,「你知不知道,他這是在逼婚?從他夜闖候府到今日所為,都是為了要強娶你才設下這種種陷阱,你至今還搞不懂!」
柳芫怔愣得說不出話,只因他確實說過數次要她嫁他,可是……就算如此,她也不認為他會使這般下作的手段逼她就範。
柳九正要開口,門外傳來春喜的喚聲,「夫人,外頭有位劉嬤嬤說要見夫人。」
「她是誰?」
「她……她是城裡的媒婆,是來給十三姑娘說媒的。」
柳九和柳堇對視一眼,再問:「誰讓她來說媒的?」
「……尹家二爺。」
話一出口,柳芫瞧見柳堇朝她露出瞧,這才是現實的眼神,教她百口莫辯,不敢相信這一切竟只是他的計謀。
「我身子不適,讓她改天再來。」柳九淡聲道,只想將人打發走。
「夫人,老身已經得到柳老爺子口頭答允這門親事了。」
這劉嬤嬤可是京城稱二沒人敢稱一的首席媒婆,豈容易被打發,她已來到廳外,聽見柳九說的話,立刻道出最有力的憑藉,非得屋裡的人回應不可。
第五章 突來的婚事(1)
屋裡三個人皆愣了下,一會還是柳九啟聲問:「哪位柳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