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呀!不然還敢直呼公主名諱不成。」有什麼不對嗎?
她一臉困惑的問:「我的聲音~一」很粗,像男人的。
「喬夫人為公主診治過,公主吸入太多濃煙嗆傷了喉嚨,只要喝幾帖湯藥便可恢復。」雲緋將托盤放置在床頭小几上,拿起青花瓷碗,小口吹涼濃稠的藥汁。
「喬夫人?」
「是喬爺的妻子。」見公主仍不解地燮起眉,雲緋接著解釋,「攝政王姓喬,但是他不願旁人稱其尊號,要我等喊他一聲喬爺或八爺。」
「嗯。」她額首,表示明白。
「公主的傷沒什麼大礙,多休養幾日就能康復了,也不會留下難看的疤。」不幸中的大幸,公主花顫未損。
疤?「給我鏡子。」
瞭解女人愛美的天性,雲緋笑著放下瓷碗,取來一面菱花銅鏡,「公主不必掛心,你天生麗質,完好無瑕,曬出的小斑,奴婢以雪朕膏遮掩,依然柔嫩白哲,不失公主一分嬌色。」
看了看熟悉的面容,她幽然歎了口氣,「感覺有點不太真實。」
像是作夢,又似將醒未醒,真真假假有些分不清了。
「那是公主落難民間吃太多苦才有此感慨,藥不燙舌了,公主可以喝了。」雲緋取走銅鏡,細心地服侍主子用湯藥。
「你和煙霞呢?不是受很重的傷,怎麼還來伺候我。」一箭透骨,哪能復原神速。
見公主燮眉,她笑了笑,沒露出半絲不適,「公主別操心,是龍哥說話誇張,我那傷看來嚴重,其實只是擦傷而己,而煙霞她呀,不過淋了雨發燒,腰上傷口痊癒僅多了發細般的小淡疤,燒一退便活蹦亂跳地吵著要跟周師傅學做菜,人還賴在蓮香樓呢。」
雲緋僻重就輕,沒把話說全了,實際上她肩上的箭傷還隱隱滲出血來,毒雖解了卻仍有些頭重腳輕,她是勻了胭脂在兩頰才看不出臉色蒼白,飲了參湯才能勉強撐上一會,因為不想讓主子為她憂心。
不過比起煙霞,她確實算是傷勢較輕了。
衝動的煙霞在被手刀劈暈,又清醒之後,一心牽掛公主的安危,不顧喬府下人的阻止非要衝出府,與人拉扯又扯裂腰上的傷口,當下血流如注,嚇壞了眾人。
可想而知,失血過多又傷口迸裂,她的情形只能用淒慘形容,為防她亂來而加重傷勢,有神醫之稱的喬夫人佟欣月便在她的藥裡多加一昧安神藥,讓她睡著,此時她正躺在床上休息。
「你們沒事就好,我一直放不下心,唯恐再見時已天人永隔,那時的心情苦得很,總覺得是我害了你們。」她很怕一行人出了桃花紛飛的都城,回去時,卻只剩她一人。
「公主多慮了,我和煙霞死活都要跟看公主的,公主尚在人世,奴婢哪敢言死呢。」她們何嘗不是?未見屍骸不敢死,總存看一絲冀盼。
「那些親兵……」一想到那一張張浴血奮戰的面容,鳳棲嵐不由得黔然神傷。
他們是為了她而死的!
「全都收斂了,騰龍國的皇帝一人一口棺送回鳳瑤國,落葉歸根。」騰龍國皇帝倒也大器,並各致百兩黃金以慰英靈。
「雲緋,我很難過。」她鼻頭一酸。
「公主,不是你的錯,是北方蠻子凶狠嗜殺,他們野心勃勃想一統天下,凡是我朝百姓都願為護國浴血一戰。」沒人願為亡國奴,落得妻離子散,家園破碎的下場,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壯烈,願以一腔熱血守護家國。
鳳棲嵐想露出淺淡的笑,眼眶卻紅了,「對了,雲緋,和我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呢?他沒受傷吧?」
「公主指的是墨公子?」那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她沒齒難忘,若非他奮不顧身的相護,公主早已不在人世。
「墨公子?」她一時怔愕,又有些想笑,不太習。噴有人稱呼老是冷口冷面、言語刻薄的墨盡日為公子,太不相襯了。
「公主就是住在墨公子的府邸,那日他把公主抱出火場後便直接回府,還請求喬夫人過府為你一診,順便接奴婢來伺候。聽說,墨公子的先父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只是後來受奸人陷害而滿門抄斬,他是唯一的遺孤,不過前些年墨公子為先人平反冤屈,此處為前鎮南將軍府。」她說得鉅細靡遺、毫不合糊。
「你怎麼曉得這些陳年往事?」鳳棲嵐訝然。
