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凌霜一直在偷瞄他們推車裡的東西,光是那條北海道新卷鮮,一股人根本買不下手,她當然知道吃鮮魚很好,但藍松喬才不會讓她買一條。
同為女人,心思細密,馥雨瞧著他們推車裡的二份特價豬排,好心道。「藍太太,你婆婆的牙齒不太好,炸豬排恐怕嚼不爛,北海道新卷鮮還不錯,大人小孩都吃得下,尤其松月孝順常回娘家,你就算買豬排也要多買四份才夠,不要太小氣。」
周凌霜目光陰沉沉地瞪視她。「你是外人,少管我們藍家的事!松月想吃自己會買,我哪有美國時間伺候她!」說到藍松月她就有氣,超級不識相,回娘家也不事先說一聲,三天兩頭便帶兩個孩子回來要吃要喝的,她乾脆躲在房間裡不理睬,藍松月還故意大聲的「懷念」前任大嫂有多好多好,氣死人了!
馥雨想也知道她受不了藍松月那種小姑,老實說,過去她也是盡裡忍耐,告訴自己有量才有福,小姑的老公賺錢不多,回娘家吃也是為了省錢,自己的能力尚可,就不要太計較。
然而,自從她與康潤之同居之後,兩個人的世界真的經松自在多了。
馥雨不禁撇撇唇就笑了,「你也真奇怪,松月是多貼心的女兒,藍先生和你婆婆都非常喜歡松月帶孩子回娘家熱鬧,你要有肚量一點。」
「少管閒事!」周凌霜吼道。
「小心老師的形象啊!」馥雨卻笑得既燦爛又嬌俏迷人,挽著康潤之的手臂去採買其他物品。
康潤之在她互邊笑道:「你會離婚,實在是非戰之罪。情敵原來是那副德行,嘖,你很嘔吧?」
「現在不會了。」馥雨隨意一笑。她還記得那時候她一直哭著追問藍松喬為什麼、為什麼?藍松喬後來給她一個理由,因為她不是公務員,而周凌霜和他一樣是公立國中的教師,公教人員一輩子有保障,一般人絕對比不上。
當時她哭得幾乎心碎,很想一死來讓他後梅,如今想想,太傻了。
結賬時,藍松喬和周凌霜排在他們後面的後面,眼睛睜得大大的就是想抓包苗馥雨在養男人,否則一個離婚女人哪有那麼快又交到十分稱頭的男朋友?嘔人的是,康潤之刷卡簽帳,而且兩袋東西由他提,苗馥雨只拿一串最輕的衛生紙。
等他們也結賓帳到停車場,眼睜睜看著苗馥雨坐上進口車揚長而去。
周凌霜不爽道。「苗馥雨這麼快就有男人了,看樣子還同居在一起,喂,你會不會還沒離婚就戴了綠帽?」
「少胡說!」藍松喬大男人的自尊心不容許綠帽之說,火冒三丈的道:「離婚前她每天在家裡煮飯做家事,拚命想挽回我的心,哪有機會去認識別的男人?哼,一定是她娘家的人怕沒面子,趕快想再替她介紹男明友。」
「那男的看起來挺有錢的。」意有不甘。
「刷信用卡誰不會,哪說得準?再怎麼說,我們也不會比他們差!」藍松喬生硬道。從小因為弟弟的病,他嘗夠了沒錢的苦楚,立志要當公務員,一輩子有穩定的收入,也很驕傲自己辦到了,只要能保住目前住的房子,一生便可無憂。
周凌霜也不是非要比較不可,但是被老公的前妻比下去就太討厭了,且不提誰付賬單,光是那男人體貼的主動提重物,她就覺得藍松喬比不上。
藍松喬還在一旁囉唆,「你真的要多體貼我媽一點,她現在幫我們帶小孩,你下班回家只項煮晚餐而已很輕鬆,你還常常小孩抱著就什麼也不做,要我媽煮給你吃,今天你主動說要下廚,偏偏買豬排要回去炸,我媽如果咬不動反而生氣,你不是白努力了?」
這無疑是大上加油。
周凌霜拉下臉道。「搞溫楚,我買炸豬排是體貼你,是你說每天吃軟爛的鹵豬肉都吃膩了,我才想幫你換口昧,媽不想吃可以吃她的鹵豬肉啊!本來我們年經人的口味就跟老人家不一樣,是媽不體貼我們上班一天很累了,每次都煮自己愛吃的,不考慮我們吃得下吃不下。反正我每次煮她都嫌東嫌西,我不如抱兒子,讓她回去算了。」
藍松喬被搶白得一陣無言,聽老媽埋怨時,覺得老婆的確不像話,現在聽老婆搶白,好像也有她的道理。
「但你也不要每次松月回來就奧著一張臉,松傑不在了,我媽只剩我和松月兩個小孩,當然希望松月常回家賠她,你這樣子松月會不敢回來。」
「笑死人了,她還不是每個禮拜回來?也沒見她買些好吃的回來孝敬媽,難不成還要大哥大嫂反過來孝敬她?都是你們把她慣壞了,不像話嘛!」
老師都嘛能言善道,藍松喬也嘗到啞口無言的滋昧,只好悶悶的把車子開回家。女人們的紛爭,他想閃遠一點。
過了一個月,努力瘦身非要舉辦隆重的結婚典禮的周凌霜,即使還有點豐腴,依然寄出了結婚喜帖,連兒子的百日宴一起慶祝,雙喜臨門。
康勝軍意外發現同學的姊姊在高中上班,有一回去教務處,碰巧苗馥雨送公文過去,她卻只朝他笑一笑便走了。
在她眼裡,自己還是個小鬼吧!
