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怕,鳳棲嵐,有我陪著你,要生一起生,要死我死在你前面,絕不讓你先行。」她比他想像中堅強,果敢又富有仁心,不因畏俱而退縮,再害怕也要逼自己面對。
而這樣的她令他好想陪伴,成為她的助力。
眼泛淚光,她卻璞味一笑,「死的是我的身體,你說的可簡單,等我死了,也許你就會回到你的身體。」
「口亨!什麼死不死的?你是禍害,墜了崖還死不成,肯定會長命百歲。」他心口忽地一揪,不喜歡她滿口言死。
「你在說自己嗎?」他同樣大難不死,福星高照。
靶覺她大手回握,墨盡日垂眸低語,「我無牽無掛,孑然一身,沒有人等著我回去,死了也不會有太多人惦記著。」
「誰說沒有?我一定會記得你,我鳳瑤國邀鳳公主命令你不許說喪氣話,我們都會活看出去,誰也不準死。」他要是不在了,她肯定心痛而死……
咦!她為他……心痛而死?
鳳棲嵐忽地臉色微變,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心微微抽痛。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了他在身邊。
原來,在不知不覺問他已住進她心裡。
她會因為他一句話而開心、生氣、感動,原來,他那麼重要。
「不怕了嗎?」他露出一口貝齒,取笑她太過恐慌。
「咦!你是為了安我的心才故意……」她失笑地抹去眼角淚滴,心情平靜了許多,躊躇了好一會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墨盡日,這件事了結以後,你我也換回各自的身體,你願不願意……」
她想說願不願意陪她回鳳瑤國見她皇姊,定下終身,這世上再也沒有旁人比他們更熟悉彼此,她願托付一生,與君比翼雙飛。
但是她話尚未說完,上鎖的門忽然被踢開,臉上帶著斑斑血跡、一身狼狽的劉又玄衛了進來,一把捉起墨盡日的纖弱臂膀,拂塵一翻露出另一側的利刃,窮凶極惡的抵在白哲皓頸上。
屋外是越逼越近的刀劍交擊聲,有喝斥聲、有痛呼聲、有頑強抵抗的怒喊聲,還有跪地求饒的棄劍聲,但這些聲音交迭出一個事實,權傾一時的國師大人己走投無路,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他僅剩的生機是挾持公主為保命符。
「你放開他,我代替他當你的擋箭牌。」鳳棲嵐情急地上前一步,卻被劉又玄一掌打飛。
「哼!貧道要你何用,只會礙手礙腳,公主才是護身符,傻子才弄個大男人來拖累自己。」在劉又玄的眼裡,身形高大的墨盡日是個威脅,他不會傻得給自己帶來麻煩。
「沒錯,我才是能保住你一命的籌碼,你要小心拿好拂塵,別一時失手讓我香消玉殞,若我有個萬一,你們一個也別想跑得掉,通通給本宮陪葬。」墨盡日暗使了個眼神,要鳳棲嵐退到一邊,勿輕舉妄動。
「呵呵呵,貧道曉得公主的重要性,也請你別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我們都想活命,所以委屈你了。」他押著神態傲然的「公主」走到門邊,與門外要他棄械投降的柳雲風對峙,說公主在他手中,要他們退兵。
「就算你帶看我,你以為你能逃得遠嗎?錦繡江山盡在皇上掌中,他只要貼出榜文緝拿,國師不出百里便得伏法。」墨盡日仍是一派高傲鎮定。
劉又玄因他的話遲疑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大不了貧道逃到北蠻,天高皇帝遠,把你送給北蠻王爺,貧道可是大功一件。」
「你總算承認和北蠻有勾結。」即使危急時刻,墨盡日仍小施手段讓他在禁衛軍面前自承罪行。
「那又如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再說,貧道只是拖延騰龍國與鳳瑤國的盟約簽定,並未洩露軍情,算來只是小過,皇上定會看在貧道功德無量的分上,曉貧道一命。」小皇帝可有個天大的把柄在他手上,他隨時能讓他撤銷皇命。
第9章(2)
「老牛鼻子道士,你哪來的自信篤定你能活命?皇上不辦你,我還砍不了你腦袋嗎?」他不出聲,真當他死了不成。
「攝……攝政王?」
