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姥姥,我知道您倆在蘭若,肯定聽過很多離譜的傳聞,但我要說,那些全是假的。眼前這個人呢,是全天下對我最好、最照顧我的人——除了您倆之外。」
瞧青兒沒規沒矩的,姥姥輕責。「你這丫頭怎麼這麼說話——」
「不,姥姥,」厲無垠解釋。「是我吩咐青兒這麼說話的,我不喜歡她太見外。」
可是跟個王不分尊卑的,這好嗎?姥姥欲言又止。
「放心,」青兒知道姥姥擔心她得意忘形。「在人前,我說話口氣,絕對跟現在不一樣,我不會丟他臉的。」
人家狼王都不介意了——爺爺輕拍姥姥手臂,要她少說兩句。
瞧小倆口互敬互愛的模樣,姥姥欣慰地想,想不到青兒遠嫁狼都,還真嫁對了。
「對了爺爺,大夥兒都還好吧?二狗子、街坊鄰居他們?」說完,她想起厲無垠沒聽她提過二狗子,忙轉頭解釋:「二狗子是我在木兮山上的玩伴,我們常一塊兒爬山打獵。」
爺爺點頭。「好,大夥兒都好,只是寂寞了點。我離開木兮山前幾天,二狗子才抓了隻兔子給我,還說了你兩句。」
青兒眨眼。「他說我什麼?」
姥姥接口:「說你在王宮,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怪了!青兒問:「他不知道我嫁到狼都?」
爺爺看了姥姥一眼,兩人同時搖頭。
一瞧爺姥表情,青兒就明白了,肯定是她父王下的封口令。
「不對啊,」她突然想到。「這樣一來,王派人去接您倆的時候,鄰居他們不就知道了?」
「查大人安排得很好,」姥姥說:「不知他打哪兒找來一戶人家,佯說是我們遠親,所以村民們都以為,我跟你爺爺是被親戚接過去奉養了,畢竟我們倆年紀也大了。」
青兒頻頻點頭。「查大人辦事真妥貼。」
「我會獎賞他的。」厲無垠應允。「對了,爺爺、姥姥,有件事,我得先跟您倆說明。」
「您說。」爺爺表示。
「我得另外幫您倆安排住所。」
也就是說,爺爺姥姥不能住在王宮。青兒皺眉。「為什麼?」
她原本還打算讓爺姥跟自己一道住,反正鳳凰宮那麼大,不可能塞不下兩張床的啊?
厲無垠很清楚青兒想法。「依我族規矩,只有王族血親才能入住王宮。你先別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確實是爺爺姥姥的親孫女,可是你別忘了,你父王母后,並不想承認這件事。」
爺爺說:「你父王是怕,萬一狼王認為,他送來只有一半王族血統的你,是對狼族不敬——」
厲無垠輕拍她手安撫。「別擔心,我不會讓爺爺姥姥住太遠。而且,我保證只要你想見他們,隨時都可以出宮去。」
她相信他。「你安排他們住哪兒?」
「查大人府上。」厲無垠說。「查大人熟知詳情,我相信他肯定會好好照顧爺爺姥姥;二來,查府很近,一出王宮,就是查府府邸。」
青兒一瞧爺姥——她本來以為,從今以後,他們就能跟從前一樣,朝夕相處……
「爺爺、姥姥,你們不介意吧?」她伸手握住兩老的手。
「這樣是最好的安排。」姥姥微笑。「真的,能再見到你,爺爺姥姥已經心滿意足了,何況又知道你過得很好,王又疼你——」
「謝謝爺爺姥姥體諒。」厲無垠真摯地說。
「是我們要謝謝您。」爺爺說。「不但費了心思把我們接過來,還把青兒照顧得這麼好。」
「爺——」青兒再度鑽進爺爺懷中。她真的好開心,能再見到他們。
「好了,別撒嬌了。」姥姥想起內務府明大人的交代。「明大人說,王剛從城外趕回來,一定很累了。」
青兒依依不捨。「你們要走啦?」
「也該讓爺爺姥姥休息了。」厲無垠牽起她手。「等明天睡醒,我們再到查府拜訪,到時你要待多久就待多久。」
青兒點頭。也對,爺爺姥姥年紀大了,不好教他們太累。
「那我們回去了。」
爺爺姥姥恭敬一拜,厲無垠回禮,和青兒一塊兒目送他們離去。
望著兩老佝僂的背影,青兒揪心地說:「才多久不見,爺姥變得更老了。」
尤其是姥姥,原本還見黑的髮絲,這會兒全都白了。
「擔心你吧。」厲無垠一攬她肩。「好在我沒讓他們失望。」
