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實不必要懷疑,我要她,就算是連命都不要,我也要她。」納蘭剛笑歎了口氣,半斂的眼眸深處有著一抹思念的光芒,「但我知道她不會屬於我,她這個人很死心眼,可我偏偏連她的死心眼都很喜歡,或許有人會覺得我們明明深愛著對方,卻不在一起的結局是一場悲劇,可是我僅僅只是覺得遺憾,僅僅只是遺憾而已,因為在我心裡,她其實一直都在,直到這一刻為止,她也仍舊存在著,她就在我的心裡面,哪兒也沒去。」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告訴她,那是她的母親一直存在的地方。
聞言,納蘭守花的心暖暖的,這是她第一次聽父親說起母親的事,聽他用言語陳述自己對母親的愛情,內心的悸動久久難以平復。
她就在我的心裡面,哪兒也沒去。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已經道盡了一個男人的真心。
有時候,就連她這個女兒都覺得母親已經離開好遠了,生與死之間的不可捉摸,隨著歲月的逝去,逐漸地將她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可是,對於這個男人而言,他心愛的女人仍舊存在著,只要他仍舊深愛著她的一天,她就永遠都在他的心裡,不曾有片刻離開過。
「我怕……還要再難受一次。」
「可是你想要跟他在一起,是不?」
「我……」
「如果你根本就不想跟他重來,你今天也就不會來見爹地了,我是你的父親,雖然跟你相處的時間不太長。可是,你身上流著她一半的血,我就能夠明白,愛情對你而言,在心裡擱得有多重,有多麼難以割捨。」納蘭剛直視著女兒其實早就已經有了答案的表情,歎了聲,又繼續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與你母親的相愛不是悲劇。可是,如果時光能夠倒流重來一次,我不想要再有遺憾,守花,無論你心裡如何想法,但是,別讓自己有遺憾,我對你就只有這麼一點要求,千萬不要,不要仗勢著還有時間還能再重來。有時候,老天爺是很愛跟人開玩笑的,人太脆弱了,脆弱得禁不起老天爺開的一點小玩笑,真的,禁不起啊!」
「爹地……」納蘭守花哽咽得說不出話,只能一古腦兒地點頭,只能點頭對父親表示她明白了。
她不想有遺憾!
親眼目睹母親的死亡,她比誰都清楚父親所說人生的脆弱,以及一逝不返的遺憾,與留在心上永遠的傷痛。
她知道自己是被疼愛的,她的父親與母親絕對不是希望她延續他們之間的遺憾,哪怕,那並非是真正的悲劇……
「結婚?你和他?」崔湘晴的語氣有些飄忽,最後,是在納蘭守花的眼底看見了肯定,才一瞬間爆發出來,「是在跟我開玩笑吧!你們不是才離婚沒多久,怎麼又要結婚了?」
這些年來,納蘭守花一直很怕面對崔湘晴,害怕見到她臉上的傷痕,可是,她知道自己在與韓蒼震再婚之前,必須要能夠面對她才可以。
要不,她將永遠都會是自己與心愛男人之間一場難醒的惡夢!
面對崔湘晴的激動與憤怒,納蘭守花的心情是緊張的,她不覺得自己勝利了,只是知道韓蒼震這男人是她絕對不想讓給任何人的。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甘心……好不甘心,為什麼你就可以那麼好,有容貌,有家世,就連他的心……也是你的!」
「對不起。」除了道歉之外,納蘭守花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不要說對不起!你說對不起只是更侮辱我而已!只是讓我覺得更不堪而已!所以不准你說對不起!我不想聽!」
其實,一直以來就是她在自欺欺人,是她騙自己總有一天韓蒼震會看見她的好,然後喜歡上她,她相信著總會有那麼一天的。
是的,是她在騙自己。
這些年,她甚至於沒見過韓蒼震一面,因為他知道她所玩的心眼和把戲,對她所做的一切都瞭如指掌,所以他對她懶顧一眼,甚至於把他的馬湛藍給寄養到別的馬場,完全斷絕了她能夠接觸到他的機會!
但她原本以為,就算韓蒼震不屬於她,至少也不會屬於納蘭守花!
可是她錯了!她徹徹底底的錯了!
