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位公子吸引了我的小姐呢! 」蘇沁打趣地說。
「咦?我、我又沒說是男的,沁姊怎胡亂猜啊! 」馮懷真趕緊澄清。
蘇沁掩嘴而笑。「我確實胡亂猜,可沒想到一猜就中,小姐真好騙! 」
馮懷真噸嘴,佯裝不高興。「我那麼聰明怎可能好騙! 」她明明就很聰明,連夫子都對她讚不絕口。
「是是是,小姐不好騙,只是小姐剛才的表情很像是小蓮提起心上人的模樣,我才會大膽猜測,敢問那位公子是城內哪戶人家?」
「他是外地人,沁姊可別說出去,免得爹娘掛心。」
「我當然不會說,只是……既然對方是外地人,很有可能過些日子便要離開,小姐切勿對此人放下太多感情,相信老爺也不捨得讓小姐嫁至外地。」
馮懷真羞紅了臉,反駁道:「沁姊,你未免擔心太早了,我今天才認識這位公子,連個朋友都還稱不上,怎可能放下太多感情?再者,我當然也明白爹捨不得我遠嫁,放心,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記著別又太晚睡,我先回房。」
馮懷真回到自己房裡一面解開辮子,一面想著那個叫嚴觀羽的男人。
不可諱言,他的外表確實吸引人,內在也不膚淺,幾句話便輕易引起她繼續交談的興致。
爹不喜歡她出門,更不可能讓她和其他男人交談,因此她的交友受到局限,這樣的男人,她還真沒認識幾個,她也不可能因為他是外地人而保持距離,既是如此,就當多交個朋友未嘗不好,朋友本就多多益善。
第8章(2)
翌日,馮懷真非常慶幸爹娘又出門,於是偷偷來到雲霞客棧。
嚴觀羽早已等在門口,她走上前寒暄過後,便還他錢。
「嚴公子不點點看數目嗎?」
「坦白說,這筆錢早在昨日便已不屬於我,我數不數有何重要?倒是有件事比較棘手……」嚴觀羽面露難色。
「何事?若能幫上忙必當盡全力。」他這番話令她印象更好。
「我初來乍到,對春河城一點也不熟悉,正想找個人帶我逛逛這裡,不知馮姑娘可有適當人選可推薦,關於工錢,嚴某絕不虧待。」
「嚴公子願意當懷真是朋友嗎?」
他含笑回應:「我們不早就是朋友了嗎?」
「既然是,就讓我這個新朋友為你介紹春河城吧。」
「嚴某也不客氣,多謝馮姑娘。」清楚她的性子之後,他也不學那些有錢人的作風,恢復他的本性。
馮懷真帶著嚴觀羽在街上閒逛,早上他們到貫穿整座城的春河邊,一面欣賞小橋流水一面品茗,午時,她帶他到城內最知名的館子用飯,教他怎麼吃酸綿瓜。
「很少有男人喜愛酸的滋味。」嚴觀羽果然非常人也。
對此,嚴觀羽自有一番見解。
「酸甜苦辣各有歸屬,甜的滋味留給姑娘們,讓她們說話甜蜜蜜;苦的滋味已在我們身上可見,生活是苦,工作是苦,賺錢有苦,享樂亦有苦。至於辣的滋味,嗜辣者脾氣多半不好,為修身養性,我不吃辣。酸味雖然不多人喜歡,我卻覺得酸反而能刺激人上進,酸後的甘甜更別有韻味。」
「享樂哪來的苦?」她疑問。
「你享樂的同時卻有人在受苦,若你悲天憫人,這樂還能享得無憂無慮嗎?」
嚴觀羽說的雖然有些歪理,不過也有更值得深思的地方,馮懷真覺得認識他是件好事。
接下來的半個月,她有空便來雲霞客棧找他,他們從不約定時間,完全順其自然,然而無論她幾時來總是能找得到人,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她。
這日午後,她領著他上山參拜,她愈來愈喜歡和嚴觀羽相處,因此願意和他分享自己最喜歡的地方。
兩人來到廟後的崖邊,遠處是層壘的山巒,山嵐圍繞,教人看得目不轉睛,迎面吹來的是陣陣涼風,教人甘願忘記一切,在此呆坐一整日。
「這兒視野遼闊,很好。」
「我很喜歡這裡,每次心裡有不舒坦就會跑來遠眺最遠處的山。」
「你這年紀能有什麼不舒坦?」嚴觀羽倒好奇她的內心事。
「人的渺小總在這裡能輕易發現,自然萬物有一定規則得遵循,其實人也同樣,事來事去又能事到什麼?結果不也是孤塚一座,最多是後人為你立碑懷念罷了,可真正懷念你的有幾人?反而看破、看透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一條路,不受影響,只走自己認為對的路,我認為那樣才是真正的人生,無悔亦無恨。」
不是長篇大道理,只是短短一席話,竟深深撞入嚴觀羽的心底,他十分詫異,她這年紀竟能看透這麼多事,讓人難以反駁。
「你想太多了。」他震憾於她的話,一時間不知如何看待這名少女。
「不,是我想得太少,若我想得多,應該就能做更多事而不只是獨善其身罷了。等將來我有能力,必要學習爹的樂善好施,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不讓昨天的事再度重演,只可惜我不是男人,不能進京謀求官職,要不我必定能做更多! 」儘管雄心萬丈,無奈她是女兒身,能做的非常有限。
嚴觀羽情不自禁地撫上她的頰有些惋惜道:「為何你年紀這麼小……」
其實從第一次見面,他便受到她的吸引,言詞間帶有看透一切的淡泊,令他意外連連,沒想到尋覓多年,從未能遇上能夠令他心動的女子,怎知頭一次萌生喜歡的感覺,卻是對一名尚未及算的少女,這是老天開的玩笑嗎?
