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一服軟,他所有的氣全化成一縷輕煙,消失不見……
因為你會對一隻發狂的野貓發脾氣,卻無法對著朝自己撒嬌的波斯貓撒氣,也因為她的聲音甜糯得像藕香糖水,這一劑安神湯灌下去,心裡有再大的不安驚悸也會在瞬間消弭。
他低下頭,輕輕拍起自己那根軟肋,低聲說話:「我讓人動了手腳,那些菜都沒有毒,有毒的只有一樣。」
「哪一樣?」
「你和蕥兒都不喜歡的普洱茶。」
「怎麼可能?谷嘉華怎麼會想害自己,難道是想當受害人,反過來誣告我們害她?」關關腦子動得飛快。
「不是,她的確想在菜裡下毒,只不過我買通花隱,破壞了她的計劃。
「她想在特定的幾樣菜裡下玉明散,讓你們服下,中毒之後,你們會全身酸軟無力,雖然神智清醒卻也只能任人擺佈,配製此藥之人名為葉玉明,故以此為名,這種藥很常見,在青樓裡就可以找得到,老鴇多用它來降服不肯乖乖就範的雛兒。」他緩緩道來。
「雛兒?你的意思是……」
「沒錯,汪文同就在附近,他喜歡蕥兒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出現在谷嘉華來到泉州之前,因此如果你們被他所欺,誰也想不到谷嘉華頭上。」
「我們可以指控啊,是她請我們吃的齋飯。」
「她也吃了,同桌吃飯她沒事,還能到前頭與住持手談一局,怎麼你們反倒有事?自然是汪文同使的黑手。你反應很快,不管是蛇藥的事,還是和蕥兒分食不同素菜,你都做了正確的處理,獨獨那杯茶,為什麼蕥兒沒喝你卻乖乖喝下?因為你覺得谷嘉華敢喝,代表那茶水沒問題對不對?」
「對。」懊惱,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他連她的習性都算進去了,卻沒想到她還是不夠相信他。
「下次,多信任我一點吧,好嗎?」
他下的毒叫做錢腹子,會令人噁心昏迷、盜汗。沒有解藥,唯一的辦法是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所以大夫開藥,讓她吐個不停,吐完灌水、灌完水再繼續吐,這樣一番折騰,毒解了,人也耗弱了。
「宋大人。」望著他緊繃的表情,她心頭不捨,衝著他笑得春花燦爛,聲音卻軟得像棉花。
「何事?」
「給我買一面鼓吧。」
「做啥?」
「申冤啊,小女子心頭冤吶。自以為聰明睿智、才高八斗,卻沒想到宋大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不小心就把我這魔給打趴了,中毒昏迷、噁心嘔吐,還差點變成人渣身子底下小床板,冤冤冤、冤極了。」關關鼓起腮幫子裝萌,讓她裝小白花是難一點,但尾牙時表演過AKB48,這個還成。
他終於被逗笑,揉揉她的頭髮,不苟同的道:「這樣還敢喊冤?明明就是自己不對。」
「沒聽大人的話是不對,可心裡還是冤得緊,給點銀子買面鼓吧。」她朝他伸出掌心。
「行,就買面波浪鼓吧,再大的可不成。」他輕輕掐了掐她的臉,才一天呢,就凹下去兩個洞,整張粉嫩小臉慘白慘白的,得用多少好料才能補回去?心扯痛了,這筆帳,他全往谷嘉華頭上算去。
雙雙併躺,關關在他胸口處裡找到自己窩巢,有了他的體溫,心好踏實。
她把頭往他懷裡鑽兩下,低聲說:「藥是你自己下的,自然傷不了命,你幹麼那麼擔心。」
是啊,是他自己下的,吳衛保證千百遍,說絕對不會出大問題,但看著她又吐又瀉,好像心肝腸肺都要倒出來似地……她在昏迷中受一分苦,他在清醒中便承受十分。
長歎,他道:「因為關心則亂,因為害怕失去,因為恐懼你不在我身邊,因為邵關關……不管你有沒有愛上宋懷青,不管你有沒有足夠的信心嫁給他,他都離不開你了,他無法一日不見你的身影,無法一天聽不見你的言語,無法一日觸不到你的身形,就算你害怕、你不願意承認,你都已經是他的水、他的空氣,是他賴以為生的東西。」
他緩慢地一個字、一個字說著,出口的每句全是真心,誰的真心缺貨,快到他這裡來領,一出手就是一大堆。
他的真心教人感動,關關的心像泡過醋的蛋殼,軟了、化了,這男人談情說愛的功力又見增長,再配合那張令人迷醉的笑臉,你說你說,誰有本事將女人從他身邊拉開,只要他願意娶某大姊,皇后娘娘也逃不了他的魅力。
所以,她逃不了也不想逃了,再不管什麼信心不信心的問題,不理會未來是否會碰到困境,不去想有沒有一堆女人想和自己當情敵……這個宋懷青,她嫁定了!
