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我們走——」
窸窣聲迅速遠離,連夕葳膽怯的睜開眼睛,只見兩個連滾帶爬的背影迅速地遠離,轉眼從她的視線裡消失。
她轉而尋找那個對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救命恩人,沒料到入眼的竟是剛才已經離去的少年。
「你——」她驚訝得瞠大雙眼,想從地板上爬起來向他道謝,沒料到一股劇痛從手臂上傳來,讓她忍不住抽氣的痛呼出聲。「啊!」
低頭看向痛處,只見她的右手臂從手肘到手腕之間都擦傷了,泛著血絲的傷口混雜著破皮與沙石,青青紫紫、黑黑紅紅的,看起來觸目驚心,難怪她會這麼痛。
她蹙著眉頭,強忍著疼痛從地上站起來,然後向救命恩人道謝。
「謝謝你回過頭來救我。」
少年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沉默瞪著她,臉上有著不爽的表情。
連夕葳不明白他幹麼要這樣瞪她,事實上她也不想明白,因為手臂上的疼痛讓她完全沒辦法思考。
剛才她救他一命,現在換他救她,也算是扯平兩不相欠,所以她應該可以走了吧?她的手快痛死了啦!
忍著痛,她走到倒在地上的機車旁,使勁的想將車子從地上拉起來,但是受傷的右手除了不斷傳來疼痛之外,竟然酸軟得完全使不上力。
她懷疑地看著自己的右手,嘗試的握了握拳頭。
真的使不上力。怎麼會這樣?
這下怎麼辦?雖然家就離這兒不到五百公尺的距離,她可以走路回家,但是機車呢?總不能丟在這裡吧!況且這裡常會有拖吊車出沒,即使沒有拖吊車,她也不能讓車子就這樣躺在地上不理它。
蹙緊眉頭,咬著牙,忍著痛,她再次使盡全身氣力,努力的、拚命的想將倒下的車子扶起來,結果砰的一聲,扶起一半的車子因為她左右手用力不均衡的關係,再度倒下,還差點壓到她的腳。
「可惡!」她忍不住氣惱的低罵一聲,再度彎腰——
「走開。」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然後一隻手扣住她的左手臂,硬將她扯到一旁後,那名少年取代了她的位置,一瞬間便將她傾倒在地的機車給拉了起來。
她眨了眨眼,沒料到他會幫她,因為他剛剛還用一臉不爽的表情瞪她,好像後悔救她一樣。
但不管如何,他幫了她,她還是得向他道謝。
「謝謝。」
少年再度沉默地瞪著她。
連夕葳實在搞不懂他瞪她的用意是什麼,但是因為他已經二度幫她忙,為了禮尚往來,她覺得自己也該幫他一把才對。
看他穿著高中制服,肯定未滿十八歲,他的父母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半夜還在外頭遛達沒回家?唉,叛逆期的青少年永遠不瞭解父母的擔憂。
「已經很晚了,你早點回家吧,別再逗留在外面了,免得家人擔心。」她好心對他說,完全沒想到自己也不過才剛滿二十歲不久,根本大不了對方幾歲。
「干你屁事!」少年臉色微變的怒道。
連夕葳愣了一下,不悅的皺緊眉頭。她是關心他耶!
不過想了一想,她和他非親非故,的確是不關她的事,她幹麼要多管閒事呀?剛剛發生的事,難道還沒讓她學到教訓嗎?
不關自己的事就別管,免得再度招來無妄之災。
她這樣告訴自己,然後默默地走到機車的另一邊,跨坐上車,想重新發動車子,卻再度發現自己的右手依然酸軟無力,連油門都催不動。
她的手到底是怎麼了?
她忍不住用力的甩了下手,卻因為扯到擦傷最為嚴重的手肘傷口,痛得她倒抽一口氣,抱著右手臂嘶嘶嘶的吸了好一會兒的氣,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下來。」
少年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她不由自主的看向他,眉頭緊緊地皺著。
「我叫你下來。」他不耐的再對她說了一次。
「為什麼?」她懷疑的看著他,不解的問道。
他沒有回答她,卻像耐心突然用盡般一把將她從機車上扯下來,然後自己坐上機車騎士的座位,說:「上來。」
連夕葳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他,有點搞不懂現在到底是怎樣?他的意思是他要載她嗎?可是他有駕照嗎?他會騎車嗎?他滿十八歲了沒?