她的容貌嬌美,他卻更喜愛她足以包容一切的寬闊胸懷,不過半個月光景,她已讓他動了心。
馮懷真紅了臉,不著痕跡避開他微燙的掌心。她只有感受過爹的厚掌,這個陌生男人的掌心竟令她心兒卜通卜通猛跳,幸好她有摀住胸口,要不然被聽見了可就丟人。
「你說我年紀小,我看你也不大吧?」她猜他頂多二十出頭。
「我二十六了。」
二十六……整整大上她一輪一好老。
馮懷真呆住,不過還是很有良心地說:「呃……雖然你看起來年長許多,外表卻像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末了還是忍不住偷笑。
「男人是愈沉愈香。」
馮懷真立刻板起臉一臉不贊同地說:「那為何女人卻是愈老愈不值錢?這究竟是什麼論調?憑什麼女人似花,雕了便不再受人憐愛;男人如酒,卻能喜新厭舊?」
「因為如今一切是以男人為主想要改變這現況並不容易。」
馮懷真遺憾地歎了口氣。「說得也是,我若妄想改變這件事,就真的是癡人說夢了,但我希望我將來的夫婿不是這樣的男人。」
「不是每個男人都是如此至少我不是。」嚴觀羽不疾不徐的表明心意。
「你?」馮懷真揚起質疑的眸光。
「我這樣說,你當然不信,假如有天你嫁給我,到時你就會相信了。」
她楞了一會兒,方明白他竟然在言語上輕薄她,霎時連耳根子也紅透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才沒想嫁給你! 」
嚴觀羽凝視那張害羞的臉,笑在心頭,即使思想多麼成熟,她終究是名少女,禁不起刻意挑逗,如此值得珍藏的一朵花,他一點也不想與人共賞。
「可惜了,我倒是很想娶懷真。」他看得出來這小丫頭對自己有好感。
他的話又令她一呆。「你怎麼能直接喊我的名字?」
「你不喜歡?我以為我們既是朋友,互相稱呼對方的名字其實很普通,若你介意我不喊就是了。」他以退為進非常清楚該怎麼抓住她的心思。
「我、我沒說介意啊,只是有點不習慣罷了,那我也要喊你名字才公平! 」
她慌得不知該說什麼,胡言亂語起來。
「你想怎麼喊都可以,我不介意。」嚴觀羽笑盼著她一張粉色的臉蛋,猜想他究竟能讓她臉紅到什麼程度。
他這話頗有挑釁的意思是認為她不敢如此大膽嗎?
「觀、觀羽。」
「懷真叫我嗎?」他答得好不溫柔。
這男人說話明明很正常怎麼一喊她的名字就特別甜膩讓她幾乎要軟了,「你……」明明應該生氣,可她連生氣的理由也找不到,真糟。
「什麼?」他依然一貫誘惑人的神情。
「很討人厭! 」她氣惱得直跺腳,沒想到向來辯才無礙的她也會投降的一日,若讓沁姊知道,必定會恭喜她終於找到旗鼓相當的對手。
「唉,原來懷真那麼討厭我,不過很多姑娘可是十分欣賞在下呢! 」
「你儘管去找那些姑娘當朋友,我才不在乎! 」她鼓著腺幫子,轉頭欲走。
不好,玩笑開得太大了。嚴觀羽一伸手就把人攬固懷裡,並在她耳畔低語:「別氣了。」
「不正經! 」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馮懷真本欲掙開,因這句話而一時忘了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教,他身上散發的清香也吸引著他,讓她有種依偎在他懷裡是理所當然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