她抬起下巴,挺直背脊,翻過身,明明餓到很虛弱,她還是要攀到他身上。
無力的手臂使出堅強的意志,她勾上他的脖子,讓自己的雙唇貼上他的臉頰,一個濕濕的、狠狠的、想證明自己心意的印痕烙上,他的心抨枰枰跳個不停,喘不過氣,他展開雙臂把她緊密擁起。
他是個貪心男人,這樣程度的親吻安慰不了他的心,因此他偏開臉頰,讓她的唇滑到自己唇上。很奸詐,但女人都喜歡壞壞的男人,於是她允許並且接受他的奸詐。
她沒有推開他,而懷青順理成章回吻她,輕輕柔柔的吻,像是怕她又昏倒似的在她唇間輾轉,不慍不火,一點一點、一下一下,他的唇為她的心加點油、添點熱情,再補幾分信任……
她收到了,收到他的關懷、他的小心翼翼以及他的寵溺,沒有女人不愛自己被人這樣呵護疼惜,所以她主動加深這個親吻。
她予他熱情,他給她溫馨,兩個人、兩份感情,在唇舌交纏間,融進對方心底,從此,他與她,成了再也無法分割的個體。
她吻得氣喘吁吁,他不得不停下熱情,擔心身子虛弱的關關又暈過去。
他看著她,一雙眼睛燦亮燦亮的,這麼好看的男人啊……再不把他收進羽翼裡,難不成讓他去替別人遮風擋雨?
捧起他的臉,她很認真、很認真地對他說道:「宋懷青,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缺乏信心,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太猶豫。但我是個知過能改的好女人,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表達對你的信任。」
他也認真,望著她紅撲撲的小臉、盯著她帶著蜜糖的雙唇,低聲問:「你打算怎麼表達對我的信任。」
「你覺得嫁給你的話,你能不能充分感受到我的信任。」
懷青沒想到她會脫口說出這句話,他又被嚇到了,十二個時辰內接連被嚇上幾次,要是身子不夠堅強,她就要到地藏王菩薩那邊討男人了。
他死命望著她,試圖在嚴重驚嚇後理解她的話。
他想一遍、想兩遍……想過很多遍,他努力把她的話消化、理解,確定不是自己的判斷錯誤之後,一個大大的笑容在他嘴邊綻開。
這個笑和那種教人別不開眼的笑不一樣,有點蒙、有點傻,還有很重的呆氣,突然間他不會說話了,只會盯著她,傻得讓她想多親幾下。
不過她沒順從自己的心意走,而是滿臉狡猾的說道:「看來你並不喜歡這樣的表達方式呢,算了,這個提議無效……」
這次懷青理解的速度加快,收拾起傻笑,急忙捧住她的臉,語無倫次、態度嚴肅、口氣凝重說:「我喜歡、我愛、我要,這個提議有效,你不能收回去,我明天就找人籌辦婚禮,我要你當我的妻子。」
瞧,明明是甜言蜜語,他卻用那種簽約儀式的口氣說出來,氣不氣?!
不過,關關很開心,她笑得闔不攏嘴,再次提頸,再次地,她又封上他的唇……
第二十七章 皇帝賜婚(1)
在吻得差點兒擦槍走火之際,懷青奔回敦品園洗浴,而正捧著大盤子往關關屋裡走的懷豐和蕥兒看見大哥那模樣,還以為他急著要去尋大夫,莫非……關關不對勁?!
念頭興起,他們連忙衝進屋裡,發現關關已經清醒,臉上一片緋紅,一席被子往上拉,緊緊蓋住半張臉,那雙做了壞事的眼睛閃爍不定。
懷豐看一眼,明白發生什麼事,適時閉上嘴巴,但蕥兒年幼不解事,急忙衝上前去,把小小的掌心貼上關關的額頭。
「你發燒了嗎?你不舒服嗎?我馬上去請大夫……」
蕥兒手口並用,一面說、一面扯掉關關緊抓的被子,突然間蕥兒尖叫一聲,懷豐被她一喊,把手中的盤子往桌上丟去,轉過頭查看情況。
關關的衣領微鬆,脖頸處有一小塊、一小塊帶著紫紅的痕跡,其實一小塊這個形容並不完全正確,應該是說「一小口、一小口」。
蕥兒的尖叫聲讓關關臉上的緋紅更深更濃,她拚命扯回被子,把自己緊緊搗住。
「怎麼弄的?怎麼會這麼嚴重?是不是餘毒未清,我馬上再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