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月試過要拉回神智的,但最後證明,費勁兒去抵拒僅是徒勞。再有,她其實可以對自個兒再誠實些——把羊皮小帳扎得遠遠的,不吵醒牛羊馬兒,更不驚擾到誰,當真是明智之舉……
跨坐在他身上,玉腿緊緊夾住他兩邊臀側,她恍惚在笑,任自己投進他燃起的火海,隨著他的慾望扭擺身軀。
黑暗中的他,髮絲因急促的呼息而散亂輕揚,強而有力的肌理隱在光裸肌膚下,她有種迷亂的錯覺,彷彿腿間跨騎的是一匹鬃發飛亂的駿馬,她策馬在野原上馳騁,不在乎方向,存在的僅是她與他,在奔馳中交纏得那麼紮實,誰也離不開誰……
許久,一切止息下來,小帳裡那把騰燒的烈火化作溫存的火苗兒,如情人細細撒落的蝶吻,不張狂,卻韻味悠長。
兩人側躺著,她的背貼熨著他的胸膛,男人一隻鐵臂讓她當作枕頭靠在頸後,另一隻則橫過她腰側,佔有意味濃厚地攬住她。
她神思慵懶卻並未睡去,由著他摟抱,透暖的指尖下意識地撥玩著他擱在乳下的指。
她曉得他也醒著,因他粗糙的腳趾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磨蹭著她的足踝,那地方有一圈殷紅鞭痕,彷彿將她的雙踝牢牢束縛,是他之前用「惡劣手段」所留下的印記。
帳篷子外夜風撲捲,小小空間裡浮泛著未散的旖旎氣味。
細碎的麻感從足踝處漫開,引起一陣陣怪異的熱癢,他的腳趾有意無意地摩挲著,甚至輕夾她細膩的小腿肚,害她稍稍穩下的氣息又要亂了。這男人,還是以作弄她為樂啊……
「你、你……那個……」腦袋瓜努力地動了動,想說些什麼轉開他的注意力,可一出聲,音嗓卻低啞得幾乎不似她的,她連忙清清喉頭。
「老瓦倫和幾位牧民們都說,這些時日草海的天候極好,沒下冰雹,牲畜所食的青草和飲水皆尋常無異,不該鬧肚疼。還有,這陣子也沒見有牲畜因吃壞肚子而拉稀……」說到後頭,聲音略微,以為他的沉默是因弄不懂她話中涵義,忙又解釋道:「那個……我的意思是,倘若牲畜吃到被冰雹凍壞的青草,會鬧肚疼的,然後就拉肚子,拉肚子就會變得瘦巴巴的,瘦巴巴的話就擠不出奶、生不出油亮的毛、趕集時也賣不到好價錢,所以牧民們會很小心照看的。
「前年曾有過一回,牛羊吃了凍壞的草料後肚痛難當,也是發狂亂竄,不過老瓦倫說,沒像這一回這麼瘋狂。我覺得……不是草料的問題。你、你有找到任何線索嗎?還有,你……」說了這麼多,他也不應半句,就只會……動手動腳的。略頓,她呼出灼灼的一口氣,困窘低語:「你的手和腳能不能……暫時別、別亂動?」
背後的胸膛裡興起一陣沈而愉悅的鳴動,亦穿透了她的背心,在她方寸間鼓顫不已。她膚頰透出暖熱,正慶幸週遭的幽暗足以掩掉泛在肌上的羞色,男人卻忽而輕咬她的耳。
「不能。」他毛手毛腳的「惡習」加劇。「因為我不想。」
「可是我覺得——」
「噓……沒事的……」粗糙掌心覆上她的乳。
白霜月模糊低喘,隱約感到不對勁,他似乎知道什麼,卻不願多說,十分小人地又用起那些「勝之不武」的招式。
她兩手勉強抓住他的大掌,卻壓制不住他作怪的雙腿,即便制住他亂蹭亂摩挲的腿,也擺脫不掉他如影隨形的唇……
腦中的暈眩一波強過一波。老天,她又要不知節制地「栽」進去了……
「霄……那些牛……它、它們……發狂……」她半合眸子,眉心因他的撫觸而淡淡蹙起,微啟著唇卻忘了原要吐出的語句。她想說什麼呢?發狂?還是……發情?抑或兩者皆是?但高原上的春啊,得待到明年才至,牲畜不發情,是人發情了吧……
昏眩中,男人再一次把她抱到身上,他的粗掌親密地扣著她的腰臀,唇依舊極盡纏綿地吞噬著她的。
帳外的高原夜風忽揚忽沈地說著什麼,她來不及捕捉。
她跌進他的眼、他密密織就的網底;他則陷在她的柔軟裡。
誰糾纏著誰,那也說不清了……
第三章 風波惡捻花沉恨
白霜月陡地睜開眼睫,映入眼底的仍是熟悉的闃暗,飄蕩在鼻尖的也依舊是熟悉的羊皮氣味,夾雜淡淡草青氣息,微腥。
風為何不吹了?