「你最好了。」她偎進他懷裡,仰頭看著他溫柔的眼瞳。「你沒聽爺爺姥姥說我變漂亮了?這全是你的功勞。」
「所以——」他低頭輕蹭她鼻尖。「你要怎麼獎賞我?」
她踮腳一親他嘴。「夠嗎?」
想當然不夠。他搖頭。
那——她眼珠子滴溜一轉。「這樣呢?」她小手往下一滑,隔著衣裳握住他。
原本安靜臣服的男物,在她輕捏下,倏地變成一尾活龍。
只見他低吼一聲,猛地將她打橫抱起。
她格格輕笑地環住他肩,激情而甜美的夜,才剛要開始——
第8章(1)
安詳平和的日子,就在厲無垠、青兒返回王宮第七天,戛然而止。
北方邊境傳來警訊,契丹族顯露真面目,這一回,他們一改先前遮遮掩掩、佯裝盜賊似地侵擾,直接出兵一萬,準備大口吞下狼族北方一帶。
所幸厲無垠已做好防備,一回宮,他即派底下勇將鐵無思率領精兵三千,前到北方部署。
「好個契丹人,竟敢不顧當年的約束,恣意侵擾我狼族。」大殿上,身著狐白裘的厲無垠朗聲道:「傳令下去,再備精兵四千,本王要親自領兵,這一回,一定要殺得他們遍甲不留。」
眾將齊應。「臣等預賀王上凱旋歸來。」
玄武門前,青兒親自幫厲無垠繫上黃色巾帕——上頭繡著一隻翔鷹,鷹揚萬里,象徵凱旋歸來。
「請王上務必、務必要多加小心。」青兒看著他說。
因為眼淚不吉利,所以她忍著沒哭,只是一雙眼通紅通紅,看也知道,她肯定好多天沒睡好。
直至出兵前,一直和眾將士商討、研究的厲無垠,吃睡幾乎都在御書房,沒時間回寢宮。青兒也清楚,為求旗開得勝,開拔前,眾兵將不近女色——當然王也一樣。
宮女們告訴她,在狼族,鷹象徵勝利,所以她央求小梅,在最短時間內教會她繡鷹。
「我會。」厲無垠愛憐地捧住她小臉。一連幾天,他忙得沒辦法坐下來陪她好好吃一頓飯,更別提跟她說些安慰體己的話了。
千言萬語,只能化做一句。「你也要為了我,多注意、保重身體。」
成親以來,這是兩人第一次分開。縱使她相信他一定會安然無事地回來,仍舊消弭不了她眼裡的擔憂。
只因他在她心底,已經佔有無與倫比的地位。
「臣妾會在宮裡繡上許多許多的鷹——」在他跨上馬時,她望著他背影高喊:「祈願王上武運昌隆,勝利榮歸。」
厲無垠沒回頭,只是高舉起右手,喊了一聲:「出發。」
「喝。」穿著鎧甲的將士們齊一邁步,隆隆的馬蹄聲與腳步聲,響遍整座玄武門——
七日過去。
「娘娘,您繡得夠久了,該停下手歇息一會兒了。」
鳳凰宮裡,小梅望著雙手不停、眉眼憔悴的青兒,忍不住出言阻止。小梅從沒看過她這樣——不但吃得少睡得少,成天還端坐在桌前,一心繡著鷹。
「我不累。」她眼望著逐漸成形的圖樣,以為只要自己持續繡著,心頭惦念的人兒,就能早一日平安歸來。
看她這樣,小梅真是有說不出的彆扭。
以往青兒蹦蹦跳跳,沒一刻安靜時,小梅每天都向老天祈願,希望主子哪天會忽然間轉性,變得成熟穩重一些。現在,主子終於如自己所願,不再爬樹翻牆,到處亂跑的時候,沒想到自己竟然懷念起之前日子了?
「不管,」小梅發狠,毅然搶走主子手上的繡繃。「娘娘,您說什麼都得到外頭走一走,您再繼續悶下去,一定會悶出病來——」
就這樣,青兒硬是被送出寢宮。
要上哪兒去?她放眼環視已然熟悉的宮殿,不管是前頭那一叢花,還是轉角的那一處窗欞,每一處,都有他倆摸過踩過的痕跡——看著熟悉的一切,身旁卻缺了熟悉的身影,如何不讓人觸景傷情,相思難忍?
她打起精神來,想起昨天到姥姥那兒,姥姥看了她反應,忍不住叨念——「王又不是回不來,你卻一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起來多不吉利!」
她也知道自己應該更冷靜、更篤實一點,畢竟她是王最寵愛的妃子,連她都憂心忡忡,要其他宮女侍衛,如何樂觀以待?
可是,她就是提不起勁,不管做什麼,就是覺得少了一點興味。
最後,她爬上城中最高的鼓樓。還記得阿垠曾經摟著她肩,指著鳳凰宮位置,告訴她,成親前一日,他就是在這兒看見她掉眼淚。
「哪裡看得見啊?」她記得她當時這麼嚷著。