看著自團團包圍小屋的禁衛軍中走出來的人,劉又玄刷地臉色發白,手上拂塵落地。
劉又玄曾和門下弟子交代過,玄清觀一旦有事發生,要依他的拂塵指示行動,往左揮是退,朝右掃是進攻,若是拂塵不在手中便是山窮水盡了,那就一把火燒了道觀,什麼都不留下便無法可查,令一切成為懸案。
他的話被矢志追隨他的弟子奉為圭臭,莫敢不從,所以他因喬灝的出現而驚得鬆手,拂塵落地的那一瞬間,離他最近的弟子立即拿出火折子,朝早已淋上煤油的乾柴一丟,倏地火焰竄向屋蒼,整間廢屋籠置在大火裡。
「蠢材,你想連為師也一併燒死嗎?」
為了逃命,劉又玄怒罵之餘,連忙將「公主」推向禁衛軍,想趁亂逃脫。
「拿下他」喬灝沉聲下令。
數百禁衛軍同時圍上,劍尖都指向臉色發青的國師大人,他見無逃生的機會,乾脆席地而坐,大搖大擺地擺出道家手勢念起道德經。
喬灝海笑,輕輕哼了聲,身後的柳雲風會意地將人從地上拉起,上手銬腳鏡,再五花大綁,差人把他拖進大牢,別人騎馬他在馬後被拖行,跌得灰頭土臉又慘不忍睹。
「八爺,我家老大還在裡面……」完了,這麼大的火,頭兒肯定是九死一生,求救無門。
龍七的驚慌叫聲才起,一道阿娜身影便已衝入火場,喬灝見狀微瞇深沉眼眸,得知實情的他只叫禁衛軍找水滅火,並未有其他行動,雖然他內心不若外表平靜。
「鳳棲嵐,你在哪裡?」
軟筋散加內傷令鳳棲嵐虛弱得無法在火起時立刻逃出,而吸入濃煙她幾近昏厥之際,忽地聽聞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知道來者是誰,勉力睜開雙眼,朝外發出沙啞的應和聲。
但是火勢來得太兇猛,紅光與黑煙交錯著,四面牆壁己著火燃燒,火舌直竄屋樑,烈焰灼燙得幾乎要燒紅了眼,她隱約地看到一抹搖搖靈晃的黑影朝她的方向走來。
驀地,屋樑發出嘩剝聲,一根焦黑的橫樑塌陷斷裂,眼看就要掉落下來。
「小心,墨盡日」
不知哪來的氣力,虛弱的身子在危急時分卻道出驚人的力量,鳳棲嵐像飛起來似的撲向墨盡日,讓他避開梁木襲腦的危險,可精實的男子身軀卻整個壓在纖柔嬌軀上,兩人再度額頭碰額頭撞個正著,薄唇緊貼著緋色小嘴,四目驚駭地相對。
突地,兩人都有飄起來的感覺,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他們同時輕顫了一下,吸入彼此的氣息……
火場內的兩人經歷生死一瞬,外頭的人則等得心焦。
「啊!出來了、出來了,是老大咦!不是公主衝進大火中救他嗎?怎麼是老大把人抱出來……」龍七雖然不解,卻也歡快地迎向自大火中走出的人影。
「是歸位了嗎?」喬灝喃喃自語。
看著男子踏著穩健的步伐從火中走出,千年不變的冷傲神情重回臉上,他嘴角上揚,勾勒出意味深長的笑弧。
「英雄救美呀,小墨子師兄。」紅顏知己可是不可多得的至寶。
墨黑瞳眸冷冷地注視他,薄唇一掀。「滾、開!」
喬灝笑了,打心眼裡笑出一朵朵桃花。「歡迎回來,小墨子師兄,小弟我等你等得把『鴛鴦葫蘆雞』給吃光了,沒能留著雞骨頭讓你打打牙祭。」
一場大火在禁衛軍的全力撲救下,很快就滅了,滿地是燒焦的樑柱傢俱,滿目瘡痛。
玄清觀弟子有七十八名被縛,五人死於交戰中,重傷者二十七名,而北蠻人竟逃走了一大半,僅少部分被捉,但那些傷重不願投降者咬破齒縫毒藥自盡,死得慘烈,而哈魯將軍不在其中。
將玄清觀裡裡外外盤查了一遍,這才發現三清道祖神像後有條通往山腳下的暗道,一見情勢不利,哈魯將軍便帶領手下由暗道撤退,因此北蠻人的損傷並不大,逃過一劫。
眾人這也才明白當時的國師為何反常地不往外逃,反而要衝入道觀被人甕中捉鱉,原來是事有蹊蹺,差一點讓他也給溜了。
隔日,皇上明白了前因後果,便下令將國師關入天牢,等邀鳳公主身子復原後再擇期審理,以示公正。
「公主,你醒了嗎?」
微卷長睫如蝶無力地輕撲,掀了掀又垂落,似乎猶困在掙脫不了的夢魔中,想醒又沉淪,意識無力的飄浮著。
幽幽一口氣吐出,碧水明眸受到驚嚇般睜開,有些恍惚地眨眨眼,好像在思索自己是誰,又身處何地,許久之後才注意到手捧銀盤,站在床側的粉綠身影,一臉憂色的雲緋正低頭輕喚。
「你剛喊我什麼?」一開口是粗啞嗓音,鳳棲嵐一怔,暗暗苦笑。原來是她聽錯了,一切還是沒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