那些高高低低的呼鳴彷彿凝滯住,如嚴冬中凍結的雪原、冰川和湖泊,僵固在原處。
擁她在懷的男人不見蹤影,她孤伶伶醒來,小小羊皮帳裡像是蓄滿冷夜寒氣,她好凍,失去溫暖胸膛護擁的裸身即便裹在大毯底下,亦凍得她幾要化作一地雪原、一錦冰川。
暗暗提氣祛寒,她拍拍雙頰,隨即悄而迅捷地穿回衣褲、套上軟靴,將短劍握在手中,彎身溜出羊皮小帳。
「呃!」一出帳外,眼前情景教她驀地輕抽了口氣,饒是她性情沉著、思緒冷靜,亦驚得倒退小半步才穩住身子。
鳳眸瞠圓,她一瞬也不瞬地望住約莫兩丈外那抹幾乎要融進夜色的身影。
乍見下,腦中銳光激掠,她記起第一次與「天梟」相遇在西塞雪原時的景象。後者是一身再樸素不過的寬袍,及腰長髮綁作一束,雪原上的風鼓揚他的雙袖和衫袍,吹得他宛若騰在風中。
那暗夜來客正是束髮寬袍。
是她的錯覺,草海的夜風並未止息,猶輕狂吹著,鼓揚那人的衣袖和袍底,但那人不是「天梟」。儘管姿態與感覺相似到詭異的程度,卻絕非「天梟」,因真正的「天梟」就立在她左前方,離她僅一步之遙。
此時此刻擋在前頭的傅長霄,手提烏鞭,全身僅著一條黑底襯褲,露出寬肩窄腰的精勁上身,長髮飄飄凌飛,底下竟連靴子也未穿,想必他亦是睡中驚醒,敏銳直覺讓他感到危險的迫近,才匆忙竄出察看。
渾圓澄月清亮得迫人,雙方沉靜對峙著,風裡有一觸即發的氣味。
「霄……」她拔出銀劍,耳鼓鳴動得厲害,儘是自個兒的心音和呼息。
「進去,別出來!」傅長霄看也沒看她一眼,沉聲輕喝。
「可是那人究竟——」
「進去!」
他突然怒吼,白霜月一怔,一時間反應不及,愣望著他寬闊的肩背。
然而,她的呆愣僅維持短短瞬息,下一刻,傅長霄的五指已牢穩握住她單腕,長鞭陡甩,在半空與一道強悍的勁力交上,「啪啪啪」厲響連連,倏忽間交手十餘招,被硬是拉至身後的白霜月終於瞧出,對頭使將在手的竟也是一條烏沈軟鞭!
究竟怎麼回事?!
明明「天梟」的大掌正拉緊她的手,她卻覺那位暗夜客才是本尊。外表的裝扮或者能仿得十足十,但武功招式若無苦心鑽研、多年浸潤,怎可能在正牌「天梟」底下走過那麼多招,尚游刀有餘?
強敵!
這兩個字甫掠過腦海,白霜月只覺耳側泛寒。她心頭陡凜,欲舉起銀劍隔擋,身邊的男人動作更迅,一足疾踢過來,將竄至她耳際的鞭梢狠狠踢飛。
「蓬」地一響,那頂羊皮小帳遭受池魚之殃,被失掉準頭的鞭子橫掃過去,從中裂開。
一股難以言喻的麻涼竄上白霜月的背脊,漫爬到額際與後腦勺兒,對頭已移形換位來到他們身後!她聽見對方在笑,清脆如姑娘家的嬌聲妙音……不!不是「如姑娘家」,那人根本就是女子!
「別逼我殺你。」傅長霄身影陡轉,又一次將她拉至身後,彷彿極怕她曝露在那位暗夜客面前,嚴峻語氣與對方的軟軟笑音成對比。
「你捨得殺我嗎?這麼多年,你總是讓著我,我很承這個情啊!」
承……情?承什麼情?他總是讓著她?
白霜月的心咚咚劇跳,唇略掀,卻尋不到該問些什麼,迷惑的眼眸瞥向夜中那抹出塵修長的影子,又調回來瞪住近在咫尺的那片男性寬背。他肌肉繃得好緊,側臉的線條剛硬無比,如用鑿刀隨意幾下刻出的輪廓,稜角分明。
她猜不透他此刻的思緒,只曉得他動怒了,心緒起伏不定,卻絲毫不想反駁。看來這位暗夜客很有能耐,幾下出招,便把一向冷然孤傲、喜怒不形於色的他惹得心湖大掀風波。
「你……放開我。」她壓下堵在喉間的不適,試著要掙開他的掌握,他的鐵掌卻仍不肯干休,對她的要求恍若未聞。
「我有能力自保。」雖如是說,她並非那麼有把握。
她有自知之明,自個兒的功夫絕對及不上那位暗夜客,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無用地躲在他身後。
她是西塞「白家寨」的大姑娘,驕傲如她,遇上凶險困境,怎能縮頭縮腦地依賴別人解決?至少,她能與他並肩而立。
男人不理會她。
咬咬牙,她低聲再道:「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