「發什麼呆,叫你上來沒聽到呀!」他不耐的朝她吼。
「你有駕照嗎?」她皺著眉問他。
他惡狠狠地瞪著她。
「有嗎?」她不為所動的再次詢問。
「干你屁事。」
「你要騎我的車載我就干我的事。」她一臉正經的說。「你沒有駕照對不對?沒有還敢騎車!如果碰到警察臨檢怎麼辦?如果出事怎麼辦?況且你還穿著學校的制服,難道你不怕——」
「吵死了!」他倏然怒吼一聲,然後不爽的瞪著她問:「你到底上不上來?」
連夕葳皺著眉頭,猶豫不決了好一會兒才問他,「你要載我去哪裡?」
他瞄了一眼她血跡斑斑的手臂,撇了撇唇,才不甘不願的說:「醫院啦!」
連夕葳輕愣了下,沒想到這個不良少年竟會如此有心,救了她就算了,竟然還想要送她到醫院處理傷口,真是個不錯的傢伙。
「你到底要不要上來啦?」
嗯,如果講話語氣不要這麼沖、不要這麼不耐煩的話,會更好。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的跨坐到機車上。
「你把安全帽戴起來,騎慢一點,小心一點。」她仍然忍不住叮嚀。
「吵死了。」他倏然回了這麼一句,然後油門一催,車子立刻往前飛去。
「啊!」連夕葳嚇得驚叫一聲,趕緊用沒受傷的手緊緊地勾抱住他的腰,以免自己被甩下車去。
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向來心無大志的她順遂人生將從這一刻起有了重大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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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乒乓乓,砰!砰!
一走出便利商店,連夕葳便聽見從一旁暗巷裡傳出來類似有人在打架的吵雜聲,心頭一凜,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暗巷的方向,想起半個多月前的那個少年。
他,該不會又在場吧?
那晚,他不僅騎車送她到醫院的急診室處理手傷,後來又送佛送上天,騎車將她送回家,還幫把機車停好、鎖好,最後把鑰匙丟還給她才離開。
從頭到尾,老實說他的態度不是很好,說話的語氣也充滿了不耐煩和濃濃的火氣,但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他無害、覺得他不討厭,而且莫名其妙的覺得可以信任他。
一直到他離開,她都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
時間過得飛快,她手臂上的擦傷在經過半個多月的時間後,早已結痂脫落,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那裡曾經受過傷,就像船過水無痕一樣。
可是她卻莫名其妙的惦記著那個少年,擔心他是不是又在哪裡和人打架了,然後不小心被人敲了頭,血流如注的躺在某條暗巷裡,沒有人送他去醫院。
她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很怪,雖然一點道理也沒有,但她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
就像現在,她明知道遇到有人在打架,應該迅速逃離現場免得遭受波及——像上回一樣——可是她卻沒辦法控制自己,忍不住一步步往傳出打架聲的暗巷前去。
愈靠近,她的心跳愈快,也愈緊張害怕。
現在還來得及,快點退回去,心裡有個聲音這樣跟她說。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出了毛病,滿腦子想的都是也許那少年就在裡面。
「啊!」
突然之間,一個傢伙被踢出暗巷,差點撞到她,嚇得她差點心跳停止跳動。
「媽的——啊!」
又一個被踢了出來,而暗巷裡乒乒乓乓的聲音竟然還沒有停止。裡頭到底有幾個人在打架呀?那少年真的會在其中嗎?
她的疑問在第三個顛簸著腳步,被逼出暗巷的身影上得到了解答。
是他!
那張臉她記得,但卻被他比上回更慘烈的模樣給嚇到了。
他臉上五顏六色多處青腫,嘴角和額頭都因為被打破而流著血,衣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滴,最讓她驚嚇的是,隨著他踉蹌的現身,暗巷裡緊跟著又衝出兩個手持棍棒的人影,他們瘋狂的攻擊著他,下手又狠又重。
棍子打在肉體上的聲音,讓連夕葳忍不住瑟縮、驚跳。
她看見那少年雖挨了幾棍,但踢了對方幾腳,還奪走其中一人手上的棍棒加以還擊,狂暴得有如山林野獸般兇猛。
即使如此,當先前被踢出暗巷的兩人從地上爬起來加入戰局,從一對二變成一對四之後,單槍匹馬的他又怎能佔得了上風。
看著少年被那四個混蛋圍攻,連夕葳急得胃都痛了。
怎麼辦?她現在該怎麼辦才能夠幫他?
她左右張望,想找人救命,但是該死的,怎麼附近都沒有人經過呀?
怎麼辦?怎麼辦?她要不要衝進戰局裡去幫他?但問題是,進去之後她真的幫得了他嗎?恐怕只會拖累他吧?不行,她得想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