「你說得對,守花確實不需要向你說對不起。」韓蒼震不知何時加入她們之間,走到納蘭守花的身後,一雙大掌像是支持般握著她的雙肩。
「蒼震哥?」好不容易才見到心愛的男人,崔湘晴忍不住激動,卻也下意識地伸手遮住臉上的傷痕想要遮醜。
但韓蒼震的眼神冷冷的,根本沒心情去理解她微妙的心態,「你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你一直將我當成是你的,對任何接近我的女子用各種手段宣告你的所有權,包括傷害她們,但我從來就不屬於任何人,更不屬於你,只是你一直不願意理解我給你的拒絕態度,現在我要你知道,直到我愛上了守花,甘願臣服於她為止,我的心從來不是任何人的,當然也不會是你的,從前不是,現在不是,未來也永遠不會是。」
「不要再說了!」令人意外的,喊出這句話的人不是崔湘晴,而是納蘭守花,她眼底盛滿了淚水,生氣地瞪著韓蒼震。
「我只是在對她陳述一個事實,我不要她把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你頭上,你不必要承擔這份委屈。」
「但她受到了傷害是事實,我討厭你,討厭你說話老是那麼傷人,永遠都沒替對方想一下,跟她說對不起,快說!」
「我沒有對不起她,一直以來,是她在傷害你。」他實話實說,不知道她為何如此生氣。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原本就是這世界上最大的遺憾,因為這個遺憾,那個給愛的人值得一個道歉,因為那永遠都得不到回報的愛情,只能被迫擱在心裡,一直蟄著讓心好痛。」
納蘭守花掙開他的掌握,衝到崔湘晴的身邊,拉起她的手,對她說道:「跟他說,大聲的告訴他,說你有什麼了不起,你真的以為我非要愛你不可嗎?我沒有一定要追著你的腳步,對你搖尾乞憐,說,你快點對他說!」
「守花?」韓蒼震詫異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一瞬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如果不知道的人聽了她這些話,還會以為她有多恨他!
崔湘晴也愣住了,傻傻地看著納蘭守花,不敢相信她竟然敢在韓蒼震面前說出這些話,確實有幾分切中了她的心坎,但由她來說這些話,就是教人覺得不敢置信。
「你快說啊!叫他不要夜郎自大,說我不愁沒人愛,等我找到可以替代他的男人,就會把他給徹底忘掉,再也——」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韓蒼震倒抽了一口冷息,看著她說著眼圈泛紅,也跟著她認真了起來,他箭步將她揪回眼前,搖搖頭,「不可以的,你知道的,是不?沒有人可以代替我,知道嗎?」
「所以你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傷人了吧?」納蘭守花對他大吼,眼淚撲簌簌地滾落,「跟你分開的那些年,我天天都是這種想法,你不要我又如何?我不稀罕的,我天天想著要找人住進我心裡,然後把你的影子給趕出去,可是只要想到你不喜歡我,心裡還是覺得好痛,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真的很痛苦,你知道嗎?知道嗎?」
一瞬間,韓蒼震像是被人給打了個巴掌,表情呆滯,卻也同時有著痛苦,她所說的話反覆地在他的腦海裡迴響著,緊緊地揪痛他的心臟。
「對不起。」沉默了片刻之後,他轉頭面對崔湘晴,明明認識眼前的女子大半輩子了,卻像是在這一刻才看清楚她的模樣,以及她眼底閃動的愛意有多真誠而且深刻,「對不起,但是我只能對不起。」
崔湘晴看著眼前這個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冷不防地笑了起來,笑得眼眶都紅了,到這一刻,她才真真正正認輸了。
原來,當男人遇上自己心愛的女人,是可以低頭的,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為她做的,她所認識的韓蒼震是不會露出這麼低聲下氣,那麼窩囊的表情的人,她一向喜歡他的冷靜與強悍,卻沒想到為了自己心愛女人低頭的表情,看起來竟比高傲的姿態更加令人心動。
就可惜了,那個女人不是她,是納蘭守花,就這一點,可惜了些。
但她認輸了,也服氣了,她深深明白了一點,那就是她今天即便是那個贏家,也說不出像納蘭守花剛才的那些話,她的個性真的好可愛、好教人心疼,難怪他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孩!
如果愛情是一場比賽,那她已經是徹底的輸了,如果還死皮賴臉著不肯認輸,只會讓自己更加難看不堪而已。
「你有錢吧?」崔湘晴停住了笑,對著韓蒼震問道。
「你想做什麼?」韓蒼震定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