但是她的笑容真美,不是愛玩自拍那種故意四十五度角、嘟起嘴的笑,是「很高興見到你」的粲然一笑。
康勝軍覺得自己的心跳從來沒這麼快過,好想跟她說點什麼,但是她已轉身翩然離去,連背影都美麗。
搞什麼,他又不屑當文青,學什麼詩意!
康勝軍對自己猛嘲諷,但偶爾瞧見她漫步校園的身影,目光依然不由白主的被吸引過去,難不成因為從小缺母愛,所以有戀姊情結?
太丟臉了,太丟臉了,他絕對不能當真!
「喂,你在看我老姊?」孫翼然覺得他眼神很怪,吐槽道:「隔壁班的校花、班花、鋼琴才女都喜歡你,你隨便挑一個都比我老姊好。」
「你在胡說什麼?我只是奇怪大姊也在這裡上班。」
「她之前留職停薪一年,離婚後當然要賺錢養活自己!要不然成天哭哭啼啼的,白怨白艾給誰看?」
「她是你姊耶,幹嘛說得這麼無情?」
「難道要陪她哭才叫有情?做人要實際一點,那種爛男人根本配不上她,難得有一個不長眼的小三把他搶走,老姊正好將他一腳踢開,普天同慶才對!搞不懂我阿嬤幹嘛哭了二次?天涯何處沒有好老公可以嫁,哭什麼?」
孫翼然聰穎機智,卻是太理性而缺乏感性。
康勝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怪不得你說大姊之前都不回家,直到離婚確定了才返家報告,因為回家也得不到安慰,幹嘛回家?」
「你少自作聰明,我姊不回家肯定是怕被阿嬤的口水庵死。」孫翼然自然不懂女人家的心思,照自己的邏輯去分析。「對了,你幹嘛注意我姊的事?」
「是大姊今天很奇怪啦!」康勝軍有點彆扭道。
「哪裡奇怪?」
「就是……她今天都沒表情。」
「所以?我記憶中她本來就話不多。」
「但偶爾遇見,她會親切的笑一笑,今天卻像幽靈一樣的飄過去。」
「幽靈?你當我老姊死了嗎?」
歎氣。「阿翼,你的國文可以更差一點。」
「那是怎樣?賣弄你文青喔!」
「我的意思是她看起來魂不守舍,似乎很煩惱。」
「白癡,搞不好她是來,女人毛病!「康勝軍別過臉去,懶得再跟他說。
孫翼然悶了一分鐘,站起身道。「走啦!」
「去哪?」
「找我老姊。」
「她會告訴你嗎?」
「我不會死纏爛打嗎?威脅她不吐出實情,就回家告訴老頭子。」
「幼稚!」
「管用就好,管他什麼手段。」
孫翼然憨憨的說,穿過半個校園,到行政大樓的理事長辦公室。康勝軍通常不會踏進這兒,但今天理事長沒來,他便大方的進來。
午休時間,其他人都去用餐,苗馥雨坐在位置上,盯著一張喜帖看。
「老姊,是這張喜帖讓你煩惱嗎?」孫翼然直接搶過喜帖,翻開來看。
「阿翼,你做什麼?」苗馥雨低斥。
「是不是有同學要結婚?不要因為自己離了婚就不敢去參加……」
話說到一半斷了,即使是莽撞的少年也被喜帖上的名字唬得說不出話來。
康勝軍亦瞪真了眼。「搞什麼?那對姦夫淫婦竟然寄喜帖給大姊!」
苗馥雨不高興的拿回喜帖,鬱鬱地吐了一口悶氣,「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們快點回去上課,不要管大人的事。阿翼,回去不要跟爸說,也別告訴阿公、阿嬤,我等一下會撕掉喜帖,當作沒這回事。」
孫翼然的心中掠過一抹微妙的刺痛感,自己也莫名所以,突然快步離開理事長辦公室,真衝出行政大樓才朝著天空怒吼出來:「氣死我了!姓藍的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