雲緋笑得恍若春花盛開,完全看不出正忍受身體上的極大疼痛。「一位行事獨特的沈夫人告訴我的,她日前曾來拜訪,公主若感覺好些不妨見見她,她相當有見地,對女子治國之事並不如常人般看輕。」
沈夫人?「能得你大力推崇的女子的確值得一見,墨盡日……墨公子人呢?他在府中嗎?我想見他一見。」
有些話不說清楚,便在心頭難受。
「墨公子一早就上朝面聖了,騰龍皇帝有要事相商。」雲緋收起碗,置於銀盤上,打算告退。
「我曉得了,你先下去吧。」她也有些倦懶,有幾分力不從心。
「是的,公主。」
雲緋徐步後退,等到了門外才允許自己呼口氣,露出痛意,步履蹣跚地離去。
第10章(1)
「不。」
「不?」
「是的。」
「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
較清亮的聲音有些討好的意味,「再考慮考慮,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人都是不一樣的。」
「不需要考慮,心意已定。」一道低沉的男聲堅決拒絕,絲毫不給懇求的人半點面子,依舊故我。
「哎呀,話別說太快嘛!事情可以商量啊,你擺著一張臭臉很容易嚇到人,笑一笑呀!心平氣和才能討論事情。」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一個個全是硬邦邦的臭石頭,豐厚賞賜不屑一顧,高官封爵視如糞土,還一個個不把他放在眼裡。
「天生的長相,沒得變。」上百條人命已經夠了,用不著再搭上他這一條,他無妻無子可誅殺。
「呵,那可真是好面相,五官端正,天庭飽滿,封侯拜將的命格,若是手持長劍在沙戰上浴血殺敵,管他南夷北蠻,定是不敢來犯。」哼!再不識相就別怪他使出殺手銅,誰見了他不叩首謝恩。
「錯了,草民命賤,年少時顛沛流離,無親無戚與乞丐為伍,父母兄長皆為國捐軀。」若非沈氏一族,他又怎會家破人亡。
頭戴玉冠,身著明黃色衣袍的玉面少年微露一絲尷尬之色。「呃,過去的事就甭提了,先人作惡總不能禍延子孫吧?」
「死的不是你的親人當然可以說得如此輕鬆,你知道一個人能流多少血嗎?」血慢泥地久久不散,那是他一家百餘口的鮮血,只因莫須有的罪名。
「放肆,皇上豈是爾等小民能議論,還不跪下。」
一道宏亮嗓音一出,直挺挺站立的玄衣男子並未雙膝落地,反倒是坐得四平八穩的清逸少年嘴角一抽,差點由夔金雕漆紅木椅跌落,小腿肚還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不用跪、不用跪,不在朝堂上就免了這些俗禮,這次你搭救鳳瑤國使臣功在社傻,朕大大有賞。」唉,這冒個不停的冷汗呀!何時才能停止。
十六、七歲的小皇帝以眼角斜晚站在御書房左側、方才開口的軒昂男子,心裡有無數的歡呼和不滿。明明該坐上這位置的人不是他,偏偏有人為了逍遙一世,非要把責任往他肩上壓。
看他們幾個多快活呀!走南闖北仗劍江湖,明日到鵝兒湖賞蓮,過兩天到太液池釣錦鯉,興致一來登高望遠,在風光明媚的冬山頂築起了拿廬,摘果戲狐其樂無窮,左擁嬌妻右拉幼子,自成一幅令人傾羨的圖畫。
而他呢!一位愛吃醋的皇后都擺不平了,朝中大臣又拚命地往他後宮塞女人,相府千金、尚書家小姊、將軍府閨女……重臣們的女兒他敢不收嗎?
嗚嗚……就算不喜歡也要雨露均露,還得藉由後宮女子的得寵維持朝堂努力的平衡,他這皇上當得苦悶,老得比在座的人都快。
清明帝沉子熙有滿腹說不出的苦,妒羨在野的幾人,他不是不想做個聖明的君王,他已禮賢下士、重用人才、廣納賢能,可是真正有才能的卻不願入仕,真是氣壞了。
「草民救的不是公主,而是一位民間發人。」墨盡日不承情、面冷如霜,炯亮黑眸透看銳利。
「一樣、一樣,都是一大功勞,朕甚感安慰,一直想著該賞你什麼才好。」最好是民間友人,你不想為臣,朕偏不讓你如願!
「無賞即為賞,草民什麼也不缺。」他冷冷一橫眉,渾身散發出一股「莫要惹我」的強大氣勢。
搓著下巴,小皇帝的笑有幾分喬灝的狡猾,「哪有不缺,不就缺一個噓寒問暖的好娘子,朕記得宗親中還有多名未嫁的女子,你救了名公主,朕還你一個公主,不如賜婚……」
「皇上三思。」不要逼他揍皇帝!墨盡日的面色更冷沉了,彷彿籠罩在冰霜之中,不等小皇帝說完便冷聲阻擋,黑眸狠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